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之掌控天下》第一百五十五章 明家的无奈

    范闲接着说道:“如果要说是他算计到了这点,我对他唯一一句话的评价。”
    海棠朵朵被范闲之前的话完全震惊到了。她实在没有想到,与自己从小一道长大,那位师侄皇帝,竟然会如此深谋远虑,远在一年之前就开始布局应和范闲。
    听着范闲说话,她下意识问道:“什么话?”
    “似贵主之多智,实近妖也。”
    范闲柔声说道:“能从一年前,长公主要杀我那一刻,便开始筹划,我想,就算是换一个人来接手内库,他依然有办法将这些银子换个面目,参与到此次内库的开门招标之中。”
    时至今日,范闲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小看了北齐的那位小皇帝。
    范闲叹息着,这天底下多的是聪明绝顶,老谋深算之人,相比之下,自己这个后世来的国际主义者,还真是差太多,太多。
    苏州城内一片繁荣景象,林立的商铺,繁忙的码头,络绎不绝的人群。
    南城连成一大片的官衙。
    西城富气逼人的盐商皇商府邸。
    东城当街红袖招的姑娘,道上轻折章台柳的公子哥儿们。
    北城那些悍意十足、阴险狡猾的道上兄弟。
    所有的这一切,构织成了一幕与世上所有地方不同的味道,那便是冒险、刺激、富庶、**。
    苏州码头靠下游那方一大片,都是明家的产业,此时那些长衫汉子正老老实实听着一位年青公子的训话,这些长衫汉子一看就是精武之辈,只是在这名面相柔和中正的公子哥面前,却没有露出一丝骄横。
    因为那名公子哥是明家老爷子的亲生儿子,明兰石,这些在码头上厮混的人,基本上都是在靠明家吃饭,算是半个家丁。
    明家大少爷今日来码头是来训话的。提醒他们,最近这些天要在苏州城里老实些,莫要惹出任何牵连到明家的麻烦。
    码头上的汉子们虽干的是苦力,却也全都是消息灵通之辈,自然知道明家大少爷是为了什么。明家是怕了那位六亲不认,油盐不进的钦差大人范提司。
    “不是我怕他。而是这位范提司,实在是和朝廷里任何一位官员都不一样。”离开之后的明兰石坐在马车里,对着一位官员轻声说道。
    这名官员姓邹名磊,是都察院江南路御史,只听他疑惑说道:“表兄,钦差大人和朝中别的官员有什么不一样?”
    明兰石冷笑道:“年轻气盛,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最重要的是,他出身范家,真的不缺钱。明家想走之前的路,完全走不通。”
    邹磊叹息着摇摇头:“没有内应,以后族里再想做手脚就难多了。”
    明兰石望着他,轻蔑说道:“我看你是当官当糊涂了,这是什么时节?还想着做手脚?只求那位钦差大人不要做我们手脚就是万事大吉了。”
    邹磊将眉心愁的纠结了起来:“可是钦差大人此次下江南,明显剑指我们明家,老爷子可有什么安排?”
    明兰石苦笑着摇摇头:“这就是我先前说过的,这位范大人与别的官员都不同,一般的手法根本行不通,如果是别的高官下了江南,我们明家有的是法子对付,偏生落在这位小范大人身上,往常惯行的法子,竟是一点作用也没有。”
    邹磊试探着说道:“这世上还没有不贪财的官。”
    明兰石摇头叹息道:“贪官,要么是底层爬上来的,缺钱却怕了,要么是有所图而钱不够用,这两样,咱这位钦差大人都不沾边,我说过了,他出身于范家,范家从来不缺钱。银子族里送过,结果对方根本不收,直接退了回来,也没有说什么狠话,只是像块冰似的。”
    “送了多少?”邹磊还是不相信世界上有不贪银子的官员,就算你是皇帝的私生子,可是也得有银子啊。
    明兰石比了四根手指头。
    邹磊疑惑问道:“就四万两?”
    明兰石眉间现出煞意,压低声音骂道:“四万两?你没看那位小爷衙里箱子里就放着十三万两银子?这次父亲调足了筹码,甚至把往京中的贡钱都压了下来,整整凑了四十万两!”
    “四十万两!”邹磊心头一颤,嘴唇都抖了起来,这么大的价钱,买个小诸候国都能买下来了,难道还买不动钦差大人的心?
    明兰石咬牙说道:“还有两成干股。”
    邹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两成干股比四十万两更要可怕,族里怎么舍得动用这么大笔利益去收买范闲?往常供奉长公主,也没有出手如此大方过。
    甚至已经不能叫大方,完全是在割肉保平安了。
    明兰石缓缓闭着双眼,眼帘微动,面容有些扭曲,想必心里又是极为不愉。
    邹磊不敢再说什么,马车里陷入了一阵沉默。
    许久之后,名兰石才睁开双眼缓缓说道:“这就是我说的,那位钦差大人的特别之处,他没有野心,也不缺钱,四十万绝对可以收买一位皇子,却收买不了他。”
    “长公主那边呢?”邹磊微恨说道:“我们明家为她出了这么大的力,她总不能眼看着不管吧?”
    明兰石想了一会儿后,轻声说道:“对付官员,收买不成,便是中伤,由中枢而发四肢,便要在京都下功夫,在朝堂之上,算计各路官员,可惜这招似乎也不会起作用了。”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为什么?”邹磊大吃一惊。
    明兰石自嘲说道:“范大人是何许人也?他的背后可是有陈院长大人与范尚书,林相虽然辞官已久,但余威犹在,你们都察院在他手里死了不少人了,哪有官员敢依我们的意思上书参他?。”
    邹磊想了想后摇头说道:“今时不同往日,如今范大人远在江南,不及自辩,又远离监察院,如果我们闹些事出来,说不定陛下会将范大人召回去。”
    明兰石嘲讽说道:“这就是你们这些官员看问题的弊端所在,你们总是将眼睛盯着官位品秩与身份,不错,就算是一位正牌皇子下江南,我们明家也有办法让他灰溜溜的回去。”
    “但是范闲不同,手里有权,有兵,有钱,有名声,偏又下手极狠,还无所求,只想搞好内库,他可是比那些皇子殿下要难对付的多。”
    “如果真依你的意思煽动江南百姓闹事”明兰石冷笑道:“你信不信范闲敢调黑骑入苏州,直接把我们明家灭了门!”
    邹磊倒吸了一口冷气,犹疑说道:“不能吧?难道他就真的一点不在意朝廷的颜面?庆律可不是写着玩的。”
    “那是个疯子。”明兰石咬着牙低声咒骂道:“一个看似温文尔雅的疯子。能不招惹他,就要招惹他,除非你有把握让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掉。”
    在如今的天下,范闲绝对算是最有钱的那批人,而世上比他有钱的人,绝对没有他有权,比他有权的人,绝对没有他的武功高,比他武功高的人,绝对没有他无耻,比他无耻的人绝对没有他靠山硬,比他靠山更硬的,绝对还没有生出来。
    送钱,他不稀罕;想在京中削他权,他不担心;想暗杀他,他不害怕;想搞臭他,他不在乎,只会直接用刀子割了你的脑袋发泄心中的怒气。
    这是一个数十年前过往,在数十年之后造就的畸形存在,他是一位隐形皇子,却拥有皇子根本不可能拥有的监察院与户部,就连暗中影响朝局十余年的长公主殿下,想对付他都无从下口。
    明家又能有什么办法?
    ----------
    “父亲,已经交待下去了。”明兰石恭恭敬敬地站在明园一角小院的石阶下,对着屋内禀道。
    屋内传出明家当代主人,明青达略有些疲惫和安慰的声音:“好,怎么也要熬过这一年再说,不止族里的人要叮嘱到,不要被官府抓到把柄。”
    明兰石赶紧点头应是。
    “现在我们先不用理会京里的意思,殿下让我们给钦差大人使绊,这是要使我们当刀使,我能这么蠢?当然,表面上我们还得依着他们,因为谁也不知道将来怎么回事,坐上那把龙椅的又是哪位。”
    明青达走出房间,淡淡的说道。
    明兰石微微皱眉说道:“命令已经发布下去了,只要钦差大人在江南一天,我们就安静一天,只是老这样一味示弱,总不是办法。”
    “是个好办法。”明青达脸上浮起淡淡笑意,“范提司,又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明面上抓不着咱们的把柄,又要忌惮江南一地官员士绅们的反弹,他就不可能端一碗水来将咱们一口吞了,我们老实些,给足他面子,想必他也会给我们几分面子。”
    “可是这范闲连二殿下的面子都不给的。”明兰石苦笑说道。
    明青达自嘲一笑,说道:“商人的身份,在历史这个层面上总是上不了台面,但如今却恰恰相反,范大人乃是当年叶小姐的儿子,观他行事,一向是伤官而不害民,对于商人也没有什么偏见。”
    “他不给二殿下面子,却不见得不会给我们面子。说到底了,二殿下再如何反击,也不过是在官场之上给他下套子,我们却拥有撬动民间力量的能力。”
    “当然,只要事态没有发展到白刃相见的时候,一定不要去撩拨他。”明青达说道。
    明兰石有些厌烦了,这几天里也不知道父亲大人说了多少遍,父亲在这件事情上表现的过于谨小慎微,让人感觉很是有些不舒服。
    他虽然明白缘由,但依然很难接受。此时望着父亲面上的淡淡愁容,他忍不住安慰道:“父亲,实在不成,咱们收手吧。”
    石阶上下安静了一阵子,明青达,这位当代江南最富有的人缓缓摇了摇头。
    无奈的说道:“有些事情,不是我们想收手便能收手的。”
    “收手了,族中数万人吃什么?不要忘记京里那些贵人们占了那么多干股,就算咱们不做了,难道他们就不会向我伸手要银子?”
    “长公主,太子,二皇子,京里的几大家,这些年习惯了吃咱们,如果这次我们真的收了手,势头一起,谁知道他们做什么?永远不要低估皇族和官员们的贪婪程度”
    明兰石望着父亲,心中闪过一丝同情,谁能知道江南首富,也有诸般的不得已。
    明青达满脸痛恨说道:“明家看似风光,其实还不是他们眼中一只会下蛋的老母鸡,如果老母鸡不下蛋了,那些本来支持咱们的人物,只怕会比钦差大人更想宰了咱们,最后吃一顿香喷喷的鸡肉。”
    明兰石心中很是不忿,低声咒骂道:“如果不是京里那些人每年吃银子太厉害,咱们就正正经经地代销内库出产,比如今也差不到哪里去。就算内库那边被钦差大人截了,但咱们家遍布江南的产业,也能将族里维持下去。”
    明青达挥挥手,示意他不要再继续说这个话题,冷冷一笑说道:“这些年,我明家一直做那些见不得光的生意,就为了填满那些人的胃口,今次小范大人下江南,说不定也是上天给我的一个机会,让我趁机从那些事情里摆脱出来。”
    “从今年起逐渐削薄进京的份额,长公主她们也不好说什么。只要这次开门,中的标不低于去年的六成就好,不要像崔家一样,大厦忽倾,说起正经做生意,难道我明家就做不得?”
    明兰石微微欠身,说道:“父亲说的有理。”
    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舍了往东夷城走私的路子,斩去自家海外的那枝海盗,这一年帐外的银子,只怕要少挣太多。
    京里那些干股依然要付红利,这样一来,至少今年之内,族里肯定会亏本,还得拿本金往里面填。
    如果钦差一直呆在江南,难道自家便要一直往里面填银子,就算自家财雄势大,也禁不住蚂蚁搬山。
    知道自己的儿子在担心什么,明青达也不想多作解释与安慰,因为事实就是这样,如果明家要与过往割裂而进行自保,那么这两年必要的代价是一定要付出的。
    明家在江南的百姓眼中,那是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一等一大家族,可在他们自己的心中,其中的无奈,又有谁人可知?
    到最后,终究不过是更上面一层人对弈的筹码罢了。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