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何处不相逢》的乐曲轻柔婉转,在灯光昏暗的酒吧里轻轻响起,幻化出一种迷蒙沉醉的意境。
杨林坐在角落里,静静的听着歌曲,安静而又恭谨。
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女人,富贵而端庄,岁月似乎对她极为眷顾,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反而因为时间的沉淀,多了一种雍容典雅的成熟美。
杨林知道,这个女人绝非看上去这么慈眉善目,因为她是利小山的母亲,利笑和的夫人。几年前,利笑和因心脏病发作猝然辞世,继承了夫君数亿财产的她,以超人的勇气和非凡的睿智,接管其夫名下的所有产业。短短几年间,就使得资产大幅增值,成为香港商界的传奇人物。
陆燕群也在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清秀的面容,亲和的气质。很难想象一个大陆来的穷小子,可以在香港娱乐圈混得风生水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自己一向看重的儿子,竟也莫名其妙的输在他手里。
她优雅的笑了笑,看着杨林:“杨先生今rì约我来,难道就是喝喝酒听听音乐?”接着轻笑一声,美眸微微眯起:“如果是那样,应该找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我这个老太婆很闷的。”
杨林在她锐利的目光下有点心虚,有一种被人戳穿的感觉,微笑道:“怎么会?陆阿姨才是真正的经得起岁月淘沙的美女,知识、才华、美貌,样样都是万里挑一。若我早生几年,说不定也会对陆阿姨展开追求。”
陆燕群笑得很灿烂,仿佛听到杨林的话真的很开心,美眸扫了杨林一眼,佯怒道:“你以为我还是十**岁傻乎乎的小姑娘啊?会信你的甜言蜜语?**汤留着给别人吧。”
杨林笑笑,“既然陆阿姨这么直爽,那我就实话实说。我只想问问陆阿姨,不知您对我手里的无线电视台股份感不感兴趣?”
陆燕群的目光瞬间一闪,似笑非笑的说道:“你什么意思?”
杨林笑道:“就是问问。”
“感兴趣怎样,不感兴趣又怎样?”
“不感兴趣就算了,今rì就当请陆阿姨闲聊一会儿。如果感兴趣,恰好我也对陆阿姨手里一样东西感兴趣,咱们可以商量商量,不妨交换一下。”
陆燕群略一沉吟,问道:“你想要什么?”
杨林就笑了,“陆阿姨您真当我是傻瓜啊?您还没说你的意思呢。我的兴趣建立在你的爱好之上,你要是不喜欢,那我说出来也没意思。”
“呵呵,吃我的豆腐?我的年纪差不多可以做你的nǎinǎi了,衰仔!”陆燕群嗔怒的瞪着杨林,半真半假。
杨林依旧笑嘻嘻的,看着陆燕群,不说话。他当然知道,陆燕群看上去依旧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但实际上差不多六十岁了。只不过是保养得当,看着像是一个中年美妇而已。
陆燕群看着杨林,有点那这个小滑头没办法的感觉,只好点头道:“是,我对无线的股份很感兴趣,那你又对什么感兴趣?”
“利舞台。”杨林淡淡说道。
“利舞台?”陆燕群又好气又好笑:“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嘛?你手里的无线股份,顶天了能值六千万。你知道利舞台值多少钱?起码一个亿!你以为我老糊涂了?”
杨林不以为然:“你说的只是一年前的市值。现在,无线业务蒸蒸rì上,影响力和竞争力与rì俱增,早已在香港一家独大,迟早垄断香港电视产业,那时的无线股份值多少钱?而你的利舞台,充其量就是一家戏院,它所属的地皮和大楼现在根本没人要,资产每天都在缩水,您的银行存款每时每刻都在蒸发。正也正是您背后支持令公子,抢夺无线大权的动机,不是吗?”
陆燕群哼了一声:“你什么都明白,干嘛还要拿无线股份换利舞台?”
杨林微笑道:“您和我不一样。您注重的是商业利润,我追求的是事业理想。利舞台在您手里只是一份产业,对于我却是一个影院,一个舞台,能够给我带来理想的成功,事业的进步。”
陆燕群沉默,晶亮的眸子盯着杨林,脑筋飞转,衡量着杨林这番话的可信程度。的确,她看好无线的前景,但这并不能说明她要把“利舞台”卖出去。现在香港的地产低迷,但终有翻身的一天,而且陆燕群坚信那一天一定会到来,而且不会太久。
只要杨林有出手无线股份的心思,这时就好办,并不一定就非得拿“利舞台”来换。
她心里算计着用什么样的条件才能打动杨林,而不是用“利舞台”来交换。杨林却已经站起身,恭敬的道:“我还有事,先走一步。您可以好好考虑一下,但我想说的是,如果您想要我手里的无线股份,那么只有拿利舞台来换。失陪了,告辞。”起身鞠了一躬,走了出去。
在门口杨林停顿了一下,深深吸了一口清凉的晚风,一个背着包的人缓缓走到他身后,压低声音道:“事情办好了。”
杨林“恩”了一声,轻声道:“明天早晨见报,你的酬劳我会打入你的账户。”
那人微不可闻的答应一声,加速离去。自始至终,那人的脚步都没有停顿,看上去就像两人只是错身而过
杨林抬头看了一眼yīn暗的天空,没有一颗星星,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
潘笛声皱着眉,心烦气躁。
洪劲宝挺着大肚子,坐在沙发上,一口一口的吸烟,不时嘟囔道:“没道理啊,那小子怎么会知道呢?”
他旁边坐着一个邋里邋遢的男人,寥寥无几的卷曲头发还乱七八糟的,长得也是丑陋不堪,偏偏一双眼睛却是jīng光湛然,光芒闪动,灵气十足。他抠着脚丫子,无所谓道:“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被人知道了有什么奇怪?兴许就是你喝醉了或者piáojì的时候说梦话说出去的呢。要我说咱们也别藏着掖着小心翼翼的,干脆就挑明了干吧!”
洪劲宝怒道:“怎么就是我说出去的?还有啊,别说我piáojì啊,简直侮辱我的人格,再有下次我就揍你!”
邋遢男人举手投降:“好吧,你不是piáojì,只是和小姐谈人生聊理想行了吧?”
洪劲宝火了:“你还说!”就起身要揍他。
潘笛声没好气道:“你们俩个活宝安静一些行不行?我怎么觉得你们一点都不担心?万一三大院线都对我们升起提防之心,联手打压,就算我们拍出片子都没人给我们上映,还搞个屁啊?”
香港现在几乎由三大院线垄断票房市场,影院数量占据了绝大部分。虽然还有一些零星的小院线和dú lì影院,但是你要是靠他们上映,只能是赔得血本无归。银都机构旗下倒是有一条院线,但是不仅审查极其严格,关键是你只要在那里上映过的片子,就别想在台湾上映。台湾市场一直是港片最主要的票房来源,不能在台湾上映的后果不敢想象。
洪劲宝踢了邋遢男一脚:“卷毛,想个办法。”
这个卷毛,正是岑剑勋。前年洪劲宝制作《退休探长》,把他拉进电影界。筹拍《五福星》时,缺一个演员饰演片中钟楚虹的哥哥,觉得岑剑勋够丑,就让他来演。。岑剑勋这人虽然其貌不扬,甚至有些丑陋,但是智商极高,能力极强,典型的诸葛亮式人物,洪劲宝对其颇为倚重,几乎言听计从。
潘笛声也很是希冀的看着岑剑勋。他们三个人,潘笛声出钱出面,洪劲宝出人出力,岑剑勋则出谋划策,是个智囊。
岑剑勋挠了挠头一头卷发,显得更是凌乱不堪,无奈说道:“看来我们只有低调行事,来个温水煮青蛙了。”
潘笛声问道:“什么意思?”
“先由我和三毛成立一家小电影公司,小打小闹的,不会有人搭理我们。然后我们就放出风声,资金不足,到处找资金,潘少你就以‘帮助朋友’的态度出场,对外声称在我们的公司入个小股份,只是帮助朋友。这样缓步而行,步步为营,等到时机成熟,成功拿下邵氏院线,气候已成,羽翼已丰,他们还能奈我何?”岑剑勋娓娓道来,信心十足,要不是实在太丑,太对不起观众,倒是颇有几分诸葛丞相“羽扇纶巾,指点江山”的味道。
洪劲宝皱着眉毛,不解道:“联手打压又能怎样?大不了我们根本不拍片,又或者为什么不直接等到邵氏院线到手在成立这个公司?那是就谁也不用顾忌了啊!”
潘笛声摇头道:“你根本不懂邵义夫的为人,这个人很念旧的。邵氏院线是他们邵氏兄弟齐心合力打拼出来的,现在邵义夫有心无力,也不会全部出手,一定会保留一部分股份。那么他就必须找一个够能力的下家,有能力让邵氏院线继续辉煌,不能让他rì渐衰落。所以,我们只有展现出我们的实力,证明有能力让邵氏院线更上一层楼,才能让邵义夫把院线卖给我们。若是换一个外行人,你就算给再多钱,邵义夫都不一定会卖。”
洪劲宝这才恍然大悟。只有拍出几部叫好又叫座的影片,展现实力,才能让邵义夫松口。然而这个前提又要冲出三大院线垄断的包围圈,确实够难的。
潘笛声叹了口气:“三大院线都有自己的电影要上映,谁会轻易的给我们排片?难度很大啊。”
岑剑勋道:“所以我们才要尽量低调,迷惑世人。”
洪劲宝抽着烟,说道:“到时我们到处哭穷,或许他们还能生气同情心,给我们的片子多放映几场。”
潘笛声点头道:“就是这样,这也是唯一的办法。”接着又烦躁的骂道:“本来可以从容布置的,一切隐藏在幕后,等到时机成熟,大事已成!都是杨林这个衰仔!无缘无故的,他怎么就冒出那么一句话?他到底是知道了风声,还是只是随口一说,恰好我听者有意,疑心生暗鬼?”
岑剑勋也无奈道:“杨林这人我不熟悉,估计他只是听到点风声,并没有在意这件事。但是我们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还是尽早着手吧。万一他这话再跟别人说一遍,传到那几个大佬耳朵里,就真的麻烦了。”
潘笛声哼了一声,沉吟道:“我总觉得杨林这小子别有意图,却又想不明白。你们不知道,这小子看上起清清秀秀老老实实,一副乖乖仔的样子,但是从他一年多来这一系列的匪夷所思的手法,就知道是个沾上毛比猴儿都jīng的家伙!决不能掉以轻心。就照剑勋说的办吧,尽早进行。”
“但是难度真的很大啊。”岑剑勋烦躁的抓抓头发,苦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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