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与梦想》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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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公馆这个地方和普通机关看上去没有任何区别。就灰色门柱两边各站一个武装守卫,透出几分肃穆。
之前在梁朔家被撞青的地方现在还没好。当时是太着急了。这次他就问了一句怎么进去,一点不靠近,卫兵像是真正的石像,不仅听不见他,也看不见他。他不会再蛮横地要答案了,正左右为难,思考进去的方法,进出的人给他指路,说让去接待室登记。
他很顺利地,没受到任何阻拦地进了门。但在传达室一呆就是两天。
他请了年假,誓要见到梁朔。自己都不知道哪来的冲动。明明在见过梁鸿骏后,也知道梁朔不会有事了。可一到晚上,想到梁朔不知道留下什么伤,会不会痛,又想到梁鸿骏的威信万一不管用了,梁朔真被指控叛国罪,再也见不到人,便像落入无底洞一样,浑身发冷冒汗,翻来覆去睡不着。
第三天早上,罗小云照旧在接待室待着。这里有几排椅子,一台饮水机,一张填表用的长桌子,墙上还挂了台电视,正播放最近大会的指示精神。
这两天下来,罗小云发现这里来往人还挺多。一问之下,只是某些案件的相关人员,请来参与调查的。问到具体事项,都说得含糊,讳莫如深,多半是有保密协议。他们填完表,审核下,领个证就有人来带他们走,没见过什么嫌犯家属朋友。
罗小云试过以梁朔案相关人员的身份请求进去,但几次都被驳回。在这里等,无非是想待着看梁朔的亲友过来,无论如何也要请对方带进去。就这么过了两天。直到刘成山路过,人都进去了,略一迟疑,又掉头回来。
“探视不走那条道的,理论上这里不允许探视。”他跟罗小云自我介绍后,带着一块进去,“知道你要来,早让人放你进去了。梁哥现在不太好,真要有这么个人能服得住他,也就你了。”
“他怎么了?”问起梁朔,罗小云胸口就扎那么一下,话都说不明白。
刘成山挤眉弄眼地审视他半晌,道:“就……不理人吧。我来看他六七次了,到现在一句话没说过。饭倒是该吃吃。整天就望着窗户发呆,说不上来……像死了一样。”
这地方路很宽,也没一般机关单位常见的标语。两旁栽满榕树和茉莉,走小路过去,满鼻子都是香味。
“你知道我?”
“嘿,我们都知道啊!梁哥那么冷的一个人,一说起你,不拦着他,保准三天三夜不带停的。拿着你的照片逼着我们看,哪有这样的啊……你再好看,也他妈是个男的,我们笔直笔直的,还能对他个手机屏幕羡慕嫉妒流口水嘛!真是,就没见过他这么喜欢过谁。”刘成山又看了罗小云几眼,摸摸后脑勺,“不过你还是挺不错的。到了,你先进去吧。”
眼前是栋灰白色建筑,四四方方的。照刘成山说的,以前这里是老干部宿舍。现在经济好了,干部也就不住这种房子了。
临走,刘成山又补上一句:“梁哥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反正你放心,梁叔也就关他几天罢了。这都是小事,不是最麻烦的……他现在这样子,真让人难受。总之,除了办案子,我也不会别的,不会劝人,既然你来了,我就不去了。我在外面抽根烟,207号房,你自己上去就是。”
“如果他真的心理上过不去,你是他发小,应该比我说的话有分量吧。”罗小云稍稍停步,“我很自私……只是想看看他,帮不了他什么。”
刘成山眯着眼睛道:“发小算个屁,又不是读书的时候,大家经历不一样,该崩的照样崩。”烟已经点起来了,他狠狠抽一口,烟头就绽出耀眼的红花,“真的是,刚跟你说那么多,还觉得自个帮不上忙,太他妈小看梁哥的感情了,赶紧进去。”
罗小云不知为何,脸上滚烫起来。
楼里也没楼梯,但每个拐角,出口入口都有端枪的士兵,纹风不动,好像连胸口的起伏都没有,不像活人。罗小云没来过这种森严而宁静的机关,不敢去看他们,刻意让自己目视前方,直到来到梁朔房里。门口也有守卫,但和蔼得多,看他来了,还特地躬身给他开门。
说是拘留所,实在不太像。
门“哐”地关上,上了锁。但罗小云转头看见了梁朔,刹那间觉得就算出不去,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房间设施完善,中央是病床,旁边挂着输液袋。罗小云扫了一眼,就是一般的消炎药和营养剂。梁朔在床上躺着,胸前打了绷带,人朝窗外看着,有人进出也不扭头过来。他的手在被子上放着,唯有明晃晃的手铐证明他现在身不由己。
“梁朔。”
那病床上的身体明显僵了僵,依旧没动。
罗小云挡住他靠窗外的目光。他就看着罗小云,像在审视什么新鲜东西,死水一样的眼里漾开一圈涟漪。
“你怎么舍得来了?”
罗小云瞬间眼睛红起来。好像连日的疲惫和委屈,都被他一句话否定了。罗小云安慰自己,好歹和刘成山说的谁都不理不同,梁朔对他说话了。
“戒指还给你了,你还来干什么?没东西给你了。”
罗小云从包里摸出几张红票子,一张一张塞进梁朔手里。“这张还你第一次给我的,这两张是第二次,在黄阁公园的。”
梁朔眼里露出极度讽刺又痛苦的表情,低笑两声,就着被拷的手,卖力一挥,本来想往罗小云脸上拍,偏偏使不对劲,零零落落洒得到处都是,嚯落落几声,手上针头也被扯出来,输液袋啪啪掉落地上。
散落的纸币就像刚攒的气,陡然泄了,他整个人显得极其疲惫起来。“你欠我的也不止这几百块,能找到这里来怕也费了不少事,这么着急划清关系?”
“戒指我不会戴了。”
“说完了回去吧,挡那看着烦。”他有气无力道。
“梁朔。”罗小云又叫了一次他的名字,话堆在喉咙,撑得难受,就是开不了闸,“梁朔……”
“这是什么表情?常悦是吧,等她毕业还她一次机会就行了。还有什么要求吗?我现在阶下囚,”他哐当哐当晃了晃手上沉沉的铐子,“没那么大能耐,你要——”
罗小云上前一步,猛然握住他晃个不停的手。“我睡不着!”他不敢看梁朔,眼睛凝视白生生的床单,胸口有如海潮,剧烈起伏。
“行了,出去。”梁朔要挣开他的手,他偏不放,两个人下了死劲扭扯半天。床咯吱咯吱响。梁朔闷哼一声,撕扯到伤口,硬咬牙忍着,愤怒地瞪视罗小云。
罗小云急忙放手。两个人眼圈都跟红色塑料皮筋一样,眨巴眨巴,又硬又脆。
罗小云狠狠闭上眼,再睁开时,又变得深邃坦诚,一腔热爱表露无遗。他控诉一般道:“自从知道你出事,我每天晚上都睡不着。看不见你,不知道你怎样了。听说你受了伤,往自己身上捅,我害怕,害怕你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伤情恶化。我知道你受了打击,你发现这个国家的腐坏程度远超你的想象,你的理想你的坚持与时背行,完蛋了,我怕你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一个人受这种支离破碎的折磨,我知道那种滋味!正是因为我知道,我怕……我没办法忍受这个时候不在你身边!钱我还给你,是想——”
“够了,出去!”
罗小云腮帮子露出青筋,僵硬、冷酷道:“我知道你可以忍受我对你冷嘲热讽,可以忍受我不管不顾,但绝对不能忍受我在这种时候这样对你。你忍受不了自己落魄时别人的好意,”他掰起梁朔的脸,四目相对,让他避无可避,“但不好意思,我照顾不了你的心情!我现在没法睡觉,没法工作,满脑子都是你的事。我很谢谢你在我濒临崩溃的时候拉我一把,但我现在这个样子,依赖你也好,喜欢你也好,都是你的错!对不起,我今天非得呆在这里!如果你硬要赶我走,可以,我就在接待室坐着,反正坐了两天也不缺这一天。我会坐到你出去为止。不管你去哪,我都跟着你,你不见我没关系,你也别想摆脱我!”
梁朔一把将人推开。“你疯了!你儿子不管了?”
“不管!”
愤怒的沉默在空气中蔓延。时钟没有声音。医生来换药,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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