《鲸波》第10章


当地属于暖燠之地,秋冬不飘雪,又是火盆又是手炉,已经是寒冬腊月的准备了。
炭火烤得墨玉额上出汗,陈郁还捂着手炉喝汤,喝得又是热滚滚的御寒羊肉汤,也没见他流滴汗下来。墨玉拭去汗水,吃惊想这换别人要大汗淋漓才是。
夜里,陈端礼不忘过来看孩子,捂他额头,觉暖和许多,说:“明日我让人去跟魏先生请假,你先别去上学。”
陈郁“嗯”地一声,大抵孩子们听说不用上学内心都是暗喜。
“得上番馆找个大夫才行。”陈端礼是个见多识广的人,他清楚这么低的体温,绝非正常,怕对孩子身体有伤害。
“爹,先前不觉难受,现在好闷热。”陈郁脸上没汗,但确实被炭火捂得难受。
陈端礼自己额上也有汗,笑道:“这就把火盆撤走。”
屋中的火盆很快撤去,随后又换来一只小火盆。
这夜,陈端礼待在儿子房中陪伴,他靠在围椅上,阅读一卷书,直到陈郁睡去,他才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导演:端礼老哥,安啦,不会长出鱼尾巴,毕竟只是半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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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的,其实只有赵由晟,陈郁能感知到一些事,但他没有重生。
陈郁上一世很凄苦,所以不想让他一开始就带上那些记忆。当然陈郁以后,还是都会知道的。
第9章 投橘·番医
宗学十日才有一天休假,对学子而言,放假那日期待已久,十分可贵。
赵庄蝶一早就往赵由晟家跑,还带着那匹短腿土马,身边跟随一位忠仆,他来找赵由晟,想结伴外出访友。他是个玩心重的人,学校放假,他的心犹如匹脱缰的野马。
赵庄蝶捡起榻上的一条竹蛇,在手中甩动,他说:“小郁许久不见,也不知道他今日书馆放不放假。”
他来由晟家频繁,发现好几天没见着陈郁。
赵由晟弯身拾取地上一把木弩,这是把大弩,不是玩具,不过只有弩身,没有箭羽。他将木弩挂回墙上,听庄蝶提到陈郁,他一顿,回道:“没多久,四天。”
外头传来吴信的声音,还有马叫声,庄蝶走到窗前,见院子里,赵由磬爬上土马,吴信在旁想制止,庄蝶为人大方,任由赵由磬拿自己的马玩耍,只看着。
好一会,没听到赵由晟再说点什么,庄蝶问:“阿剩,你要不要一起去找小郁玩?”
赵由晟回:“今日要去桥东外祖家,你找端河陪你玩。”
庄蝶“哦”地一声,小小抱怨:“以前的阿剩才没这么无趣。”
赵由晟拍了拍庄蝶的头;说:“是是,去吧。”
庄蝶觉得他拍头的方式,就好像一个大哥哥在对待一个小孩子似的。现在想来,竟没察觉由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起变化,分明许多天前不是这样,但庄蝶记不起具体是哪一天。
由磬骑着土马,在院中游逛,他腿短,同样腿短的土马正好适合他乘坐。吴信和庄蝶的仆人紧随,一个怕摔着人,一个怕伤着马。
庄蝶出来,由磬把马骑到他身边,跃下马身,拍掌说:“蝶兄,我也想要一匹土马,真好玩!”庄蝶拍了拍他的头,一副大哥哥的样子,说:“等蝶兄有钱了给你买。”
庄蝶带着他的马,仆人离去,由晟在院门口送他。庄蝶骑在马上,回身挥手,笑得灿烂,十五岁的他,仍像个小孩子。
“阿兄,我的大弩机呢?”
由磬爬上窗,往书房里探视,失去了有趣的“玩具”,他去找另一件。
由晟一把将他从窗上拎下,训道:“谁的弩机?再把玩具到处乱扔,再碰我的东西,看我不揍你!”
由磬抱住头,蹲着,他还是怕的,毕竟他哥真会揍他,特别凶残。
“蝶兄还说阿兄变得像个老头子,哪里有,还不是一样凶。”
待由晟离开,由磬才在后头不忿念道。
赵由晟所说的桥东外祖家,这个桥指安澜海桥,是座跨海的石桥,衔接泉州与海昌县。赵由晟的母亲,当年,便是从海昌县嫁到赵家来。赵母姓冯,名唤燕燕,她的祖父是个小官,因家中殷富,才得以跟有皇族身份的赵父通婚。
早上,冯家派来一顶轿子,几位仆人,前来接赵母和她两个儿子,护送他们回去省亲。
赵母乘轿,由晟兄弟骑马,主仆数人,沿着长长的海桥行进。海域广阔,风帆张扬,石桥上人来人往,人声鼎沸,海昌县因海桥而繁荣,富庶。
赵由晟骑马执鞭,走在前面,他的仪貌引得路人注目,他陷在自己的思绪里,脑中一个场景浮现:阴沉沉的天,海桥上人影稀寥,一辆马车匆促从桥上经过,载的是十八岁的陈郁,还有已失去生命,无声无息的赵由晟。
一艘海船在渡头等候,将启程前往鲛邑,那是艘明州杨家的大船,船头风向标上,立着一只鎏金的朱雀。
上一世的事,赵由晟不少记得很清楚,而这个场景,则是他的猜测,他当时已经死了,自然非亲眼所见。
周身的嘈杂,令赵由晟回到现实,他正经过繁忙的海桥渡口,他想起四天前见到的陈郁,十四岁的少年郎,脸上尚存稚气,一双眸子清澈地让人一望到底。
手中的马鞭握紧,赵由晟拂去些许情绪,他回头去看弟弟。赵由磬骑在一匹骏马上,东张西望,十分欢悦,吴信执缰绳,小心护着他以免坠落。赵母隔着轿帘,问随同的女婢:“桥亭到了吗?”
海桥正中有座供人歇脚的亭子,过了桥亭,就说明海桥已走过大半,离赵母的娘家更近一步。赵母期待回娘家,她出嫁在外,离娘家虽近,不常能回去,她的父母都还健在。
桥亭就在不远处,亭里满满是人,相当拥挤,赵由晟骑马进入亭子,让马儿放慢蹄子,以免撞着人。不知是谁往他身上掷去一颗金灿灿的橙子,他诧然接住,扫视一侧歇脚的人群,见到几位女子交耳笑语。她们是渔女,强健而勤劳,大胆且热情。
由晟随手将橙子抛给身后的随从,他自若离去,朱马紫袍,英俊少年郎。
**
陈宅,陈郁待在房中,房间暖和,火盆里的木炭一直在燃烧。赵庄蝶从室外进入陈郁的房间,舒适地往软床一躺,叫道:“好舒服呀。”
他骑马在街上溜达,被风吹得手脸冰冷,喜欢陈郁的暖房。
墨玉端来蜜饯饼酥,无一样不精致,拼摆上桌,惹人眼馋,她对庄蝶说:“舍人慢用,奴婢去端份甜饮子过来。”
“可别,牙都要甜掉啦,墨玉,我想喝茶。”赵庄蝶望着一桌的点心,笑得露出两个酒窝。
墨玉应声这便去煮茶,她开门出去,不忘将门紧掩才离开。
陈郁躺靠在床上,他跟前放着几样消遣的东西,有皮影人物,有木雕的鱼龙船,还有两本书。他听庄蝶说要甜掉牙,他笑语:“阿剩也不爱吃甜汤。”
“阿剩今天去他外祖家,我本来还去找他,想叫他一起来。”庄蝶跳下床,小跑到桌前拿点心吃。
陈郁靠在床上,手中拿着一个皮影人物耍戏,说:“许久不见他,他人可安好?”
“也没多久,就四天。”庄蝶回到陈郁身旁,手抓着一块螺酥,他张嘴把螺酥咬去尖角,赞道:“好吃。”
螺酥小小一个,两口吃完。
庄蝶没急着再去拿螺酥吃,而是擦擦手,爬上床跟陈郁讲述他们前些天在林间马道的遭遇。他说阿剩险些就被绊马索绊倒,都是赵几道那个贼配军害的。
陈郁听得不安,问他:“阿剩有哪里蹭伤,摔疼了吗?”
“没有,他好着呢。”庄蝶双腿盘起,像个小道人那样坐着,他将手摆了摆,“就是近来人有些古怪,突然做出大人样,也不跟人打架,也不带我玩儿。”
陈郁放下手中皮影,他心里在意,由晟似乎疏远他许多,这些天没来过陈宅。以前啊,两人三两日就得见一次面,陈郁去找由晟频繁,由晟也会来陈宅。
“小郁,你是不是生病了?”庄蝶发现他不仅没上学,而且显然一直窝在床上。
陈郁神秘地抬起手,眼带笑意,拿手去捂庄蝶的脸颊,庄蝶本来懵着,直到对方手贴上,他吃惊道:“好凉!”明明房间如此暖和,可陈郁的手却很冰凉。
陈郁跟庄蝶说他体温不知道为什么很低,父亲不让他上学,要请大夫给他看病。不过那位大夫似乎不好请,到现在还没请来。
庄蝶手臂支在大腿上,托住下巴,他问:“那你会冷得发抖吗?”
陈郁摇了摇头,回道:“我不觉得冷。”
庄蝶没听说这样的怪病,只是羡慕陈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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