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潮水般的掌声里,周润发脚步轻快的走上台领奖。
谭詠麟和周润发拥抱一下,由衷祝贺:“恭喜你,总算给自己正了名。”周润发连连点头,感慨不已。这几年,他的事业一直就处于低谷,几乎每一部影片都是叫好不叫座,票房惨败,差一点就没有人敢找他拍戏,甚至有人给他起了一个“票房毒药”的绰号,让他郁闷得要死。
但是现在,这个“毒药发”终于扬眉吐气,用一个“小马哥”证明了自己,用一部《英雄本色》证明了自己。自我的救赎,感觉真是太美妙了。
“谢谢昌叔。”周润发和何贯昌心热的握手,何贯昌呵呵一笑:“继续努力!”就和谭詠麟一起走下去,将舞台让给这个新晋的“影帝”。
周润发抓着手里的奖杯,突然之间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准备获奖发言的台词。在他想来,《英雄本色》的优秀是毋庸置疑的,但是狄龙演得太好,多半这个最佳男主角会是狄龙的囊中之物。
谁想到居然砸到他头上?
可是还得说两句啊,周闰发憋了半天,总算头脑清醒一些:“我得感谢龙哥,在拍戏的过程里,他教我很多很多,怎么演戏,怎么做人。也得感谢容少,他告诉我,男人还是要帅一点,才会有女孩子喜欢。”
地下哄堂大笑,不少记者甚至八卦起来,难道周闰发和帅哥张国容争过风吃过醋。而且惨败而归?
张国容无奈苦笑,你是嫉妒哥们长得比你帅吗?
“我还得感谢杨林导演,林少。我爱你!”
这是继张国容之后,第二个戏里的主角对杨林表示“我爱你”,可见杨林平时在片场的态度,以及在这些人心目当中的位置。
平易近人,崇敬爱戴。
周润发摸了摸手里的奖杯,感觉就这样下台的话,说的有点少。以后可不知道还得什么时候能再一次站在这个台上。最后,不得不即兴套用《英雄本色》经典台词致歉:“我提名了两届,我穿了‘踢死兔’三届。我等了三届,为何等到我今晚没有心理准备,穿得最随便的时候才得到这个奖?我很遗憾。”
台下观众爆笑一片,周润发这才在热烈的掌声里微笑着下台。
这番话不是随便说说的。第一届金像奖颁奖礼的时候。所有参与的影圈人士中只有他与惠英红穿着礼服;第三届金像奖他虽没份提名,但依旧打扮庄重地上台为缺席的郑裕玲代领“最佳新人”;至于第四届金像奖他终于获得提名,故继续穿“踢死兔”参加,结果仍是落选……但偏偏在现在,正在巴黎拍《玫瑰的故事》的他特向导演杨凡请假前来,结果毫无准备的身穿夹克及牛仔裤上台领奖。
燕尾服英文是“tuxedo”,港人爱戏称之为“踢死兔”。
接下来要颁发的,就是最佳导演奖。
上台的嘉宾这一次变成上一届最佳导演得主严皓和大导演张彻。
说起张彻。绝对是香港电影史上一个辉煌到极点的人物,更是香港乐坛最具有影响的人物之一。香港人把他称为“香港电影一代枭雄”。他对香港电影所做的贡献。恐怕连今天的徐克、王家卫也都望尘莫及。在香港电影的第一个黄金时代,张彻的名字如雷贯耳,他导演的电影是票房的保证,他也当之无愧地成为邵氏公司的头号招牌导演。
作为新派武侠片的掌门人,在开创新武侠浪潮的过程中,张彻发掘了众多武打巨星、武术指导和著名导演,好莱坞著名导演吴宇森,武指刘家良,演员狄龙、午马、李修贤、姜大卫、王羽、陈观泰、罗烈、陈惠敏、傅声、狄威等等都是其中的佼佼者。由他带出的弟子巨星,以及由他创下的香港阳刚武侠浪潮,足足影响了几代人。 张彻是中国现代武打片的一代宗师,他的电影有阳刚之美,血淋淋的武打场面令人大呼过瘾,但不是糟粕,里面充满了除暴安良,忧国忧民,为民仗义伸冤的正义感。
随着邵氏公司的停产,已经年过花甲的张彻最近已悄然的淡出电影圈,作品越来越少。伴随着香港电影第二次辉煌时代的到来,也是他们这些老一辈香港电影人落幕的时刻。江山代有人才出,更领风骚十几年,现实就是这么无情,而这也正是社会发展的必然。
2002年4月的金像奖,张彻得到终身成就奖。金像奖创办的第二年(1983),他步履蹒跚地走到金像奖的办公室,提议增设一个叫做最佳动作指导的奖项,那天没人接待,张彻留了张字条就走了。这年起,金像奖项就多了一个最佳动作指导,首届获奖的是洪金宝、林正英和元彪([败家仔])。终身成就奖是个很有意思的奖项,得到它的人即便未盖棺,也可下定论,荣耀里带点尴尬。颁奖那天,几乎所有的弟子都有出席。张彻因为身体原因,没有到现场,由金像组委会派人到家里颁发奖杯。
三个月后,所有人都感叹这奖项的及时。2002年6月22日,张彻导演去世了。葬礼在7月7日举行,一班弟子再次碰了面,谁都没想到这么快。追悼会上,王羽大侠风范念出张彻生平时,张太忍不住哭了起来,姜大卫在一边安慰她。但当他自己走上台前,没有说一句话竟也泣不成声。只说,他们这群小孩子从来没正式地被张彻认作契仔,但是今天,他代表全体师兄弟叫张导演一声契爷。说完,带着师兄弟们向张彻的遗像叩首,在场的人无不动容。
张彻去世前曾赋诗一首。当作自己电影生涯的总结:落拓江湖一剑轻,良相良医两无名。南朝金紫成何事?只合银幕梦里行。
张彻是一代武侠电影巨匠,堪称现代武侠电影鼻祖。
六十岁的老人。手有些抖,但是背脊依旧挺直,精神依旧矍铄。他扬了扬手里的信封,微笑着说道:“在我的眼里,这个奖,才是香港电影的根本,才是香港电影的未来。只要每一个都成为最佳导演。那才是香港电影的辉煌。导演是电影的根基,是支柱,有个好导演。才有好影片,才有好演员。呵呵,年纪大了,总是忍不住就想啰嗦。下面。我们就看看。到底都有谁获得最佳导演的提名。”
他将信封打开瞅了一眼,就微笑着递给严皓。
严皓连忙接过,看着信封上的名字,念道:“获得第5届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导演提名的有:程龙,《警察故事》;刘冠伟,《僵尸先生》;张婉婷,《非法移民》;关锦鹏,《女人心》。以及,杨林。《英雄本色》!”
念完提名,严皓又恭恭敬敬的把宣布最后得奖者的机会,交还给张彻。
张彻呵呵一笑,接过信封却看都不看,直接大声说道:“获得金像奖最佳导演奖项的是——你们猜会是谁?”
众人愕然,好一会儿才爆发出喧嚣的笑声。张彻一直以来都是非常的严谨严肃,很少有这样童心泛滥开开小玩笑的时候,令大家一时有一些不太适应。
程龙瞪着张彻手里的信封,心都已经提到嗓子眼儿。《僵尸先生》是不错,但是题材所限,影响力未免不够,刘冠伟本人也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只不过是剧本写得好。至于《非法移民》和《女人心》两部电影,他更没有放在心上。从这届金像奖一开始,程龙就注意到,和以前完全不一样的氛围。
以前都是极力的捧起那些文艺片,动作片仅仅能够获得诸如最近动作设计、最佳配角之类可有可无的奖项。但是最佳男主角居然由周闰发和自己来竞争,就说明商业片已经得到金像奖组委会的重视。
那么很可能这个最佳导演还要在商业片之间选出来,或许最后的最佳影片,才会最终回归到文艺片。
那么,能够和自己竞争最佳导演的,就只有杨林!
面对杨林,程龙有信心,却没底。一切的缘由,就在于《英雄本色》太强悍了!
在《警察故事》中,成龙向大家展示了自己全方位的发展实力,更用血汗向人们展示了自己对于功夫影片的无限热爱,甚至牺牲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对于《警察故事》,程龙已经满意到极点。但是,杨林太妖孽了!《英雄本色》获得最佳编剧奖,就已经说明这部电影的优秀。然而不止于此,《英雄本色》自己看过不下三遍,除了第一遍之外,其余两边都是以挑毛病的态度去看的,没有放过任何一个镜头、任何一个细节!遗憾而又敬佩的是,他没有跳出一丁点儿的毛病。无论拍摄手法还是剧情结构,都已经无限接近于完美。
这才是最可怕的!人,怎么可以没有错误、没有遗漏?
偏偏杨林就做到了。
与成龙相比,杨林就轻松得多。倒不是他对于这个最佳导演不在乎,而是他有一万个理由相信,这个奖自己将会有无数的机会去拿。难不成还要保证从头至尾每一届的最佳导演都拿下?那无异于痴人说梦而已。就算是杨林把每一届的最佳影片都拍出来,也不可能垄断某一个奖项。哪怕是出于平衡考虑,也不可能全都给一个人。金像奖成你家开得了,别人还玩不玩了?
但是包括《英雄本色》剧组在内的全体红星映画的人,就不是这么想了。在他们看来,哪怕以后几届都得不到这个奖,这一届也要拿下来。这些重要的奖项,是标志着红星映画崛起为香港电影制片业巨头的硬性指标之一。
张彻微笑着看着台下的人群,吊足了大家的胃口,才缓缓说道:“既然你们猜不出,那我就直接公布吧。获得本次金像奖最佳导演的是——《英雄本色》,杨林!”
“嗷——”
红星映画所在的区域,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紧接着全场爆起如雷的掌声。
杨林微微有点错愕,但随即就平静下来,这个结果实属正常。当然,如果真的败给程龙,也不算是什么意外。
杨林和身边兴奋的众人一一拥抱,走上前台。路过《警察故事》剧组的时候,程龙颇有风度的站起身,毫不掩饰自己的失望之色,说道:“很遗憾,但是衷心的祝贺你阿林,你真的很棒,我败得心服口服。”
杨林和他拥抱一下,笑着拍拍程龙的后背:“还有一个最佳影片呢,别灰心,估计我是没什么指望了。得得失失的,又何必太在意?以后有机会,一起合作,一起努力!”
程龙哈哈笑着,连连点头,松开了杨林,目送他挺拔的身影踏上那个光芒四射的舞台。这一瞬间,程龙心里突然毫无来由的冒起一丝错觉,似乎觉得自己只能跟在那个挺拔如松的身影背后,一路前行,却永远没有超越的机会。
杨林向张彻深深鞠了一躬,既是对长辈的尊敬,也是对一个一生都献给香港电影,给香港电影带来无数辉煌的香港人最纯粹的感谢。与此同时,台下掌声更趋热烈,大家一起起身,向这位香港电影的老前辈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张彻连连摆手,眼角有些湿润。这个深深的鞠躬,台下的那一片掌声,就是对他最大的肯定。人生至此,也该满足了。他伸出手扶着杨林的肩膀见他拉起来,笑眯眯的看着眼前这一张年轻帅气的脸庞,感叹道:“果然是年轻俊杰,香港电影的未来,就在你的肩上,努力吧,小伙子,我看好你!”
杨林颔首受教,从张彻手里接过奖杯,又和严皓微笑着握手。
等到目送张彻和严皓走下台,才转过身面对场下的人群。
一时间,思绪如潮,起伏万千。(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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