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凡事》第224章


他恨透了这种层裹在“善意的怜悯”下的嘲讽。
前路再难,他咬咬牙,挺一挺,也就过去了,这个时间他最不需要的就是怜悯,那些个无足轻重的人也就罢,可偏偏他视若珍贵的那个人也怀着那种可笑怜悯的心思来待他。
瞒着他帮他找房子,又瞒着他替他交补课费,是不是他没发现,下次就是学费了?
那支吾的口气春姐听不出来,他可是清楚得很,这些分明都是于锦乐自己的想法,而不是他口口声声说的父母有意相助。
难怪他对兼职一事遮遮掩掩,熬红了眼睛也不敢在他面前多说几分!
这算什么?看不起他能养活自己撑住整个家吗?
千百种思绪在心间沸腾翻滚,愤怒与羞恨被强化加持,咆哮着挟卷上千万般的压力与不如意,以浊浪排空气势冲垮了本就强弩之末的他。
他们的高二生涯,就在一人愤而不泄、另一人的后悔压抑中,正式结束于蝉语延绵的七月上旬。
收了课,放了假,除却各自的小团体,大部分人在开学之前都不会见到了,这个暑假对于他们来说还要更特别一些——下学期到来,他们便要按照选科各奔东西,每天早晚相对的面孔也将换上一批。
他们私底下称之为“小毕业”。
所以在回校取成绩单那天,好些人都带了相机过来,为最后集结留下了合影。
整个教室闹哄哄的,还在等通知下去篮球场合影,班长张楚峰去办公室找春姐,又忙着到处抓各科科任老师,这班长做事还是有欠周整,前一晚没有通知到位,以致于这会儿还在各科任办公室里抓瞎。课代表们落跑不及,被逮着帮忙拦截科任老师去了。
教室里乱糟糟的,哪怕这个暑假只有一个月不到的时间,也依旧是令人期待的。
趁着时间的空档,陈苗苗把板报组的人一个个喊到教室后面,就着最后一期的板报为背景,“咔擦”一声为所有组员留下了最后一张完整的合影。这些人平常没少嫌弃着板报组的工作耗时耗力,遇到学校大检查逼得急了更是哀鸿遍野地嗷嗷叫,扔工具丢画笔的都有,但终究还是这么同一帮人,完完整整地坚持了两年时间。
“真是非常感谢大家对小组工作的理解和支持!这两年来大家的辛苦和努力都有目共睹,也在拿下了不少学校的优秀评奖,这当中少不了所有人的齐心配合,我知道很多人都是课余时间挪着凑着午休、周末这些放假时间过来加班加点,下学期就再难这么齐人了,趁着这个机会——”小姑娘本来想端着小组长的名头来一通感谢演讲,可说着说着眼眶突然就红了,“我们……我们……我、我就是非常感谢大家……”
她回过身去抹了两下眼睛,气氛被带出了离别的愁绪,几个女生过去给她递上了纸巾,拍着她后背安慰着。
某位粗神经男组员搞不懂女生们这个时间点涌出的莫名伤怀春秋,摸着头傻乎乎地说:“别这样啊组长,就是分班而已,又不是见不着面了。”
成功收获多枚来自女同学的充满嫌弃的白眼。
大抵天下男女的认知差异,是从出生落地之时就被决定好了。
“我们几个术科的都在历史班还能天天见,你们这些政治物理化学的可就算了吧!”女生们都抱团,王菁菁撇了撇嘴说,“到时候大家楼上楼下的,走廊上见了能打个招呼都算了不起了。”
负责文案的一名男生支支吾吾地出了列,“不、不会的。”
王菁菁就站在他前面,他似乎紧张过了头,额头上冒出了汗,“菁、菁菁,我们找一天吃个饭——”
他频频抬手推着一点没下滑的镜架,少年人腼腆而羞涩,只这么一句话,已足够面上的红潮从耳根蔓延到脖子下。
王菁菁不明所以,“吃饭做什么?”
其他几个知他底细的男生们搭着他的肩膀帮着闹了起来,“对对对!宣委大人!要吃饭!咱就该组个聚会吃个饭唱歌K!”
王菁菁揣着狐疑的眼神从这群没个正形的大男生身上挨个扫了一圈。
有人夸张地举臂高喊,“我们板报组情比金坚,可不是说散就散的!”
下面有女生默默补了句,“黄金是软的,一点也不坚。”
那男生一噎,顿时接不下去了。
一帮人笑得停不住,话题被歪,女生们的多愁善感一下被搅了个清光,陈苗苗吸着鼻子走过来对于锦乐说,“乐乐啊,我跟我姐说好了,暑假我们再接点画稿,开学后就不接了。”
板报组的人都在瞎闹,于锦乐就在一旁看着,时不时跟着笑上两声,余光扫过教室前面第三排位置,他点了点头,应道:“嗯。”
张楚峰几步跨上了讲台,招呼大家抓紧时间下楼。
“我们先下去!”
班里的人陆续出了教室,走廊上还挤着其他同样下楼的其他班,像是支流汇入了人海,沸腾的哗闹声不绝于耳。
于锦乐再三犹豫,抬脚走了两步,边想却已经起身走出了教室。
他呆了呆,堵在通道出说不出话来,陈苗苗推了他一下,“怎么傻站着?走诶!”
压下了心头涌上来的酸涩,他几乎是失魂落魄胡乱点了个头,“我去拿书包。”
原来疏远如此简单。
不用竞相争执,也不需要矛盾吵闹,只要一方切断沟通渠道,另一方又自暴自弃心生怠倦。
边想这狗脾气,高兴时候怎么哄你他都乐意,可那得是在他给出的底线内,当初翁琳找他闹小脾气,他懒得应付都能晾着人家女孩儿好长一段时间,更别说现在的情况远不止是闹小脾气那么简单。
于锦乐懂他。
他那些看似待人和煦的体贴周到,说到底都是限制在某一个圈定范围里头的,他就绝不是一个能委屈到自己的人,底线之上,随便你怎么闹,他都照单全收;可一旦过了界,那就不是轻易能罢休的事了。
曾经翁琳踩了界,边想都能毫不犹豫地抽身离去,更何况完全没有可比性的自己?
这期间于锦乐简直头发都要揪光了,既要应付考前复习还要担忧春姐找上家门,双面煎熬不过如此了。
他倒是想将满腔的委屈尽数咽下,可实在抵不住边想的无视,便就这般自暴自弃了起来,连带放弃了任何解释与辩解。
二人就这样不咸不淡地处着,被架上火烤也不过如此了。
真有那么一种真心喂到了狗嘴里的感觉。
他不明白,明明就只是想为对方做点儿什么,可整到了最后却两相为难的境地:一边得罪了的边想,另一边还要为春姐随时找上他家里验证而心惊胆战,所幸最后学校通知下来,给申请了助学基金的学生们直接减免了补课费。
如果早知这个结果,他——
于锦乐走在人群里,周遭的一切或说说笑仿佛跟他隔了层膜,又回到了初进鮀中那种茕茕孑立的寂寥。
——可拉倒吧!这中间根本就不存在“如果”!就算提前知道了边想会生气,但凡有能为他分担的可能,他也依然还是会这么做,只不过是会做得更加隐蔽一点、不被发现罢了……谁叫他就是那头撞了南墙都不回头的死犟死犟的金牛呢?
教学楼里很快清空,以往他们一抬头就可见着六七楼毕业班教室那一排排低埋着的人头,如今也空荡了下来,上一届高三毕业,今后就是他们这届准高三的天下了。
老师们还没到齐,高二级十个班的人集结在教学楼后面的篮球场上,就跟闹哄哄的羊群似的,到处都是抓人留影的人,边想被人堵在了篮球架下,这小半年间的种种郁结始终掩盖不去他过去几年积累下来的人气。
十七八岁青春郎当的年华,最是美好花季时。一班的人跑到二班,二班的人又掺进了三班的,整个年级里认识的不认识的都聚在了篮球场上,这人一齐啊,就容易闹,你说哎呀高三可总算摆脱了我呀,我也嫌弃说终于可以不用再念最讨厌的物理科……
大家都在笑,笑着闹着,就有人呜咽了。
六七月的毕业季,是一个煽情的季节。
象征着“离散”的合影散发出来的哀愁离绪渐渐在人群里感染开来,来到这个点儿上,大家怀念的都只剩下以往的种种美好,哪里还想得起曾经的芥蒂?边想被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拥着,他从初二转来鮀中,在这个学校待了几年,就任了多久的班长,他工作尽心,同学关系和谐,经常“跨界”操作支援其他班干,又没少顶着领导、老师的压力暗地里为大家谋下福利。所有过去的种种作为,并未曾被遗落,反而在这个特殊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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