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鬼事》第439章


说完这句话,他和刘敘樘便同时将目光投掷在晏娘身上,想从她波澜不惊的脸孔上找到答案。可是晏娘思忖良久,终于缓缓摇了摇头,“我也不懂,而且它不杀死金氏,难道也因为它知道金氏对自己用情颇深?”
“金氏对自己丈夫的爱确实感天动地,”刘敘樘冷笑了一声,“程兄,你们知道吗?金琛吃掉金煜那晚,被她瞧见了,不仅如此,她还趁金琛昏迷昏睡不醒之时,脱掉他身上的血衣,把他身上的血迹清洗干净。所以金琛并不知道自己杀死了金煜,而秀秀,却一直对你们新安府知情不报。”
程牧游盯着窗外的夜色,沉吟道,“她不怕吗?和一只饿鬼朝夕相处。”
刘敘樘又轻声笑了几下,“她说了,金琛不会伤害她,不过,还真让她猜对了,金琛在准备吃掉她之前忽然住口了。据秀秀说,她问金琛还记不记得自己,她甚至主动去抱住他,抱住他瘦骨嶙峋的身子,心疼并且深情地吻了他。。。。。。”
“亲一只饿鬼,她也挺有勇气的。”晏娘撇着嘴摇头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秀秀虽然疯魔,但也并非完全不合情理。”程牧游嗟叹一声,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凄苦。
刘敘樘看在眼里,心中忽然生出丛丛疑虑,不过还未来得及细想,程牧游却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冷静和从容,他快步走到门外,把守在门口的史氏兄弟唤进来,对他们吩咐道,“你们带上人,在新安城仔细搜寻,金琛跑了,我怀疑邢国均也变成饿鬼跑掉了,它们四处流窜,必定后患无穷,一定要先一步找到它们。”
史飞史今拱手行礼,随后便急匆匆走出屋门,宽厚的背影很快融入到夜色中。刘敘樘见二人走远,方才看向程牧游,轻声道,“程兄,你应该比我清楚,就算这两只饿鬼被衙役们找到了,也只是扬汤止沸罢了,若想绝薪止火,恐怕还得找到饿鬼现身的原因。”
程牧游紧紧攥住桌案的一角,手背上青筋尽现,眼眸中亦覆上一层复杂的色彩。
“官人,你在想什么?”晏娘心生不解,走到他身边,凝视他冷峻的侧脸,若有所思地问出这几个字。
“我总觉得新安城中暗流涌动,不知何时,便要风靡云蒸,可是我们,虽处在这些暗流中间,却无法参透其中的玄机。”话到此处,他忽然回身望向晏娘,语气中多出几分关切,“夫人,案子的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这些日子,你和右耳还是多想想螟蛉那件事,那妖道一日不死,我的心就多悬一日。”
晏娘满不在乎地笑笑,“该来的躲不过,先把手头上的事情解决掉才是正经。”
***
“蒋姑娘还没睡吗?”刘敘樘看着右耳手里那碗冒着热气的汤药,轻声问道。
“没呢,我认识蒋姑娘这么久,还没见她像今天这样害怕过。”右耳被碗沿烫到了,着急忙慌地换了个手端药。
刘敘樘苦笑一声,接过它手里的瓷碗,“她不是怕,是伤心,一起共事的兄弟死在自己面前,却无能为力,连为他报仇都不行,放谁身上都会受不了。”他看了右耳一眼,摇头道,“你和你们姑娘一样,事事总想用一个‘理’字分析明白,却不知这世间很多事总是关乎人情,道理虽对,却不一定每次都能用的上。”
说完,他又无奈地摇摇头,一手端药朝蒋惜惜的屋子走去,独留右耳一人站在原地,抓耳挠腮想了半天,也没参透明白这话中的深意。
***
暗沉的天幕在程牧游身后徐徐撤去,淡蓝色的晨曦在前方露出浅浅一角。南街上弥漫着早市的香味儿,炸撒子、王楼梅花包子、肉饼、笋威馄饨、灌浆馒头,还有蟹黄包子和云英面,再配上醋姜、辣萝卜、拌生菜、盐芥,就是一顿丰盛的早点。
可是程牧游却无心顾及这些美食,他步履匆匆,如一阵风似的在南街扫过,目光却盯紧那些个旮旯角落,想找出那个佝偻的苍老的身影。
她说要留待来日,所以今天他便来了,虽然天色还未亮,但是黑夜已过,黎明将至,也算是来日了。
终于,他在人群中看到了那个背影,还是那件墨色的长袍,她一手握着幡旗,在人群中蹒跚走动,像是一叶随时会倾覆的小船。
“婆婆,”程牧游追过去,“我知道您的意思了,只是我想不明白那些人在地府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化成饿鬼,重新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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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算命
? “饿鬼者,常饥虚,故谓之饿。此鬼类羸弱丑恶,见者皆生畏惧,穷年卒岁不遇饮食,乐少苦多而寿长劫远。以昔时贪嫉,欺诳于人,由此因缘,故堕饿鬼道。”老妪咳嗽了几声,“大人一大早来找老身,就是为了这个?”
程牧游得身子微微朝前倾斜一点,“据我属下说,这些饿鬼吃人之后却将残渣吐出,似是十分痛苦。”
老妪干笑两声,“因为过往业力,饿鬼经年不得进食。它们的脚十分幼细,犹如快断的干柴枝,几乎承受不住身体的重量。喉如针孔般小,舌头却粗如巨蟒。所以即使觅得食物,也无法下咽。即使它们能咽下食品,这些食物入肚后,不但不令它们感饱,反而会令肚如火烧,痛苦非常,只能全部吐出。”
程牧游若有所思道,“它们长期忍饥挨饿,所以才如此贪食。。。。。。可是,”他话锋一转,“婆婆方才说昔时贪嫉,欺诳于人才会永堕饿鬼道,金琛和邢国均却是被人谋害,又怎会变成了饿鬼?”
老妇两颗浑浊发黄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透出两点暗光来,她将十指交叉于颌下,目不转视地盯住程牧游,“大人可曾听说过龙涎草?”
“龙涎草?”
“那是一种传说中的草药,种于死人口中,能使死人不死,却不能活人。”老妪淡淡道。
程牧游蹙眉,“这话不对呀,死人已经死掉了,又怎能不死?不能活人,可不就是死人,又何谓‘不死?’”
老妪漫不经心地挑起一根眉毛,“那大人觉得,金琛是死人还是活人?”
“他是饿鬼。”程牧游脱口说出这四个字,说完后,心中却像被扔进了一块小石头,涟漪层层推开,越来越远,“不对,它还有金琛的记忆,它。。。。。。也是金琛。。。。。。”
老妪嘿嘿一笑,“是,也不是,连大人自己都说不清楚对不对?”
程牧游站起身,上前一步道,“还请婆婆不吝赐教。”
“龙涎草通体莹绿,阴阳皆可见,对于饿鬼来说,它就是黑暗中唯一的一点光亮,是最诱人的鱼饵,将它们引过去,连根吞下,哪怕。。。。。。它早已有了宿主。”
程牧游吸了一口凉气,“金琛是宿主,邢国均也是宿主,金琛曾说他在阴曹时被一个黑影尾随,想必就是饿鬼,不过他本身并不是饿鬼追踪的对象,它追踪的是金琛口中的龙涎草。”说到这里,他身子一凛,提高了声调,“婆婆,是谁把龙涎草种在金琛和邢国均口中的呢?据我所知,金琛的家人并不知道此物,所以才对他的归来甚为震惊。”
老妪捏了捏略微有些酸痛的肩膀,眯起眼睛,“查案的事情就要靠大人自己了,老身我怕是帮不上大人的忙咯。”
话到此处,身后围上来几个要找她算命的人,那老妪于是重新展开笑颜,脸上的皱纹在刚升起的太阳下显得平展了许多,她一边把板凳拉过来,在上面拍了拍,示意其中一人坐下,一边冲程牧游摊开手掌,“大人,您的事已经说完了吧,铜板拿来,切莫耽误老身的生意。”
银光一闪,一枚沉甸甸的银锭被放在她纹路杂乱的手掌上,程牧游缓缓俯下身子,眸底浮上一层亮光,“我还有一些事情要请教婆婆,若是婆婆嫌钱少,我就再加一枚银锭,一直加到婆婆满意为止。”
老妇略略一愣,随即看向那个已经在板凳上坐好的人,口中笑道,“这位客官,麻烦您下次再来,程大人的银子把我这双老眼都迷花了,实在是看不得手相了,对不住咯。”
那人“见钱眼开”“唯利是图”地骂了几句,讪讪离开了,老妇这才重新让程牧游坐下,直视他严穆的双眼,口中笑道,“大人,您出这么高的价钱,想必不单单为了几只饿鬼吧?难道大人还想算其他人的身后事?那么那个人,一定命格不凡,当属人中龙凤。”
程牧游同她一样咧开嘴笑,目光中却无半分暖意,“婆婆果然神通广大,那您不妨再大胆猜测一下,我要算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老妪还是一动不动的瞅他,“大宋疆土中,身份最为贵重的莫非一朝天子,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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