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猛_冉冉》第17章


殷山越身上穿了件黑色的背心,赤手空拳,后背靠着路灯柱子,盯着自己脚面上落着的一只虫子尸体,脸色平静。
吕庆站在一边抽烟,身上还穿着条脏兮兮的围裙,被烧烤带出来的烟火气常年熏蒸,油腻结了厚厚的一层,围裙原本是天蓝色的,如今也半点都看不出来了。
他指了指对面的那拨人,对殷山越说:“老大, 前几天下战书,说要来抢地盘的就是他们。”
殷山越靠着灯柱,闻言抬眼,就着黯淡的光线打量着自己待会的“对手”,敷衍地“嗯”了一声,代表他知道了。
对面来了十五六个人,脑袋上齐刷刷的五颜六色,身上穿着满是铆钉的皮衣,紧身皮裤豆豆鞋,站在他们中心的青年是个比吕庆还夸张的非主流,鸡冠头的高度是吕庆的两倍,七彩色,耳朵上面缀着两个大耳环,耳环嵌着两颗水钻,在一片黑暗中熠熠生辉,极其惹眼。
今天来的这波人其实就是来跟吕庆家抢地盘的。
他们家烧烤摊虽然是流动经营,但是活动范围常年盘踞在海岸边一个十字路口的中心,两旁边就是网吧,正前方还有家台球厅,附近不远处建着整个灵海最大、最有人气的酒吧,天然优势,黄金地段。
烧烤摊在这里开了有些年头,水泥地上面因为常年烟熏火燎,留下一层厚厚的黑色油腻,清洁工都打扫不干净,分量足味道好,价格公道,口碑一点点累积下来,来吃烧烤的人越来越多。
只是生意做得好,自然有人会眼红,归结于好地段的原因,想要把地盘和烧烤生意抢过来自己做——今天来的这群妖魔鬼怪就是。
对面领头的彩毛和吕庆对视一眼, 双方都被对方眼里面的挑衅气了个半死,嘴里面几里哇啦地开始骂脏话。
不用喊什么口令,只需要一辆小汽车开过去的功夫,两拨人便挥着拳头开始对冲,站在大街中间,你来我往地厮打起来。
殷山越冲在人群的最前面,重拳两下子就放倒了一个对面的小兄弟,自己的手背被那人的领口上的尖刺挂饰挂饰刮掉了一小块皮肉,血珠子从上面冒出来,顺着骨节滑下去,滴在路边的水泥地面上,发出来很小的一声。
跟平时待在教室角落里面只知道睡觉的样子不一样,殷山越像只睡醒了的雄狮,薄唇紧抿,眼神里面满是阴狠的暗光。
他打架没什么固定的套路,都是赤手空拳的搏斗,只不过殷山越出拳时从来不留力气和退路,指骨撞击对方的太阳穴,带给对手的是满脑袋的嗡鸣。
吕庆手里面挥舞着临时从家里征用过来的铁钎子,朝着面前的刺猬头比划了好几下, 两个人打太极似的对峙着绕圈。他用余光瞥了一眼被殷山越揍翻在地的几个人,龇牙咧嘴的,只觉得看着都替他们浑身疼。
刺猬头“哇”地大喊一声,捏着木制的棒球棍朝着吕庆冲过来。
可惜连吕庆的衣角都没碰到,很快就被殷山越从后背猛踹过来的一脚撂翻在地,哼哼唧唧地捂着伤处翻滚,顺势眯着眼睛装死,不愿意起来继续挨揍。
叫骂合着拳头击打在皮肉上的声音,沿着耳道钻进耳孔里,一时间显得格外混乱。
吕庆趁着打架间隙往殷山越的方向透过去一道目光,被对方脸上漠然又凶狠的表情吓得胆战心惊。
两个人一起打了几年的架,吕庆现在已经练就了能够从殷山越发疯的程度,看出来对方今天心情好坏的绝活。
很明显,对面的这帮子非主流今天不走运,碰上了殷山越亲自坐阵,三两下把近十个小喽啰撂倒在马路中心。彩毛挂着两个骚包耳环的耳垂在混战中撕裂,流了一肩膀的血,疼得他半边脸都抽筋。
一群人三两下就被殷山越揍得人仰马翻,捂着伤处往街道后面的拐角逃跑。
马路上很快就只剩下了吕庆这边的人,殷山越站在路灯底下喘着粗气,望向非主流们离开的方向脸色极差,不说话。
在这种老大还没有发泄够的情况下,主动上去找骂显然是个不太明智的选择。
于是吕庆站在一旁,安静地闭上了嘴。
另一个小弟显然没有吕庆的眼力见儿,见殷山越的手背糊了一大片血迹,屁颠屁颠地送上去一盒邦迪的防水创可贴,被殷山越一个眼刀吓回来,再也不敢吱声。
殷山越皱了皱眉头,走到吕庆面前,从兜里抽出来三张一百,塞进吕庆手里,低语几句。
吕庆了然,很快便带着一帮小弟往自己家的烧烤摊走,招呼他们留下来吃串儿,说是老大请客。于是一群刚刚才冷静下来的鸡血青年又沸腾起来,欢呼着往餐车的方向聚集。
殷山越站在原地捏了捏拳头,望着自己骨节上面的几道伤口,一时间有些出神。
他原本以为这段时间胸口盘踞的郁气会没像往常那样,打一架就能散开,所以才会在今天吕庆打电话过来的第一时间,就从超市出来,气势汹汹地跑到海边。
殷山越从来没想过这种发泄心情的法子居然有一天会失效,不仅半点用处都没有,反而令他愈发纠结,压在心口,让人喘不过气来。
他和祝归宁,昨天两个人可以说是不欢而散。
殷山越连跌坐在鞋柜旁边的祝归宁都不管了,一心想把糟蹋了小狐狸精的冯顺冯利揪出来,狠狠地揍他们一顿,再做打算。
那时候热血上头,殷山越来不及思考自己为什么这么在意,也根本不想去思考其中原因。只是喘着粗气,红着眼睛,愤恨地推开祝归宁房间的门……面对一室空气。
这个时候,几乎是打开门的一瞬间,殷山越才意识到祝归宁是在赌气,之前说的那些戳人肺管子的话,全他妈是胡编乱造,故意气他用的。
殷山越手足无措。
紧接着就被站起身的祝归宁冷着脸从家里面赶出来,摔门摔得震天响。
殷山越用自己的手背蹭了蹭裂开的嘴角,满嘴的血腥味唤回了他的一些注意力,将心神从祝归宁那双布满了冰霜的眸子里抽出来,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往殷山越家的路最近翻修了,原本的沥青路面被挖开,底下的石头水泥敲碎了翻上来,和着土黄色的稀泥,一踩一个坑。
为了施工安全,这段路的路灯电源被切断了,整条路黑漆漆的一片,殷山越走在其中,那副神思不属的模样,像只游荡的鬼。
路上其实很安静,于是便将他身后那些悉悉索索,故作小心的脚步声衬托得格外明显。
殷山越走到一半停下来,双手揣在裤兜里,盯着不远处的一个光点漠然道:“滚出来。”
也是足够碰巧,彩毛带着一群人,准备回家洗洗睡的时候发现了殷山越独自一人走在大街上。只觉得两拨人对冲他们打不过,但是欺负其中一个,肯定就绰绰有余了。
刚刚那几个被胖揍的非主流意识到自己被发现了,面面相觑,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几个人对视一眼,大喊一声就朝着殷山越扑了过来。
殷山越照着打头的那个妖魔鬼怪的鼻梁来了一拳,力道极重,对方一下子就被掀翻了,鼻血像是不要钱一样,汩汩地流出来,酸疼沿着神经袭击大脑,令他整个人瞬间失去了战斗力。
几个小喽啰绕到了殷山越身后,鼓起勇气踹了他后背一脚。殷山越一时间没有防备,生生吃下了一击,整个后背火辣辣的疼,
抓住了这个间隙,彩毛胡乱往殷山越身上招呼了好几拳,心底估摸着按照自己的力道,怎么对面这人身上也得留下来不少淤青。
殷山越眼底的火苗愈发旺盛,拉过身边一个人的手臂,顺势将人一个背摔,被他踩在满是泥浆的地面上,脑袋撞到了旁边的垃圾箱,骨骼和金属大力撞击,发出来“砰”的一声,令人牙酸。
短短半分钟,一帮人就又被殷山越放倒了好几个,只剩下躲在后面哆哆嗦嗦的文艺复兴同志本人,手里面捏着把钥匙串上面用来翘啤酒瓶盖的小刀,带着两个瘦骨伶仃的小弟。
殷山越胸口起伏,喘着粗气,趁着昏暗无比的月光,死死盯着剩下的三人,朝着彩毛勾了勾手。
“哇!”彩毛带着哭腔的声音回响在夜空中,扔下小刀,一溜烟地逃跑了。
殷山越冷笑一声,拍了拍背心上面留下来的半个脚印模样的灰尘,转过身,在黑暗里,继续朝前走。
***
他没有回家。
殷山越站在祝归宁家楼下,摸了摸自己运动裤裤兜里放着的手机,嘴角的伤口牵动着神经,带来一阵阵如同针扎似的刺痛。
祝归宁家窗帘拉得很紧,不透光,里面有没有人,祝归宁是醒着还是已经入睡,殷山越无从知晓。
铺面前的灯箱早在夜幕落下时就打开了开关,暧昧庸俗的粉红色一闪一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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