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河》第10章


狄屿用黎天洋的T恤擦了擦脸,然后坐起来,扭头看向厨房的方向。
这间不大的房子里,因为停电,只有燃气周围光亮一些。
狄屿看着那个系着围裙的男人,从头脑混乱到大脑空白。
黎天洋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因为此刻他看着出锅的菜,竟然觉得现在很不错。
以往他做任何菜都只能自己吃,觉得所有的菜都是同一个无趣的味道。现在,有人分享,虽然这个人并不是他的最佳人选,但看着对方夹起一块肉放进嘴里时,突然开始期待对方给他点儿像样的评价。
“我第一次做。”黎天洋说,“糖醋排骨,味道怎么样?”
狄屿觉得用“受宠若惊”这个词来形容他的心情不算特别恰当,因为对于他来说,从前别人为他做什么他都不会有这种感觉。可是现在,也差不多了,黎天洋主动开口说话已经不易,加上他第一次做这道菜,而味道又十分不错,狄屿诚恳地点点头说:“很好吃。”
黎天洋看着他,露出一个似有若无的笑容。
狄屿没看到他的笑,只是闷头吃起饭来。
自从他没出息地哭过之后,他觉得黎天洋对他的态度跟之前不一样了。他其实打心眼儿里不愿意这样,就好像自己是个弱者,在祈求别人的同情。
狄屿的身体状况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他开始好奇那些人给他喝的酒里到底掺了什么。
“喝点水。”黎天洋接了水放在狄屿手边,然后自己又重新坐了回去。
狄屿抬头看他,轻轻道了声谢。
“谢谢你。”半晌,狄屿又说了一遍。
“嗯?”黎天洋诧异地看他,“没事。”
“不是,我的意思是,谢谢你带我回来。”狄屿难得心平气和地跟黎天洋说话,他猛地发现,两人的关系似乎在慢慢变化着。
黎天洋喝了口水,淡淡地说:“谁遇到这种事都会帮忙的。”
“不会。”狄屿非常肯定地说,“很少。”
两个人在昏暗的餐桌边看着彼此,太阳已经落下很久,只有流理台上的蜡烛燃烧着,撒给他们微弱的光亮。
光线暧昧,气氛也不同寻常。
“可能吧。”黎天洋开了口,依旧是冷淡得听不出任何感情的语气,“快吃饭吧,一会儿凉了。”
之后,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吃完饭后狄屿主动承担刷碗的工作。
“可是现在没有水。”黎天洋轻笑了一下说,“回去休息吧,等来水再说。”
第17章 
台风过境,外面的情况糟糕得一塌糊涂。
黎天洋凭借着手机最后一点儿电量看了一条新闻,说是这次台风已经造成3人死亡。
“死亡”两个人对他来说既远又近,经历过痛不欲生的死别的他,每次看到这种新闻都会下意识地去想亡者家属该有多痛苦。
他睡不着觉,站在房间的窗户边上往外看。
又想起狄屿在沙发上呜咽的样子,一阵心烦意乱。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包括宋易自杀他的家人找上门来的时候他都没有这么烦躁。隐忍的人最痛苦,他所表达出来的难过不及心中的千分之一。
对任何事都从来没有好奇心的黎天洋竟然对狄屿的遭遇感兴趣起来,他想知道是什么能让之前那么骄傲那么趾高气扬的一个人变成现在这幅样子。
这个世界想毁掉一个人,还真是易如反掌。
他的手机已经在提醒他低电量即将自动关机了,这时候却突然蹦进来一条短信,黎天洋拿起来一看,是狄屿的那个朋友发来的,语气谨慎地问他狄屿的情况。
黎天洋本就不打算回复,在看完消息的同时,手机关机了。
他觉得这就是天意,心安理得地把手机丢到一边,继续胡思乱想。
隔壁卧室突然传来“砰”的一声,黎天洋赶紧跑过去,一开门,发现狄屿正站在窗前看着什么。
“怎么了?”黎天洋紧张地走过去询问道。
“有东西撞到了窗户上。”狄屿看着外面,刚才不知道什么被吹过来,砸到玻璃上的时候吓了他一跳。
外面的雨大得骇人,下午的时候小区里已经是汪洋一片,现在再往外看,因为停电,只能看到黑嗦嗦的一片。
“我从来没经历过这么强的台风,”狄屿说,“太可怕了。”
黎天洋点点头,轻声说:“我也是。”
黑暗里,两个人只能听见窗外的雨声和风声,尽管他们离对方很近,但也无法像小说里写得那样,“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他们沉默了许久,狄屿说:“你看过他的遗书吗?”
“谁?”黎天洋愣了一下。
“宋易。”虽然知道这个时候提起宋易并不是明智之举,但狄屿找不到其他的话题可以聊,想着或许能借此机会解开心结。
黎天洋听见这个名字就不再愿意说话,他沉默着,觉得自己应该回隔壁的房间去睡觉。
“所以,你们真的没有在一起?”
“没有。”黎天洋回答得很果断,他说,“他的死我很抱歉,但是莫名其妙被误解,我也很为难。”
“他的遗书里写的都是你们的事。”狄屿看过那封遗书,现在,那几张纸被宋易的妈妈带回去,压在了她的枕头下面。
黎天洋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人,太黑了,他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从来不愿意解释什么的黎天洋微微张了张嘴,却在话即将出口的时候又放弃了。他转身要走,刚迈出两步就被狄屿叫住了:“聊聊吧。”
狄屿也转过来,看着他:“反正大家都睡不着。”
黎天洋心里有些抗拒,可竟然莫名其妙地坐到了房间的沙发上。
狄屿像是初战告捷的小将士,微微笑了笑,坐在了黎天洋的对面。
他说:“宋易从小就跟我关系好,我是家里第一个知道他性取向的人。”
黎天洋看着狄屿,但他对这个话题毫无兴趣。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想看着这个人而已,就好像在看自己,看当年被家里的惨剧搅得残破不堪还要强打精神的自己。
“我们俩算是在家族里关系最亲近的了,但是有几年,因为学业的关系,我们联系很少,后来再碰面,发现他性格变得有些偏激。”狄屿盘腿坐在床上,正对着沙发上的黎天洋,他跟那个人对视着,语气轻缓地讲着关于他跟宋易的事情,“但是我一直都不知道他有喜欢的人,直到他自杀。”
“你们不是关系最好?”黎天洋难得发问。
狄屿苦笑一下说:“也可能是我自以为吧,大家长大以后,自然都有了自己的生活圈子,有些事,大概是不愿意让别人知道的。”
他们又沉默了一会儿,狄屿接着说:“知道他自杀的前一天我才无意间发现他有严重的抑郁症,他家的抽屉里都是他的药。我当时想的是要找时间好好跟他聊聊,如果不行的话就叫他来我这边跟我们一起住,结果,还没来得及聊,他就……所以,我非常自责,或许我当初及时跟他谈了,他就不会离开我们了。”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黎天洋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很冷血,但他觉得自己说的没错,命就在那里,是留着还是放弃,全凭个人。
“或许吧,但我没法原谅自己。”狄屿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可能是觉得这个包袱太重了,我一个人背起来太累,所以,在我看完他的遗书之后,自然就把一部分责任丢到了你的身上,我当时真的觉得,宋易的死,你难辞其咎。”
第18章 
这些年黎天洋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家人或者朋友发生的这些意外,到底跟他们有没有关系,如果有,那要怎么算他们应该偿还多少债?
这些年一个人过日子,黎天洋几乎没有梦见过父母,他很怕自己梦见他们,甚至不愿意想起他们。
那是对他而言最恐怖的经历,如果可以,他甚至想尝试用失忆的方式来跳过这段记忆。
但现在,听着狄屿自我责备的话,他又想起了这个问题。
“你不应该这样。”黎天洋看着他,语气淡然地说,“人生是他的自己的,他要死,谁也拦不住。”
听着黎天洋用这种事不关己的语气说这样的话,让狄屿皱起了眉。
他苦笑了一下,摇摇头说:“我跟你说这些也是没劲。”
黎天洋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你一直都是这样的性格吗?”狄屿不解地问。
黎天洋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但觉得一直不给对方回应似乎有些不礼貌,于是轻声说:“大概吧。”
“……你这人……”狄屿无奈地笑笑,更不明白宋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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