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个完结刑篇》第14章

我们沿着河岸往北走，他在路上给我说了很多关于冬河的传说。
“为什么不说说你自己呢？”我低着头踢开一颗小石子，“我想听听你的故事。”
诗人沉默了一会儿。
“不想说就算了……”我闷闷的说，把另一块石头踢得更远。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感觉诗人这一路的情绪并不好，离目的地越近，他就越沉默。
每次忍不住靠近他，他都刻意的和我保持了距离，可是平时又看不出什么异样，再这样下去我和我妈立下的flag就要啪啪啪的打在我脸上了！
我低着头一边赶路一边胡思乱想，连路线跑偏了都没注意。
“你再往那边走就要跑到罗曼帝国去了。”诗人叹了口气，然后牵住了我的手，把我拉了回去。
我迟钝的反射弧在半分钟之后终于跑完了漫长的路程，瞬间空白之后满脑子都是——
“这是历史性的一刻！”
“这是革命的胜利！”
“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
……不过他如果松手的话我要不要不要脸的死死抓住不放？？
这实在是一个很有难度的选择题。
“既然你想听的话，我……”
“不！我不放！”我条件反射的回答道。
“？”诗人看了我一眼。
“没什么没什么，你继续说。”我反手握住他的手，打定主意厚着脸皮也要多牵一会儿。
“我是个孤儿。”他说。
14。
“十六岁的时候我应召入伍，十八岁那年成为了王子身边的首席骑士。”
“几年后王子成为了国王，而我依旧是他最信任的下属。”
“他是个英明的君主，仁慈、果敢、聪慧。治下的臣民对他交口称赞，说他将成为王国历史上最伟大的国王。”
“我是他身边最亲近的下属，我陪伴着他从少年到青年，看着他一步一步的走到众人仰望的位置，对他既是感激，又是敬仰。”
“然后有一天，这份感情变了质，我……爱上他了。”
我震惊的松开手，心里一时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诗人仿佛什么都没有察觉，又或者察觉了也不在意，他继续往下说：
“无论是所处的位置，或者是同为男性，这都是一份不容于世俗的感情。”
“我以为我可以忍住永远不说出来。”
“你……告诉他了吗？”我心情复杂的问道。
“我说了。”诗人的声音很轻，仿佛随时要消散在风里。
“这是我犯下的，最大的错误。”
15。
旅程的后半段因为这个故事变得沉默而压抑。
我不知道该怎么开解他，我甚至不知道该不该说话。
这是他曾经的感情，他语气里的绝望让我意识到，这份感情也许不止是曾经，也是现在，将是未来。
我突然觉得自己的行为特别可笑，在只认识了三个月的情况下莫名其妙的说要把他娶回家，一路跟着他去到他的故乡，从来没有问过他是不是愿意。
后来他们怎么样了，他没说，我也没问。
这不是一份可以让旁人插足的感情。
好在我不是条爱钻牛角尖的龙，虽然还是觉得怎么看他怎么喜欢，不过我应该还是能够从突然的失恋中走出来的——毕竟龙族的生命是那么漫长。
迟早会有那么一天。
想明白这点之后我轻松了很多，至少能够像之前一样和他开玩笑了。
一个月后，我们到达了巨龙山脉。
山脉的另一边就是此行的目的地，诗人的故乡，风之国度。
16。
为了赶进度我决定飞快的跳过这一段。
总之就是哼哧哼哧爬了个山，我们就到达了风之国度。
至于巨龙，不存在的。
这种热爱享受喜欢金银珠宝的生物早就都移民到别的王国去了。
就拿我居住的露西亚城来说，我至少认识七八条龙。条条都是商界名流，王国首富二富三富，我这种平民龙简直是龙族的一股清流。
17。
风之国度，顾名思义，是一个充满了各种风的地方。
说真的，我也是第一次看到五颜六色的风在空中穿梭，它们甚至还会发出咯咯的笑声。
简直像闹鬼。
诗人告诉我，它们都是居住在这儿的一名巫师创造出来的生灵。
“所以，我们是要去拜访这名巫师？”我紧跟在诗人身后，不时被一缕彩色的风迎面撞上。
“是。”诗人回答道：“我每年回来之后都要去拜访她。”
巫师住在城中心的高塔上，和我想象中低调古怪年迈的巫师完全不一样。
这是个高调得很张扬的年轻女孩子。
至少看起来很年轻。
她穿着一条深红的长裙，露出婀娜的曲线和雪白圆润的肩膀，一头银色的长发垂在肩膀上，面容非常的美丽，那种耀眼夺目的美竟然生生压住了裙子的艳色，圣洁和热烈在她身上完美的融为了一体。
诗人推开门的时候，她正瘫在宽大的椅子里修饰自己的指甲，头都没抬，就准确的叫出了诗人的名字——这个名字我还是从瑟尔格曼那儿知道的。
“今年你回来得比往年早，洛特。”她对着窗户打量了一下自己的指甲，“还带来了一个小朋友。”
“我不是小朋友。”我说。
美艳的巫师终于施舍了一点余光给我。
“天啊。”她大惊失色的起身，把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尖尖的指甲都要戳到我的脸了。
最后她叹了口气：“难怪今年回来的这么早。真有你的，洛特。”
18。
再迟钝我也该察觉到不对了。
从瑟尔格曼到巫师的反应来看，诗人应该一直在找一个人。
而且大概是找到了。
可是我，记忆里并没有和他们相关的任何记忆啊？
又想到初遇时诗人给我弹唱过的故事，和他提到的过去，我突然灵光一闪——
听说龙族的血液心脏都有很大的用处，他们该不是打算把我杀了放血挖心用来祭祀或者召唤什么死去的人吧？？
我心里咯噔一下，听到巫师问道：“你确定吗？”
诗人在我背后“嗯”了一声，听起来挺平静的。
我心里突然一阵悲伤，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身为高贵的龙族，竟然被美色蒙蔽了双眼，真是……
我突然好想作诗。
听说伟大的诗人都出自艰难和困苦中，我以前还不信，现在看来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巫师转身回到她之前坐着的椅子边，那儿摆放着一个柜子，里面乱七八糟的堆满了五颜六色的瓶瓶罐罐。
她踮着脚在最顶上一层翻找了半天，掏出一个浅蓝色的小瓶子，朝我扔了过来。
我条件反射的接住了。
接完以后可后悔了，我就该让这个瓶子掉到地上，里面说不定装着他们用来毒死我的毒药呢。
19。
我正纠结着反抗的成功率有多大，诗人突然从背后抱住了我的腰，把下巴压在我肩上，低声说道：“对不起……”
我差点把瓶子砸他脸上。
这么突然是在挑战我的心理素质吗？
冷静，冷静，你可是高贵的龙族，对付两个人类肯定不在话下。
我还在给自己做心里建设，巫师突然伸了个懒腰，自言自语道：“唉，今天都没来得及去市场买点菜招待客人。”
然后她吹了个口哨，对面一扇不起眼的侧门里突然钻出了一只巨大的白虎，长得特别可怕，特别狰狞，一看就……就是我打不过的那种。
巫师像摸小猫一样揉了揉它的头，哄道：“小白去帮妈妈买点菜回来。”
白虎“嗷”了一声，从窗户口跳出去了。
大兄弟这可是二十多层高的塔楼啊！
注意到我惊恐的眼神，巫师好心的解释了一下：“别担心，小白会飞。”
最后一条空中逃跑优势也荡然无存了……
我面如死灰的看了一眼手里的瓶子，一口气把它喝干了。
还……挺甜的。
一阵头晕目眩之后，我听到了巫师惊慌的叫声：“他怎么全喝了！”
然后我倒了下去。
20。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我看到了诗人。
他的少年时代，青年时代，还有他的……死亡。
我也看到了我自己。
笑得一脸灿烂的我，哭得一塌糊涂的我，还有抱着长剑坐在黑暗里的我。
这些都是我从来不知道的记忆。
我看到诗人把年幼的我从肮脏的小巷里抱出来，手把手教我写自己的名字。
我看到我不顾他的反对执意入伍。
我看到他亲自把我选入他的骑士团。
我看到他穿着华丽的礼服，醉醺醺的靠在我身上，说他不想当国王，只想做个吟游诗人。
我看到他的加冕仪式上，他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我，然后温柔的朝我微笑。
我看到我喝多了之后忍不住吻了他，他怔然的看着我，然后脸红了。
我看到大臣们纷纷上谏认为王国应该迎来新的王后。
我看到他在黑暗里呆坐了一宿，然后拒绝了册立王后的请求。
我看到我面色冷然的告诉他身为国王理应迎娶王后。
我看到他面色惨白的后退一步，问我为什么吻他。
我看到我残酷的告诉他我喝醉了，把他当成了别人。
我看到他被暗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