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凡事》第50章


所有的时光都是被辜负被浪费后,才能从记忆里将某一段拎出,拍拍上面沉积的灰尘,感叹它是最好的时光。
五月份的时候于锦乐过了个莫名其妙的生日。
为什么说莫名其妙呢?这还得从期中考后边想被李益华传召接见去了办公室处理学生档案,在于锦乐的那一页上看到了他的生日日期说起。
于家小孩多,父母一来顾着店里生意忙,二来他们也不是什么文化人,对生日这种日子从没当做一回事过——连一碗面一个鸡蛋都没有的那种真正意义上的不重视。
但边想不一样,他家就他一个独子,生母虽去世得早却是真正意义上的大家闺秀,他的生日自小被当做是家里的一大节日来过,也不是说要摆桌设宴地多张扬,就是在态度上的一个重视,习惯形成后就没那么容易改掉,他妈去世后,在沈昀佳还没出现的那段时间里,他爸不管再忙都会抽出时间陪他这个独子吃个饭,唠个嗑,跟个老领导似的总结一下过去的不足,再寄望一下未来。
所以当边想发现了于锦乐的生日还有那一两天的时间之后,就一脸神经兮兮地逼近他说,“请我吃什么?”
于锦乐一脸黑人问号,“什么请你吃什么?”
边想,“你生日啊,别告诉你跟我家一样都是自家人吃个饭没有请同学的习惯啊?”
于锦乐没有get到他的重点,“自家人吃饭一天三餐还吃不够?还非得分生日不生日?”
“不是,你不过生日的吗?我看你快生日了啊!五月十日嘛!”
于锦乐一脸无奈,“少爷,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有生日过的啊,我不过生日子的。”
他当然是和见识过所谓的生日宴的——郑曼曼没出国之前,她的生日宴是于锦乐见过的最夸张的一类。她爸每年都在酒楼包下大厅摆上二十几桌,连同自己生意上的朋友和郑曼曼自己的同学朋友在内一次性请了个高朋满座。
然而在于家,别说不可能有这种规格的聚餐,他父母就连他生日是在哪一天都不会放心上。
平民凡家,尚且为了三餐奔波不止,那有精力去折腾这些?
“哇靠,你过得比我还糙嘛!”
于锦乐听得直翻白眼。
不过生日就糙?那多的是人糙了去了,他大少爷没见着而已!
越、临、杏三江顺着起伏和缓连绵不断的低矮山丘,蜿蜒曲折千里迢迢地穿越一整片历史悠远的古朴东南大地,一路呕心沥血地滋养了一方肥沃水土及一方别致人情,最后相会于鮀城这个位于东南沿海的海滨城市,奔涌入海。
这个城市不大,其优越的海港条件和地理位置的特殊性而成为国内第一批享有经济特权的城市之一,这里有着漫长的海岸线和自成一派的民俗风情,也有着蓬勃生机的商业王国和具有明显地域特征的渔业捕捞行当。
文艺与传统,商贸与行当,几分和谐中夹杂着几分突兀。有人说这个城市热情,也有人说这个城市排外,一个古老的小城,文化与新兴政策的矛盾无处不在。
于家是这个小城里最具代表性的一个男主外女主内式家庭。男主人在外打拼赚钱,女主人在家主持家当开枝散叶。他们有着当地人生生不息为了生活拼搏奋斗的坚持不懈,也有着连类似于计划生育这类的计划生育政策都无视的传统封建。有人说外地女子远嫁而来,就意味着与封建残余家长制度的终身不可分割。
当然于家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本地个体户家庭,不可避免地打从骨子里刻画进了以上的条条种种。
开枝散叶开枝散叶,先“开”后“散”,正是因为这个理,于锦乐下面还有个弟弟和妹妹,虽然比起农村地区这不算什么,但在同龄一些已经受到政策限制的同学家中,他家是名副其实的人口大户。
于爸自小从农村出来打拼,从一穷二白的农村穷小子奋斗到如今也算是家有所成——虽然比上不足,但是能找到关系砸下几万块把自家儿子送进鮀中,也已是比一般无权无势的普通工薪家庭要好上几分了。
于妈妈虽然自小家境不错还是城里人,但是他们这一代深受□□影响,由于家里成份问题,初中就缀学下乡去了。
这种的家庭,对于一贯以来在学校读书成绩中上的大儿子,是必然抱着极大的期许的。
于爸爸生意辛苦,于妈妈看在眼底,对着自家大儿子从小到大的教育就是以后要好好读书当个坐办公室的,舒舒服服地坐着赚钱,可千万不要像他爸一样为了养家糊口起早摸黑灰头土脸忙出忙入三餐都顾不上。
当然他们的起点是为自家孩子好的——大部分的父母都是这样想。
就像大部分国人家长一样,他们把期望都寄托在几个孩子身上,因为年幼年轻时读书受阻形成的残念怨念,造就了他们对文人对读书形成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憧憬,这种憧憬促使他们进一步走上了□□家长的习惯之路:让自家孩子替自己完成儿时梦想。
但所受教育和眼界所限,他们对教育方法一知半解,又要为家里稍微上轨道的那盘小生意操心操劳,所能分配给家庭的时间实在不多,于是只能以自己匮乏的知识与有限的脑力去强行构造出一种教育方式,这种教育方式,恰恰正是时下众多家庭信奉的“打击教育”方式。
由于这种“打击教育”具有惊人的广泛性与普遍性,常年存在于各式各样的家庭之中,由普及性引发了弊端的隐秘性,以致于他们都理所当然地把这一种教育方式归结于“自谦”与“激励”相结合的“理想方式”,甚至奉为教条,世代相传。
他们根本不会想到,这种“打击教育”跟“棍棒教育”的异曲同工之处在于,一个从心理层面给予孩子打击,另一个从身体方面给予伤害。
于锦乐自小就在这种环境下长大,打击与否定如影随形,必须时刻听从父母指挥——
听话了,表现得好,没有夸奖,最多就是一句淡淡的“不要骄傲”;表现不好,那一顿打骂是绝对少不了的。
不听话,得了好结果,那也就赚来一句“下次就没这个好运了”;结果不理想,那便是一顿冷嘲热讽与全盘否定。
“我们那么爱你,养你长大,供你读书,我们对你这么好,你就必须顺着我们的意愿来。”
父母以“对你好”为挟持,绑架了小孩儿尚且稚嫩的道德观。
以“为你好”、“怕你自满”为借口,分分钟都牢记着要摁着你、踩着你,生怕一个放松,就会成了“捧杀”。
自家的小孩必须贬低,有个操蛋的词管这叫“自谦”。
以他们的认知程度,最多只能把“打击教育”与“激发血性”和“体现家长威严”联系起来,却远不懂得“因材施教”的重要性。各人性格差异,面对同一种状况会呈现出多样化的反应,或许真有人能适应这种打击教育带来的血性激发,但这人绝对不是于锦乐。
身为长子,他不善言辞,性子沉,善隐匿,极具韧性与犟性,宁可对着日记本一笔一划写下心情所得,也不轻易吐露自己的心声。
他乖巧、随和、懂事,心软不会拒绝人,打骨子里少了那股子爆发型的血性。如果任他再成长几年,这性子未尝不能朝着沉稳可靠的方向发展,但现如今他性格尚未完善、三观塑造并未完整,这种教育作用于这样一个心有千结思虑甚重的人身上,不可避免地就会形成一种实质性的重压与自卑。
有比较的地方就有自卑,尤其当这种比较呈现出一种源源不断没有尽头的趋势的时候,自卑成了习惯,习惯压制久了,会衍生出一股发自内心的嫉妒与歹意,他当然知道这样不好,却无法自控,只能故作淡定地将自卑与歹意小心翼翼地藏匿于温吐的性子。
就像于妈妈经常会在他晚上学习后准备睡觉时指着对面某扇还亮着黄晕台灯的窗说:“看啊,对面那孩子还在看书,就你既不聪明还不努力,怎么能学得好?”
所以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于锦乐恨死了对面那户不知名的人家那个“勤奋熬夜苦读”的孩子,却又在成绩不理想的时候忍不住自责自己恐怕是因为不像那人的勤勉才会如此差劲。
歹意与自责让他的性子愈发扭曲。
边想说他有点自卑,时刻觉得自己不够好——这点是真的“慧眼如炬”。
他岂止是觉得自己不够好,他是认定了自己天生废柴。
鮀中这个环境,学霸圈他挤不进,高知家庭他融不去,富家子群他更是隔了好几道越不过去的坎。
与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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