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凡事》第226章


“你真的知道吗?”于锦乐又重复了一遍,“我是个男人,就算没你高、没你壮,打架也没你行——但我也是个男人,是个可以跟你并肩前行的男人,而不是需要你来呵护保护的娇滴滴的小女生!”
边想张了张嘴,却反驳不了于锦乐的每一句话。
“有些事,你不说,我不说,但是至少大家心里该有底,别真当人是傻逼了——”这些话其实并不在于锦乐的计划中,这会儿脱口而出只能说是一时愤怒上头冲昏了理智,可是说了就说了,他毫不露怯,甚至带着一股勇往直前的气势,“什么朋友会半夜不睡跑出来跟你蹲路边傻乐?什么兄弟会处心积虑偷偷摸摸地编一个教人一戳就穿的可笑谎言就为了顾及你所谓的颜面?你真当什么男生会动不动就搂搂抱抱卿卿我我地粘着一块儿?小姐妹吗?下课去个洗手间还得手拉手组团的那种?”
将近一个月的这种莫名其妙的冷战他是真受够了。
他突然乏了力,无精打采地低下了头,双手抵着边想胸膛,摆出推拒的姿态,“我不是要把我的自以为是强加给你,可是你至少……你至少——”
有心想为自己的行为争辩,可于家夫妇对孩子教育方式的弊端在此时纤毫必现,长年累月的打击教育将于锦乐打磨成一个习惯性否认自己、凡事未做先疑又个性自卑的人,而于妈妈强大控制欲又总不断地将她所认为的“最好”施加到他身上,令他苦不堪言。
他恨透了这种生活,生平愿望就是早日摆脱这种牢笼似的压力,可在这件事上,他蓦然发现,自己却在朝着这个方向靠拢。
“我承认,瞒着你去找春姐是我考虑欠妥,我太过一厢情愿,可是——”他像是在努力着把一个个的字从喉咙里挤出来,艰难万分,“我就是想着为你做点儿什么……”
人的逆反心理一种很奇怪的东西,就像他知道于妈妈会不断地拿他画画分散学习上的注意力来说事完全是因为他的成绩在鮀中确实很摆不上台面一样,他就是无法乖乖的服从指令放弃画画。有时候他甚至想,他或许真没那么喜欢画画,只不过是因为于妈妈的反对与嘲讽,才激起了他的叛逆性,让他更加不管不顾地往那个方向使劲。
现在回过头来想想,他也开始怕边想会如他厌恶家里对他的强行执拗那般,连带对他心生反感。
“你说过我很好,可是我真不知道自己哪儿好,你看,我连想为你做点什么,都能搞砸……”
所幸边想自小的成长环境与他不同,边家给了他太多自主明辨是非的机会,同一件事放在他们二人身上,往往能得到一个截然相反又两相互补的答案。边想没从这事上得出什么逆反心的结论,反而看着他难过成这样,心疼得一抽一抽的,
边想心道:我这都干了什么混账事?!
他语无伦次地用拇指蹭着于锦乐干涩的眼角,“是我错,是我狗脾气,我知道你这都是想帮我——”
边想想起以前,总是三五句不离口的“哥罩着你”,“哥哥带你玩儿”,可现在呢?现在他不过是连课余时间那点儿支配权都得为生计而作出让步和牺牲的可怜虫。
落魄的时候遇到心爱的人是一场劫难——或许“心爱”言之过早,但至少,这份喜欢,容不得他怀有任何轻率的冲动。
因为格外珍而视之,所以踌躇不前。
于锦乐摇头,“边想,我大概能懂你的打算。”
“可我不是女生,也不是你的小弟,我用不着你宠着,也不需要你罩着,我肩能扛,腰能顶,凭什么凡事你都要把我排在外?”
他说:“物质能代表一切吗?我承认,我们为了生存,必然在物质方面耗费上大量的精力和时间,但,这真能代表所有吗?”
于锦乐也不想自己像个言情剧女主角一样把这些酸断牙的脑残台词放在嘴上,可如果现在不趁这个机会说开来,以后肯定还会不断有类似的问题出现。
“是,物质成全你的优越生活和尊贵的面子,让你足以理直气壮地对任何一个人伸出你高高在上的手来施以援力——可你想过没有?我不是你的附属品,我也有我的担当和责任,有我所重视、并且希望去守护的人和物,我要的是两个人并肩前行,而不是一个将我视为易碎瓷器为我遮风庇雨的主人!”
他考虑欠失,做法不周,真就以为傻乎乎地捧上人之所急便是“爱”了。
一如边想一厢情愿埋头苦干,想要把最好的物质献到他面前这般。
他们都想要对方得到最好,却偏偏忽略了最重要的彼此的感受。
大概真是难得这么井喷式的发泄,于锦乐竟有种不吐不快的畅然,他站在走廊下,身后就是绿意森然的花圃,一廊之隔的篮球场上还集着整个年级同学的喧哗。
“我总是逃避,以我不在乎、我不喜欢为借口,在每一件事上总会自己留下一个随时可以退却的余地,其实只是为了掩饰我自己的懦弱。你说得没错,我就是自卑,我心态很差,宁可事前就把自己置于‘失败’的位置上,也不敢全力以赴去争取,等到失败来临,我就自欺欺人地对自己说,‘看吧,这就是命,你就是这么没用的一个人’。”
他难得自我剖析,一字一句都吐露得艰难。
“我总是倾向于自我麻痹式的失败,所以一直吝于坦诚,用着可笑的迂回来为自己掩饰,可现在,我发现这种逃避挺蠢的——”
篮球场上有个别班开始点名,他们却在这一方圈地独处。
“我喜欢你,边想,我并不伟大,也不无私,人前人后虚与委蛇这一套我暂且尚未学到手,我所做种种事关与你,皆是出自于我这份见不得人的私心。”
自我抑制久了,难免要失控,他一直垂着头不敢看边想,窗纸捅破后会发生什么事,他完全无法预见,边想或许真的心里有些个想法,但是这条道并不好走,他如果足够理智的话,就该拂袖而去,从此二人分道扬镳。
“如果有以后——我是说如果。”他艰难地道,“我还能为你做出更多,这百来块钱的补课费又算什么?”
到了这个田地,他几乎已经是语无伦次了,疯了魔的鬼迷心窍,内心矛盾得宛如煎熬,既存了私心想要一偿得愿,又怕从此误了边想。
气氛陡然沉了下来,隐隐陷入尴尬的境地,边想没说话,他也不敢看他的反应,便又开始懦弱地想要逃避,他狼狈地撇过了头,抬起手腕擦着下颌,试图掩饰面上的慌乱,可举起来了才发现指尖都在颤,掩耳盗铃般地将指甲攥入掌心。
他已经竭力拉开了距离,可方寸之地毕竟有限,二人依旧近得可以感受到双方的鼻息。
就在他悔不当初恨不得将刚才胆大包天脱口而出的那番话吞回去的时候,一声意料之外的轻笑声从头顶传来。
“胆子不小嘛!”
那声音过于轻快,宛若幻听,他肢体僵硬得可以媲美僵尸,头往内侧撇着仿佛还听得到颈椎的“咔咔”作响。
“诶?你躲什么?”
眼角余光瞥见一只爪子伸来,于锦乐躲闪不及,下巴被捏了个正着,紧接着整个人被扳正了身形。
“你不是喜欢我啊?那为什么不敢看着我?”
方才一时肾上腺飙升所激发出来的勇气瞬间泄得个一干二净,眼下这种被架上高台公然审判的羞耻感令他浑身发虚,潮红从耳尖延伸出来,铺满了全脸又蔓延到脖子,最后收入薄薄的校服衬衫下,看起来憋屈极了。
“是不是骗我的?”边想又说。
感觉到边想的气息渐近,他迅速闭上眼,试图避开,奈何脸被钳住,避无可避,只能原地憋成一只遍体通红的小龙虾。
边想连让他偏头的机会都不给,贴上去彻底堵住他的退路,将他的手裹进自己掌心。他埋头与他耳鬓厮磨,在他耳际说:“你再说一次,我就信你。”
于锦乐:“!!!”
大概有时候人总要滋生出点儿疯劲,才能够有勇于突破格局的冲动。
就在那一瞬间,边想整个人真的就豁然开朗了。
管他什么前路迢迢、管他什么寒苦艰辛呢?有这么一个现成的人,他愿意陪着自己、替自己分担,他还有什么理由一味将他往外推?那不是傻子么?
彼之蜜糖,吾之□□。
就像于锦乐刚才说的,不顾对方的意愿而一味将自己的想法强加过去,不是好事。他们都只是普普通通的小人物,有自己的爱憎恶恨,所以他至少该给彼此一个机会——至少让于锦乐有一个选择的机会。
“但是我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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