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中央包括骆永胜忙着干的事,和现在千里之外大草原之上的骆成武那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什么总结会,什么反思会都是什么?
政客的游戏骆成武从来不感兴趣,他只对中央发回来的命令很满意。
“杀!”
“不能杀啊!”
耿连城看着回令,不可思议的瞪大了双眼,似乎怎么都没有想到,这封命令竟然是中央下的,而附署这道诏令的,骆玉晟三个字也刺的耿连城眼有些疼。
足足大几十万条人命啊。
“之前本帅就要动手,你不愿意,说是要请陛下和中枢定夺,现在中枢的命令下来了,你还敢拦?”
骆成武笑了,嘲讽的满是不屑,指着耿连城的鼻子哈哈大笑。
“你小子真是够自不量力的,怎么着,你还打算现在骑着马回京,找陛下死谏啊。”
“不可能,中央不可能下这种决议的。”
耿连城只顾嘴里念叨着,想破头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中枢宁愿把人杀光,也不愿意留一条命下来。
活着,难得不比死人更有价值吗?
落寞下的耿连城,一个人失魂落魄捏着诏令回了中军帐,紧跟着的,骆成武也走了进去。
打开行军床旁边的箱子,在耿连城不可思议的眼神中取出两坛酒。
“哗啦啦。”
酒水倒进碗里的声音惊醒了耿连城。
“骆帅,军中不得饮酒。”
“军令,与本帅何干?”
军令,与本帅何干!
骆成武给耿连城倒了满满一碗,推到后者的面前,唤亲兵去拿条烤羊腿进来,架在桌子上就大快朵颐起来。
“每天参劾本帅的奏本能有几十道你信吗,军中那群政工督军、监军天天盯着本帅,那又如何,他们又罢不了本帅的军权,还不是干瞪眼,哈哈。”
说着话,看了看兀自傻眼的耿连城,不满的拿起酒碗撞了一下。
碗壁碰撞的脆音稍稍惊醒了耿连城。
“喝啊,愣着干什么。”
“没事,放心大胆的喝,本帅照着你呢。”
看看面前的酒碗,嗅着浓郁的酒香,耿连城许是馋了,也可能是心里压抑着,便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这才对嘛。”
骆成武满意的点头,和耿连城说道:“我知道你想什么呢,你在想,父皇为什么要杀他们对吧。”
“这不是中央的决策吗?”
“你信啊。”骆成武笑笑:“要是父皇不想杀他们,这个问题甚至都不会拿出来讨论,直接就定了,什么时候,我父皇需要听大臣的议论声了。”
有的时候骆永胜的态度,是很容易被揣测出来的。
“我都跟你说多少遍了,别总拿本帅当傻子,本帅虽然是个军人,但该懂的本帅都懂,只是本帅不说罢了。”
骆成武自顾陪着耿连城喝酒,很是轻松。
“你们这群军校出来的,就是太自视甚高,总拿自己当聪明人,拿本帅这种当泥腿子,心里没少腹诽吧,如果不是早年跟着父皇打江山,现在哪里轮到我们这种没文化的当统帅。”
后者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仗现在打完了,后面的事就轮不到咱们操心了,所以该喝的喝,怕什么呢。”
骆成武看得通透:“父皇知道了之后,大不了就是责罚我一顿,然后贬官黜职,赋闲在家,来来回回总是那一套。
等再打仗的时候,父皇还得用我,什么时候真用不到我了,随便找个借口拿一个参劾我的奏本出来,就能要了我的脑袋。”
拍拍自己的脖颈,骆成武冲耿连城咧嘴一笑,神秘兮兮的说道。
“我给你拿个东西看看。”
说着话,便起身到床边翻动起来,不多时拿了一封信放到耿连城面前。
在后者疑惑的眼神中,骆成武坐下,轻描淡写的说道。
“耶律隆绪写的。”
这话,直接把耿连城吓得跳了起来。
指着信再指着骆成武,嘴都开始结巴起来。
耶律隆绪?
辽国的皇帝会给骆成武写什么信?
不对不对,现在关注的点不应该是,作为大楚的元帅,骆成武怎么敢接耶律隆绪的信!
“要不要看看,信里面耶律隆绪写的什么?”
耿连城摇头。
他哪里敢看。
现在就觉得脖颈处发凉,寒毛都立了起来。
“那就我说给你听听。”
骆成武举碗喝酒,耿连城慌忙跟上。
“这家伙说,老子要是灭了他,那我也活不了,他劝我,在多伦开条缝给他,让他能带着一部分契丹人逃出去,回祖地。
同时,愿意与我结拜为兄弟,奉我为主,将来我指哪他们就打哪,这样,本帅就一直都是大楚的元帅了,等父皇殡天,契丹人甚至可以为驱使帮本帅夺皇位!”
噗通一声,耿连城就坐到了地上。
刚才他还满脑子心疼那些契丹牧民的死亡,现在,哪还有心情去疼人家。
只剩下一个念头。
自己今日死期至矣!
骆成武怎么能把这种事告诉他,怎么敢把这种事告诉他!
还用想吗,明显打算听完就砍自己的脑袋啊。
想到这,耿连城又不怕了,爬起来重新坐好,连喝下几碗酒来定心神。
“不过本帅没同意。”
骆成武呵呵一笑,随手将这封信扔进了火炉里化作袅袅炊烟,斜着眼看向耿连城,嗤了一声。
“就耶律隆绪那家伙,就算再带上我,我们俩合作,你觉得能斗得过我父皇吗。”
后者下意识的摇头。
“对啊,斗不过的。”
“耶律隆绪太幼稚了,他怎么会认为他有资格和我那位千古一出的枭雄父皇掰腕子呢,他算个什么东西啊。”
“我父皇脑子里想的什么,我这个陪了十几年的儿子都看不透,就他,看些咱们汉人的书,就真拿自己当人杰了?”
“政治这么肮脏的东西我呀还是少沾的好,别瞎惦记那些不该惦记的东西。”
骆成武有取出一道檄文来,连着那道中央的回令一并放在耿连城的面前。
“我知道你想什么呢,你想的是,为什么父皇明明都在檄文里说了,接受民族共存,又为何要搞这次屠杀对吧。”
后者便下意识点头。
檄文的最后明确写着。
“如契丹、女真、室韦、回鹘,虽非华夏族类,然同生天地之间,有能知礼义,愿为臣民者,与中夏之人抚养无异。
故兹告谕,想宜知悉。”
既然说了这句话,就完全没必要再兴无妄的杀戮了啊。
那不然,让其他几个甘为附庸的种族怎么想。
“你不懂我也不懂,所以咱俩,只配做棋子。”
骆成武自嘲一笑:“我跟你说个往事,当年我刚拜父皇为义父的时候,我们还在扬州过着且卑且贱的日子呢,那个时候父皇就特喜欢在小本子上写写画画,不过我不识字,却总也听他自己念叨。
什么第一步、第二步啥的。
我们父子几个一路逃亡,杀人越货、骗财骗物。
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我父皇一手安排好的,每个人要在这一件事中干什么都有原因,死人有死人的利用价值,活人有活人的利用价值。
那时候我小还不懂,父皇让干什么我就干什么,现在我才知道,从十几年开始,父皇就从来没拿我们当过一个独立的人。
我们只负责把自己的事做好就行。
每个人都做好,这件事就成了。
比如说在军校,对,你也是军校出来的,你知道军校什么氛围。
所有人该干什么,该怎么干,不需要我们自己想,就好像无形中有一只大手在操控着我们的思想和意志,在引导着我们的行为。
一个战士战死了,政工的那批军官高呼着吾皇万岁,喊着那句‘大楚将带着我们的意志飞向天空!’的口号,便激励了更高昂的战斗士气。
死亡也是有价值的。
当年武宁保卫战的时候,老侯还有小顾,这俩人你不一定认识,当时老侯是武宁的守将,小顾是监军,俩人就双双战死在了武宁。
其实他俩能活下来,可活下来的价值哪有战死的价值大?
那时候,侯家是洪州当地很有份量的一支,军中的队伍最初也是老侯拉起来的。
老侯只有战死,这群人才能跟着我父皇死心塌地的造反。
而且老侯一旦战死,父皇也不用担心军中谁再会和他有分权的风险了。
至于小顾,我那么和你说吧,他就是你们君卫队前身的创始元老!”
一抹惊讶,浮现在了耿连城的脸上。
“那时候父皇有一批门生,被父皇教育的很出彩,比如现在的严真,咱们大楚的严总,本帅可真是烦死他了。
他就是顾有志死了之后君卫队的领袖。
这批君卫队的骨干转战赣南,给咱们大楚保留了火种,也拉起了一支部队,所以要么怎么说,没有君卫队就没有我大楚王朝。
小顾一战死,这批学生内心里的投降想法就断绝了,他们会感受到兔死狐悲、唇亡齿寒,知道赵宋是打算把他们赶尽杀绝,所以,为了他们自己,他们也得拼了命替父皇解忧分担。
这俩人你说说,是不是死了比活着的作用更大。
你不懂我父皇的心理,我也不太懂。
但我知道谁懂。
我大哥,还有严真那个混蛋。
这俩是最懂我父皇心意的。
所以他们俩大权在握,舒舒服服,不像我,用到的时候就用,用不到就一脚踢走。
索性本帅也看开了,爱咋咋吧,不是都喜欢参老子吗,参去吧,这群人要是能参倒老子,那才是天下最大的笑话呢。
哈哈哈哈。”
骆成武喝的痛快,嘴里也越扯越没有分寸,搂着耿连城肩头说道。
“你还记得你们君卫队刚开始的纲领是什么吗,我给你回忆一下,说的是为了反抗暴宋,我们应该团结一切力量。
现在呢,早就改成了‘君父的意志即君卫队的意志’、‘为君父献身是最高荣誉’,还说什么团结、奋进、协作,过时啦,咱们现在全国上下团结一心的应该是多想想,怎么搞好对父皇的绝对忠诚、对国家的绝对忠诚、对民族的绝对忠诚。
也就是之前老严在军校里强调的围绕三个忠诚。”
耿连城吞了口唾沫。
“知道本帅为什么跟你说这些吗。”
骆成武晃了晃空空如也的酒坛,低声骂了句两坛酒准备少了,便解下自己的佩刀拍在桌子上。
“你自己也是君卫队的成员,还是高级成员,是这次我大楚北伐的总参谋,可是你不觉得你自己的想法有些太多了吗。”
“你忘记你们君卫队的纲领了吗?”
“今天你还当着大庭广众的面说中央不可能下这种决议。”
“这句话就会引来很多人参你的,天下到处都是父皇的眼线,给自己体面点,别让事后找了麻烦。”
“你是北伐功臣,估计能追个一等勋章。”
“军校人才,呵,还不如我这个武夫脑子好用呢,我就从来没质疑过父皇任何决议,坚决拥护、坚决服从。”
耿连城明白了,怪不得今天骆成武和他说那么多。
其实压根不是骆成武要杀他,而是骆成武在保护他。
耶律隆绪说过。
辽国一灭,大楚再无外敌。
势必要搞内部。
这叫净化思想!
像耿连城这种满脑子自己独立想法,甚至公开质疑骆永胜或者说中央决议的军官,能留吗?
不能留啊。
会影响军队思想混乱的。
更会打乱骆永胜计划的!
要不然骆成武为什么要扯出那么多往事来。
在骆永胜的人生中,没一件事都有他的安排和用意,在这个用意还没有完全实现之前,任何人都不能有独立的思想!
国家是一部机器,只有中央处理器有程序。
其他的,都是零部件!
骆永胜要做万古一帝!
就不能让自己的时间浪费在内部,要把内部,打造成一台精密的机器。
从上到下,思想合一。
他要做的不仅仅是皇帝,还是国家的神!
人的欲望无休无止。
耿连城笑着点点头,冲骆成武道了声谢。
拿起佩刀拔出看了一眼。
感慨。
“骆帅,好刀啊。”
“送你了。”
“多谢。”
骆成武目送着耿连城离开,而后自己呆坐了许久,才大喝一声。
“来人。”
帐外几个亲兵连着军令官都走了进来,见礼。
“传本帅军令,大军继续北上,给本帅把草原,犁个干净!还是那句话,北伐撤军之前,寸草不留!”
“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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