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时分_千绮夏》第51章


上了饭桌,还未等我动手,坐在对面的鹿野却起身拿过我面前的瓷碗,动作自然的替我盛起汤来。这些琐事原本都是我做惯了的,就连之前跟顾蕴玉在一起的时候,也是如此,我已经习惯了照顾身边人,更别提这也是做一个随从、跟班的本分。
直到鹿野将这满满一碗熬得香气四溢的鱼汤递到我眼前,我都久久回不过神,手足无措的接过盛满鱼汤的瓷碗,呐呐道:“谢谢。”
隐约间,我似乎听见一声无奈的叹息,抬眼却望进一双溢满怜惜、心疼以及其它太多太多我看不懂情绪的琉璃眼眸中,淡色嘴唇动了动:“你我之间,无需说这两个多余的字的。”
我闷闷的“嗯”了一声,埋头喝了一大口温热的鱼汤,也许是喝得太急的缘故,汤还未下喉便呛得咳嗽不已,连带着眼泪都被刺激出来了,果然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也喝不了热汤。
一双手抚上了我颤抖着的后背,轻轻拍打着。渐渐地,我的喉咙也好受了不少,终于缓了一口气。
抬头一看,鹿野正站在我身边,那双匀称修长的手还有一搭没一搭的抚摸着我弓起的后背,体贴关切的模样是从未在他身上见过的。那是属于哥哥的……温柔。
鼻子一酸,大脑一热,我竟然毫不犹豫的一把抱住了站在我身边这个一脸关切的清瘦青年,鸵鸟似的将狼狈不堪的脸埋入他平坦的胸前,用快要让自己窒息的力度紧紧地抱住他,近乎乞求一般喃喃道:“哥哥……不要再丢下我一个人离开了……我想要永远跟哥哥在一起,我……只有哥哥了……”
被我抱住的身体猛地一僵,我依旧一无所知的继续沉浸在这忽然再次爆发出来的悲伤绝望情绪中,满脑海都是那年冬夜那场大火那件被血染红的外袍,嘴里翻来覆去的话语就连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在说什么,却是反复做过的噩梦里所重复的呓语。
“我很想你,非常非常想你……哥哥。”
抚摸着我后背的手停了下来,泪眼朦胧中,感觉到自己的脸被一双手捧了起来。
即使知道现在自己这副模样狼狈极了,却还是止不住喉间软弱的抽噎声,明明想要展示给哥哥自己已经长大了可以独当一面想要保护他的坚强形象,偏偏事与愿违……
从不轻易流泪的我,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在自己最想表现的人面前哭得像个软脚虾!
我痛恨这样软弱无力的自己!
直到眼泪被细细拭去,对上那双梦里无数次出现过的潋滟眼眸,来不及思考,我一把攀上他的脖子,仰脸吻了上去。
泪水是苦的,亲吻是甜的,哥哥是我的。
那双波光潋滟的哀切眼眸荡起一层一层震惊的涟漪,像是漩涡一般,倒映出我痴狂的脸庞,细细碎碎如流光,是埋藏沉淀了数十年的炽热感情。
哥哥没有推开我,也没有躲闪,只是怔怔的望了我许久,最终纵容一般,阖上了那双令人心碎的眼眸,漆黑纤长的睫毛颤抖如蝴蝶翩跹的羽翅。
长长一吻结束,暧昧的喘息声交叠响起。
他垂下了眼眸,脸上的表情似悲似喜,我看不清,只听见轻轻落落如风吹柳梢的声音传入耳中又消散在阳光下浮满无数细小尘埃的空气中。
“对不起,是哥哥弄丢了阿慎……这些年来,哥哥也一直在暗地里寻找着阿慎,哥哥……也很想阿慎。”
我不可置信的睁大双眼,喜悦的情绪在胸膛里鼓噪,这番无异于回应那不能言说的告白的话让我激动得不能自已,一瞬间忘却了所有,就好像这数十年的颠沛流离都只不过是一场短暂的噩梦。梦醒时分,我终于不再是茕茕孑立、孤身一人。
整整一下午,我们都锁在房里促膝长谈,从局势莫测的如今谈到久远安宁的以前,在这其间,我也大概知晓了自己的过去。
原来我也曾经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有父有母,有哥哥,甚至还有一个秀外慧中的姐姐。只是这圆圆满满的一切,起于一场无妄之灾,都被一个姓沈的人给毁了。
而这个人就是沈泽棠的父亲。
数年前,吴县陆、沈两家乃是并驾齐驱的书香世家,陆家以世代相传的数件古董字画闻名,沈家擅长鉴别书画真假优劣、甚至有着修补破损字画古玩的好手艺。两家自然为世交,只是一个喜清静,一个喜热闹,一个避世而居,一个左右逢源。久而久之,嫌隙自然也就产生了。
直到沈家为了讨好谄媚当时刚刚侵占吴县的日本兵头子,而将祸水引到了对此一无所知的陆家,至此陆家家破人亡,沈家借势壮大。
那之后的事情,不用哥哥继续讲,我也了然于心,无家可归的少年带着年幼的弟弟流落街头,直至进了一个龙蛇混杂的戏班,相依为命的兄弟二人这才有了一个立脚之地……
我从未想过自己竟与沈泽棠有着这样一层羁绊,更未想过他会是害得我家破人亡的仇人之子。
命运真是弄人,兜兜转转,却把这些恩恩怨怨纠缠不清的人聚在一起。
地牢里沈泽棠交给我的东西还躺在我怀里,此刻却仿佛硌得我胸口发痛似的,他说他“欠”我们的,这个“我们”到底指的是谁?顾蕴玉或是“鹿野”?
难道他已经知晓鹿野跟我的关系,我不敢往下想。
作者有话要说:
纪念第一次过了15W还没有完结~
第51章 潦倒
一番促膝长谈下来,心里不但没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反而变得更加沉重起来。
我不知道分离的这些年里,“哥哥”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今天的“鹿野”,我更不知道自己竟然与沈泽棠有着这么一层羁绊,“仇人”这二字对于我来说还是太过陌生太过遥远,即便那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原来我也是有家的,只是我不记得了。
我只记得这数十年里,与顾蕴玉在一起所度过的无数个充斥着欢笑或是眼泪,有趣或是乏味的日日夜夜,以及对哥哥永无止境的思念。
一缕残阳的斜晖透过窗棱投射在绘有灵秀山水的古朴屏风上,留下一道道影影绰绰的痕迹在人眼前摇摇晃晃。屋外传来卫兵跑步路过的声音,用生涩难听的日语简短的报数。
不知不觉,已近黄昏。
鹿野近在咫尺的面庞仿佛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似的,在这蒙昧不明的晕黄余晖中,美丽的不可方物,让人挪不开眼。我看着面前这双柔光潋滟的双眼,宛若置身于春暖花开的季节。
一瞬间,脑海里却闪现出另一双总是含笑的眼眸以及满是病容的脸孔。
静静躺在口袋里的坚硬物体犹如一把匕首,硬生生的刺得人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我猛地站起身,深呼吸一口:“我想要去一趟顾家。”
鹿野握住茶杯的手微微一顿,静默片刻,倏地笑了:“也好,我陪你一起去。这些年以来,承蒙他们替我照顾阿慎你了。我也应该好好谢一谢顾小少爷,若没有他,便不会有今日的你。而凡是对阿慎有恩的,便是我的恩人。”
从少佐府去顾家的这一路上,只见车窗外不断后退的繁华街景,即使在再拥挤的街道,打上少佐府标志的汽车也能横行霸道似的畅通无阻,逼得道路两边摆摊的商贩避之不及的四散退让,日本人的蛮横凶残已经是深入人心、无可争辩的事实。
我与鹿野静静地坐在车厢里,彼此间都没有说话。
口袋里沈泽棠交与我的物事一直被我攒在手里没有拿出来,不知为何,我下意识的向鹿野隐瞒了这件事情。
汽车在顾家门外的巷口停下,鹿野交待了司机几句,便下了车同我一起步行进去。
弯弯的黄月亮隐没进羽毛似的薄云间,漆黑的夜幕里没有一颗星子,沿着巷子里的石板路,我们一步步摸索着朝记忆里顾家的别墅走去。
“奇怪,今天这是怎么回事,我记得往常到了这个点路灯都是亮的,再说顾家也总是早早地点上了灯……”
借着朦胧的月光,我一边纳闷的往别墅的方向走一边还得时不时提醒身后的鹿野注意脚下的碎石台阶。
“无妨,我看得见。”
只听见身后那道清清凉凉的声音在寂静的巷子里响起,随即手掌被人轻轻握住,耳边传来犹带笑意的嗓音:“阿慎若是看不见怕黑的话,可以牵着哥哥的手。”
我抿了抿嘴,在黑暗里无声的笑得像个傻瓜,手指却紧紧的回握住另一只温热的手。
直到站在顾家别墅那西洋式镂空雕花的铁栅栏外,久久的,我都有些回不过神。
总是华灯闪烁的庭院里空空荡荡,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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