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凡事》第175章


她这是气得狠了,连标点符号都给逐字逐句地气了出来,咬文嚼字段落分明。
边想没接话,她就继续往下说,她伸手往教室方向一指,又道:
“你去看看别人——就看我们自己班上的义峰同学好了,你也当了那么久班长了,他家里什么样情况你会不知道?他家那种景况他都咬着一口气跑在众人前,你又有什么资格自我放弃?!”
边想这时才抬起头来,状似乖巧地说了句:“我没有,我不是,老师你别乱说。”
春姐眼睛一瞪,一双原本不大的单眼皮小眼睛竟撑出了圆溜的怒视感:“没放弃那你跟我说说现在是什么个情况?”
可边想又慢慢把头垂了下去,双手交叠在身前,做出一副受教的姿态来。
他眉目俊朗的五官相当占便宜,只要稍稍敛起冷光便又是师长们最爱的好学生脸,不止富有亲和力,看起来还特别可靠。
真是个狡猾的小孩儿,明明就是不听话又还非做出一副情非得已的作态!春姐见识过的各种各样的学生,眼睛一抬就晓得他后头有尾巴在晃,可偏偏他还以为自己掩饰得好,当下差点被他气笑,可始终是她看中的学生,她不信他会就此自甘堕落,于是她自己单方面收拾了一下心情,压下火气,尽量心平气和地说:“我希望你能弄懂一件事,人一生太长了,可前头也就摆着两条路:一条是必须走的,一条是想要走的。很多时候,你必须把必须走的路走漂亮了才机会去走想走的路,有些路,你不走下去,就不会知道那边的风景有多美。”
又是一碗酸馊馊的鸡汤,边想闭上眼睛摒住呼吸就给干了。
春姐说:“你得自己想通,这事谁都帮不了你,还有,你还要想想自己肩上的责任,你是二班的班长,每一年的优秀学生干部都落不下你,你有以身作则的义务。”
这道理边想哪里会不知道呢?可是他有他这么做的理由,并且这还只是个开端,他自己都不确定能几时才结束。
于是他又认认真真地对春姐说:“老师,班长这职位,我申请卸职。”
春姐噎住,又拍了下办公桌,“为什么!?”
边想说:“因为我没法以身作则。”
说得他好像有多循规蹈矩似的,边班长大概是忘了他很早就是瞒天瞒地带头早恋、抽烟、开摩托车上学的那类人,够被马杀鸡抓去浸猪笼的那种。
春姐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最后闭着眼睛对他挥挥手,“你先回去,这事以后再说,记住我刚才的话,别辜负你自己。”
约谈过后,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情况似乎有所好转,虽然依然上课补觉,但好歹撑过了两天没迟到早退逃学旷课。
结果第三天,就原形毕露在体育课中途开溜紧把整个下午的课都给逃了。
春姐气得差点没一口气背过去,感觉这个学生软硬不吃油盐不进,快无药可救了,于是二班的人有幸见识到了春姐活生生被边班长这个全校楷模气成了一挂炮仗,用她特色。
最终,春姐转而求其次,找上了唯一能跟失踪状态的边想搭上话的于锦乐。
春姐带过的学生多如过江之卿,目光如炬,分明就是舍不得放弃边想这么个好苗子,现在外界形势是对他不好,可她相信,只要能挺过这一关,这孩子前途不可谓不惊人。
可偏偏边想不配合——不止边想不配合,于锦乐也不肯全然配合她的指挥。
春姐怀疑边想是不是要把这些年攒下来的叛逆一古脑儿地发泄出来,作天作地不得安生,可他又分明为自己留了退路,就像是个身不由己被风卷上天的风筝,唯余一截绳头捏在于锦乐手里,久久间或一下地被扯动,才会短暂地落一会地,在众人面前出现一时半会儿。
所以于锦乐成了边想的突破口。
于锦乐这段时间被叫去办公室的次数比他学龄开始至今被喊去谈话的总和还多,春姐抓不住脱缰的边想,可逮着规规矩矩的他就轻而易举了。她不厌其烦地对着他强调高二学习的重要性和关键性,以此希翼他能将一番番孜孜不倦的教诲转达给那个把人气得肝疼的边大班长!
【春姐说你出勤率不够,学校会劝退。】那晚趁着时间还早,于锦乐给边想去了这么一条短信。
从这些天以来总结出来的规律表明:边想及时回复短信的几率是有固定时间段的,如果是晚上九点到凌晨三四点这段时间发过去的,最快也只能等第二天才得到回复了。
信息发出去后,果然很快得到回应:【又叨叨你了?】
于锦乐:【嗯,其他的话都差不多,就这句新加的。】
边想怎么样都行,可是被劝退就不是于锦乐想看见到的了。
短信发出去后手机就响了,边想直接拨了过来,于锦乐刚接通,那边就传来一声低笑。
“你真是个老实人呀乐乐,春姐说什么你都照着往我这儿搬呢!”
那笑声沙哑而粗粝,笑到末了还轻咳了几声,于锦乐喉结滚动,眉头微蹙,想说点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又一囫囵自行消化了下去。
他说:“实话实说而已,反正我也把话带到了。”
说完不忘瞄一眼闹钟秒针。
他没觉得自己的话有多好笑,比起成为春姐和沈昀佳对边想施加管制的中介,他更担心他现在的情况,可偏偏他又没有那个资格去开口表达关心。
他缩起双腿,用膝盖顶着桌沿把椅子往后拄,整张椅子就靠着后面两条椅腿撑地立了起来,这个姿势很考验人,施力太大或太小都会失衡,他以这种微妙的状态窝在椅子里,感觉自己此时的心态一如这个姿势,稍加不注意就要失足跌落。
“六十。”
边想反问:“六十?”
于锦乐说:“春姐说,旷课超过六十节,学校直接开除。”
边想“哦”了一声,然后保证:“好吧,我心里有数,会控制。”
控制?控制什么?控制不被开除吗?
于锦乐想要调整出来一个跟预想相符的理想状态来对他,可偏又无法自控地中升起一股烦躁。
“你有回家吗?”他又问。
那边沉默了几秒,接着传来含糊不清的一声,听起来像是在嘴里咬上了什么东西,“算有吧,有事忙就不回去。”
于锦乐垂下眼睑,不接话。
“乐乐?”那边得不到回应,略有迟疑地叫了声。
于锦乐沉默了半晌,那边也安静了下来,低楼层的信号不怎么好,还能听得到听筒里传来微弱的滋啦电流声,以及双方一深一浅的呼吸声。
作者有话要说:
511,跟我说一声生日快乐呗?
第137章 风筝(一)
呼吸一深一浅地交错,与滋啦的电流声织成一股,撞击在耳膜上。边想的呼吸有点儿重,透过话筒,还能听到那边间或传来汽车喇叭的鸣声。
于锦乐能想象到电话那头边想的样子:嘴里叼着烟,慵懒地找了地儿靠着,然后眼睛一眯就开始吞云吐雾。
他明明有很多话想说,可偏偏又一句都挤不出来。
面对春姐约谈的时候,他淡定又安然,乖巧又听话,可事实上春姐那些个苦口婆心刚从他左耳进去,转眼哐当一下就从右耳漏了出来。虚心受教可以是态度,也可以只是姿态,当它归类于后者的时候,代表了拒绝沟通。他用这个姿态来表示对边想的无条件支持,可在面对边想本人的时候,却立场摇摆了起来。
他没想象中那么坚定。
他对边想现在在做的事一无所知,担心他,怕他出事,想提醒他降温了别为了风度失了温度,也想叫他爱惜身体少抽点烟,还跟春姐一样,想叫他晚上回家,白天好好上课……
可他嘴巴松了又合,最终一句话都没说出口。
这就是春姐觉得于锦乐不肯配合的原因——比起成为一根牵动边想的绳子,他更倾向于成为那只放风筝的手,他把边想的意愿放在首位,无条件支持他,边想想往高空飞,他就把绳子放长,可偏生这档儿边想又只听得他的话,于是这又成了一个死循环,这个突破口一点也发挥不了作用。
秒钟滴滴答答地迈进了新一圈,移动通话双向收费就数神州行最贵,于锦乐每月的零用钱有限,边想现在花钱也没法跟以前那样大手大脚,所以他俩偶尔一次的通话都会尽量控制好时间,三言两句把话说完了就挂。
边想在那边“嘿”了一声,打破了沉默,“怎么?是不是想我想得话都说不囫囵了?”
如果说于锦乐信任他,给了他足够的空间不加以干涉,那么对应的,他也能从于锦乐欲言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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