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邪无剑》第99章


琳儿点了头,虽然乐天没有为香香带孕上船的事责怪于她,但她自己也颇有几分内疚。待杨乐天睡着,她才小心地凑到丈夫身边躺下,扯了扯大被,半盖在自己身上。
夜晚静谧,波涛响绝,一浪浪地拍打着船身,琳儿在床上辗转反侧,担心香香,也担心飞鸟。身边的人似乎睡得极沉,琳儿顽皮地向乐天脸上吁了口气,完全无动于衷,想必是今日疲累得紧了。
琳儿心中一动:“与其睡不着,不如去外面看看星辰,听说海上繁星满天,不知会不会真的这么美?”于是她掀开被角,蹑手蹑足地下了床,披上一件斗篷,欣然走出了船舱。
厚重的棉布门帘还在摇摆,这一刻,却不动了。偏又在下一刻,光亮的白刃在布帘上开了个口子,划开一片棉絮。
精锻的衫子没有掩饰,在黑暗的舱内,出现一个白影。白影手持白刃,一步一步地逼近杨乐天。床上的人正在酣睡,微微的鼻息声有节奏地一张一弛。刹那间,白刃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正向那熟睡之人落去。
突然“啊”的一声,划破了寂静的船舱,杨乐天一梦惊起。白刃立在当空,却还是白刃,不见一丝血红。此时此刻,仿佛连空气都静止不动,令人窒息。
杨乐天喘了一口大气,翻了个身,鼾声又起。片刻之间,那白影身后的衣衫已然湿透,原来是虚惊一场。如今杨乐天朝内侧卧,整个后背完全暴露出来,一头的青丝垂在枕上,脖间白晳的肌肤半隐半现。
“天、赐、良、机……”
这白刃在砂岩上打磨了一个晚上,可谓削铁如泥,那顶端的刀锋尤为尖锐,一旦勾上脖颈的那块白肉,所有的痛苦便能结束。
“飞鸟啊,飞鸟,你还犹豫什么,现在是你亲手结束一切的时候,差的只是手起刀落。你就是个没用的废物!”白影咒骂着自己,手臂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不能杀他,我是飞鸟啊。吴铭作恶多端,若死在这个人的手里也是他的因果劫数。冤冤相报何时了,我不是已经放下了么?我的手不应该再沾上血腥,尤其是他的血……我下不了手……”
身体里另一个声音又再次响起:“废物!你还怕什么,他已经不是你的兄弟了,或者你怕自己死了,你不是已经豁出去了么,打算同归于尽了么。况且他现在中了你的迷药,即使是噩梦也醒不过来,刚才不是已经证实了么。趁着药力没散,快点儿动手!记住,他不再是你的兄弟,你杀的只是一个仇人,一个仇人……”
飞鸟在心底嘶嚎,那个声音是谁?是谁!他猛力捂住自己的头,抓着一把一把的头发向外拉扯,头皮都被揪了起来。可是即使是再用力,疼痛也抵挡不住他心中的魔鬼,那魔鬼一定在他体内装了炸药,不然怎么会这般难受。
黑夜又一次被白刃划破,“噗”的一声,血花四溅,殷红的血液沿着刃锋滴滴答答地淌下来,“哐啷”一声清脆的响声,血刃掉落在地。
空气又一次静止在这一刻,床上的人像炸了尸一般跳将起来,大吼:“你这是何苦?”
“飞鸟,飞鸟!”杨乐天伸臂一撑,将飞鸟倒下来的身躯稳稳接住,声嘶力竭地呼唤。
飞鸟瞪着猩红的眸子,无力地乞求:“你还是杀了我吧。”
“我杨乐天不杀兄弟!”杨乐天愤然拒绝,眼中全是震惊和疑惑。
飞鸟嘴里和了血:“笑话,我可没有把你杨乐天当成兄弟,从不曾……”话到这里,他腹上一紧,鲜血汩汩涌得急了,疼得他倒抽着凉气。
“随便你怎样,那是你的事。至于我,你就是我杨乐天一辈子的兄弟,这个我说了算。”杨乐天语声霸道,不容反驳。
“呵呵……”飞鸟的唇边扬起了戏谑的笑,“你不杀我,你会后悔,因为我早晚会杀了你。”
“我情愿死在你手上,也不会杀了你。我杨乐天欠你的,一辈子也还不完。”杨乐天真情流露,他抱紧飞鸟,胸口一热,竟然落下泪来。
“飞鸟,他怎么了?”琳儿颤抖着双唇,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肩上的斗篷不自觉地滑落下来。
杨乐天没有抬头,他一个挺身,把飞鸟打横抱到床上,转头对琳儿道:“还愣着干什么,救人!他是吴家的人,没有破坏你的誓言。”
“喏。”琳儿疾步上前,恍见飞鸟腹部被鲜血浸染了一片,她一瞥丈夫,杨乐天会意地将飞鸟的衣襟顺着破损处扯将开来,狰狞的伤口立时呈现。
那口子开得并不大,可飞鸟用力过猛,将白刃插得极深,恐怕是连肠子都给捣烂了。也正因如此,伤口血流如柱,飞鸟的脸色愈发得惨白,头脑沉得渐渐没了意识。
琳儿命下人找来干净的布条、清水。本想先行清净污血,可是血如潮涌,根本无法止住。于是她灵机一动,随手抄起桌上蜡烛,将滚着热蜡的火焰猛地按在那伤口之上。
“呃……”,如此撕心裂肺的痛,飞鸟竟从混沌中生生疼醒过来。
琳儿将那根蜡烛重新点燃,在距他腹间一寸处,继续灼烧伤口周围的皮肉,嗤嗤烧肉的声音令人胆寒,空气中弥漫着焦臭的气味。
飞鸟全身痉挛起来,疯狂地抽搐着,嘴里发出一连串的惨叫,疼得想晕过去都成了奢望。
“兄弟,忍耐一下。”杨乐天眼中噙着泪,愣是硬着心肠死死地压住他战栗的双肩。
“折磨……我,干脆……杀了……我。”飞鸟抖动着两片苍白的唇,蹦出这几个字。额上的冷汗湿透了青丝,一缕缕地贴在脸上,脸上尽是虚弱和痛苦,唯有一双倔强的眼睛死死地睁着,宣告着他内心的独白。
腹间的伤口终于不再流血,烧焦的皮肤,黢黑丑陋。如此一番折腾,飞鸟精疲力竭,虚脱地又一次陷入昏厥。琳儿默默地为他敷上伤药,又用布条围着腰间裹了数圈。
叹了口气,琳儿用衣袖沾了沾额上细密的汗珠:“能不能保住性命,就看他的造化了。”
“他不能死!”
这份兄弟情谊,连琳儿也为之动容,但她万没料到,杨乐天竟道:“他一定知晓吴铭的障门所在,我要他亲口告诉我,一击必杀。”
在丈夫的语声中,琳儿听不出一丝暖味,除了绝情,就是肃杀。何为兄弟情,原来兄弟是用来利用的?
琳儿如是想,却没敢张口说出,她对杨乐天又一次的大失所望,如果飞鸟真的被乐天的虚情假意所感,道出他爹的障门,那么当他看清这个兄弟之时,将会比死更加痛苦。
第五章 腹语传音
更新时间2013…6…7 19:12:08 字数:3149
大船在海上行了数日,飞鸟也顽强地活了下来,倒不是还眷恋人世,只是落花生死未卜,他始终割舍不下。
船上有此伤重之人,香香自然闲不下来,正好一显身手。尽管少了寻誉的陪伴,香香单纯直率的性子,每日也过得开心快活。闲暇之余,她就拉上琳儿一起去船尾,看那些水鸟在碧海蓝天中竞逐嬉戏,一脸天真烂熳的笑容,迎着海风斜阳,分外甜美。
这日天朗气清,琳儿和杨乐天站在甲板上,遥遥望见一座小岛。远远望去,岛上一片凝目的绿色,植被繁茂。
“到了,到了!”琳儿兴奋地叫了出来。
杨乐天微微一笑,他还真没仔细欣赏过这岛的全貌,如今看来,也不禁对小岛心弛神往。只可惜他十年如一日,都被诸葛云关在那暗无天日的山洞里,身在岛中,可谓犹坐地牢,岂非一个“困”字了得。
大船划开水波,渐行渐近,海水由蔚蓝过渡到清澈的碧绿,如翡翠般地化开了。这头便是一大片浅滩,纯净洁白。浪花起伏间,卷着幼滑的沙粒一明一暗,晃得琳儿心神俱醉。
香香第一个跳下船,险些跌在沙滩上,她爬起来,兴致不减。怎料身子一空,人轻飘飘地又荡回到甲板上,原来是杨乐天用一只大手竟如提小猫似地将她扔了回去。
“你干什么?”香香一甩肩膀。
“你不准去。乖乖在船上等着!”杨乐天呵斥。
“为什么?”香香皱紧了眉头。
“你若有个闪失,我怎么向寻王爷交代。”
香香吐了吐舌头,却也无奈,毕竟岛上遇到什么危险,还要成为别人的包袱,只得抑制住心头好奇,眼巴巴地看着姐姐和教主登岛。反正船上飞鸟重伤未愈,香香正好留下来照顾他。
穿过沙滩,钻入密林,阳光也变得吝啬起来。杨乐天牵着琳儿的手,脚步坚定前行,心里反倒越发得迷茫,寻思:“这片密林怎生如此陌生,此乃我和柳莹初识之地,怎么会是这样?”
琳儿与他行了数里,隐隐感到是在原地打转。几步之外,果然见到她先前在林间留下的标记,这是琳儿一时多心,怕迷路所备。
“乐天,你看!”琳儿指指树上刻的一个小叉,“我们居然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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