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声青年》第4章

大天。朝。体制下，这想必也是必要条件之一。
姥姥不疼奶奶不爱的孩子林晶晶早上得给导师送咖啡，端茶送水，孙真至少不用为这些琐事烦恼。
然而方培元也给他出了个不小的难题。
寒假刚开始时，孙真的毕业论文已经结了稿。过了查重，方培元草草看过后慈祥地对他说：“小孙，毕业论文只是个小课题，既然都提交了就算是结了，相信你答辩也不会有问题。我这里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交给你去办。”
孙真一愣：“方教授……”
“别见外，没有外人在还是叫方伯伯吧。”方培元摆摆手，笑眯眯道，“本来这件事应该交给你研二研三的师哥师姐们，但不凑巧研三只收了一个，要提前毕业了，研二两个都接了我给他们找的案子脱不开身。所以只好交给你了。”
“方伯伯你就直说吧，是什么事？”
“代课。”
两个字清脆地砸在孙真脑仁上，真疼。
他挣扎道：“……代，一节课？”
方培元笑得意味深长：“一节课还用得着特地找你来谈这事儿？”
孙真抹了把汗，不死心道：“那，代三节课？”
方培元目中精光闪过，老谋深算地断了孙真的后路：“比三节多一点，也就十多节吧。”
“方伯伯，下学期只有十八周，十多节就是整个学期啊？！”孙真表情失控。哪有学生给导师代一整个学期的课啊？这符合规则制度吗？！
“只是门选修。不算严格意义上的正式课程，人数也不会多。”
“可是我到九月份才入学……”
方培元安抚道：“稍安勿躁。本来让你提早交论文就是为了提前结业，三月份你就可以正式入学了。所以下学期你就是研一生，课题是你最擅长的混音方向，具体讲什么，你自己定。正好利用寒假你把课题定下，教案写完。大方向我随时给你把关，放手做就行。”
孙真顶着山大的压力，不敢不从。
因此这个寒假他除了躲在寝室里偷偷摸摸做网络主播，其余时间都在紧赶慢赶地写教案。
方培元是出了名的笑里藏刀，温柔地告诉你“全部重写”乃是相当高频的事件。光是课题就被以各种理由驳回了十遍八遍，更别说每一章节的教案了。除去考试周，一共十六节课，每节课的教案孙真都写了三四次。Plan　A不行，Plan　B上。Plan　B也不行，再换Plan　C。一直写到方培元首肯为止。
孙真心里清楚，方教授越是严格对他来说越是有好处。
这样他以研一生去授课时会出的纰漏就越少。他的教案越是受到方培元的肯定，就越是严谨，让人没有话柄可循。
上周，他终于把全十六节课的教案都定下了终稿。
方培元友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孙，做得很好。差点以为你来不及在开学前写完。”
“是啊，我也没想到写完了。”
可是半条命也没了。孙真小声嘀咕。
“嗯？你刚说什么？”
“没什么！方伯伯您说。”
“哦——是这样。”方培元递给他一张任职通知，“课程已经向上面报备审批通过了，正式的任职书你收好。”
任职书的乙方处赫然写着孙真的大名。
“……不是代课吗？应该是挂方伯伯的名啊。”
“你看我像是抢占学生功劳的那种人嘛。”
孙真又诧异又有些不安，捏着入职通知的手不自觉用力把纸张都捏出了皱褶。直到拿到这张纸他才明白方培元的苦心。他还没有毕业，他的导师就给他把今后留校的路一步一步铺平了，即使他觉得自己没有透露过想留校的愿望。但确实，说实话，大学老师是个不错的职业选择。特别是名校的老师。体制内的事情，靠的都是贵人。
方培元就是他的贵人。
除了表示感谢，他也没什么可说了。
方培元见他高兴，有些欣慰地说道：“再过一周，没几天不就开学了么。我想这样，在学生选课开始前，你找个时间，试讲一节课。一来你可以亲临其境体会一下站在讲台上的感觉，二来也算是这门新的选修课做个宣传。这样同学们选课时心里也能有点底么。你觉着怎么样？”
孙真顺从地点头：“都听您的。”
于是乎，今天，开学前两天，寒假的最后一个周六。
在第一教学楼，早晨九点半，孙真会进行他人生中的第一堂试讲课。
来试听的学生会有多少，他没有细想过。本校提前三天注册报到，理论上来说不论新老学生，在周五就已经全部回校了。况且既然是方培元安排的事情，想来号召力是有的。
事实证明他的想法是正确的。
九点二十五分时，他到达教室。这间他坐在下面听过三年半课程的教室，如今他得站上讲台。
心里打着鼓，他走进教室后飞速往下扫了一眼。
能容纳六十人的教室上座率有六、七成。
不算太糟。
孙真把U盘插上，打开教案。这章节他已经记得滚瓜烂熟。但对着教案他多少能冷静一下头脑，现在他想的最多的是希望一会儿自己第一句话不要卡壳。
手机静音，摆在一边。
显示九点三十分时，孙真深吸一口气，抬头朗朗道：“同学们，我们开始上课了。”
第4章　第　4　章
要说孙真这堂课有什么不尽如人意的地方，大致有两个。其一是他正四平八稳地讲到一半，才忽然想起自己一开始忘了介绍自己是谁。其二是他虽然把教案倒背如流，但没能掌握好时间分配，导致本来预定四十分钟结束的课程，硬是没在四十分钟内讲完。
孙真看了一眼时间，为难地纠起了眉心：“呃……不好意思，可能会拖五分钟。但反正是试讲，如果大家认为没必要讲完，那我尊重大家的意见。”
台下有学生悉悉索索交头接耳。
“没关系老师！我想听你讲完。”有大胆的女生举手表态。
这门选修面向大一大二开放，所以到场的学生都是孙真的学弟学妹。有些大二的学生知道孙真是校内的风云人物，而大一的菜鸟们第一学期忙着享受大学生活，压根儿就没来得及听说也不怎么care孙真是谁。
后排有男生调笑道：“老师，在讲完以前能不能先介绍一下自己？”
“对啊老师。看着和我们差不多大，有女朋友了吗？”
闻言引发了一片嬉笑声。
孙真也多少考虑到会有此类学生，听到问题时并不意外：“我叫孙真，子小孙，认真的真。至于我有没有女朋友，你们猜？”
“哇哦～～～”
“这么神秘！”
台下欢呼雀跃，被讲台上年轻潇洒的老师勾起了膨胀的好奇心。
孙真话锋一转：“好了，让我把课讲完大家可以早点解放。那么接着刚才放过的demo，我来总结一下……”
孙真的声音很好听，很抓耳。
他一开口，闹腾的学生们倒是静了下来。
经过刚才的小插曲，虽然没人讲话，但课堂气氛显得严肃活泼、团结紧张。
五分钟后，孙真的试讲课画上了句号。
在客套寒暄了几句后，学生们纷纷起身离开。依然有积极的女孩子上来搭讪，甚至索要联系方式。孙真只给了工作用邮箱，表示如果课业上有不懂的，他一定会帮忙。
等学生走得差不多了，孙真才发现教室后门口有个不请自来的客人。
王梓倚靠在门框上，修长的腿吸睛效果显著。
孙真整理了东西，拿着教案走到后门：“前辈，你来捧场？一个人？林晶晶呢？”
王梓手里拿着美式咖啡，冲他一笑：“怎么，心疼我让你家晶晶跑腿？”
孙真正色道：“不，我是想说前辈你想怎么使唤她就怎么使唤她，千万别因为她是祖国未来的花骨朵而怜惜她。”
“嗯，正有此意。”王梓满意地点头。
如果说孙真只是学校里的一届学习成绩拔尖的普普通通的校草，那王梓大概就是八面玲珑受万人爱戴的名副其实的王子殿下。追根溯源起来，他是音大历史上晋升最快的人物之一，才三十岁的年纪就已经冠上了副教授的职称头衔。副教授每届只能带一个研究生，于是很不幸，今年他看中了苦命少女林晶晶。
王梓曾经在音大求学时也是方培元带的，撇开教授与学生的身份不谈，他和孙真确实是同门师兄弟关系。
所以孙真尊称他一声前辈，两人关系还算融洽。
王梓仗着腿长的身高优势拍了拍孙真的脑袋瓜子，颇为抱歉地说道：“课讲得不错。第一次能讲成这样我给你打个及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