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池青莲待月开》第154章


为换那千两聘礼白银锭,她挽起长发任人盖上大红巾。落花随流水,远了江南,进了蜀中,龙凤烛下,挑起盖头的不是当年卓家少年郎,却是面白斯文另一人。
“娘子,我今日累了,你先歇息。”洞房内,新夫君细眉细眼,语音轻盈。
他叫做唐旭乾。唐家长房长子武林翘楚有为又年轻。他待人温和进退有度暗器手法更是绝灵。白日里,他苦练技艺飞花摘叶皆无影,夜晚间,新婚夫妇各睡一边寒冷如冰。
满怀疑惑萦绕在心,慕容槿只道夫君太过劳累不愿同寝。却不料,某夜他大醉而归,见她未曾开门相迎,竟一掌掴去打得她唇边血沁。她倒地震惊,他忽如苏醒,跪地求饶连连哭诉。她起身欲走,他却自背后扑上,只凭着酒劲,将那华服长裙一一撕尽,掐、咬、摔、拧,一夜间慕容槿浑身淤青。
酒醒后他依旧起身洗漱笑容温存,面对伤痕只是不闻不问。
从那之后他尝到乐趣将她视为玩偶,但凡饮酒归来便是反绑其手。身在唐门无处诉,撩起衣衫只给婆母看,老人家却移开视线,只说道,男子饮酒打打闹闹,你这做妻子的要服侍好。
……
一年三百六十日,如坠地狱苦不堪。她也曾抗争逃回苏杭,却又被上门道歉的夫婿迎回了浣花溪。还以为一生便这样了,谁承想,唐旭乾纵情狂饮后与人比武,竟一时大意乱了心性。重伤而回的他卧于病榻,慕容槿亲送汤药反被斥。那一夜更深人静,房中只留夫妇俩,她眼见那面色惨白的夫君又砸碎瓷瓶,那一地碎片如同人生灰烬。
描秀眉,点绛唇,解下杏黄胸衣,不着丝缕对铜镜。她身娇纤腰凝,肤白眼如星,幽幽然,花落悄无声,曼曼间,酮体在塌边。
眼看那病鬼眼突面赤伸出手,眼看那恶魔想要撑起却又倒地,她顾自撩发不上前,转一转光洁身姿,紧闭了房间。
他果然欲|火攻心断了命,慕容槿换上白衣悲恸震惊。各方豪杰来吊唁。她素服悲戚坐于灵前,一抬眼,却见青青道服白玉簪,卓羽贤,依旧是那样俊逸眉眼。
灵堂上燃尽纸钱,她不发一言,眼泪早已干。他隐忍上香,目光却悲怨。
唐门众人哭声震天,却有人说她害亲夫,她为表清白撞柱血流满面。泪光涟涟间,许下诺言,为夫守孝三年,孤身独守峨眉巅。
原以为以此杜绝传言,谁又知,从此种下孽缘。
******
远方云雾浩荡无垠,山势渐高,光照愈烈。舍身崖高峻千尺,在通往此地的林间小道中,蓝皓月扶着池青玉踉跄而来。两人衣衫凌乱,池青玉袖间还沾有点点血迹。他一手握剑,步履沉重,脸色微白。蓝皓月眼看前方便是金顶圣地,却脚下一滑,险些摔倒。他一把拉住她手腕,道:“坐下休息一会儿。”
“好……”蓝皓月虽想一鼓作气登上舍身崖,但实在没法再抬步,她见池青玉也冷汗涟涟,便扶着他坐到了树下。
“你刚才出手,我吓了一跳。”她以衣袖拭去池青玉额间汗水,瘫坐在他身旁。他喘息了一阵,道:“为什么?”
蓝皓月望着他手中长剑,“怕你牵动伤处……”
“没有关系。我未曾真正发力。”池青玉摸到剑身,那种冰凉的触感让他陡然一震。从松竹庵遗址出来之后,在半途中曾被几个青城派的弟子追杀,蓝皓月慌乱中将剑递与给他,池青玉虽已三年未曾用剑,但听到身前风声扑来,下意识地便抬手出剑。
那熟悉的动作,从小苦练铭记在心间,只待记忆闸门一放,便如浪潮般倾注而出。
明灭点捺,剑光如流星,他将蓝皓月掩在身后,忍着肩后剧痛招招夺命。山道陡峭,他却顾不得自保,只是拼了命似的步步紧逼,清影横斜,血光飞溅,数招之内将那几人挑下山崖,耳听得呼喊顿止,才方惊醒。
他竟又杀了人。
浑身发冷,原来清修隐退,终于还是躲不过江湖饮血。
“快走!”蓝皓月扑上来,将伫立发怔的他拖向了树林。
于是便来到此处,身上带着血污,他看不到,却感觉得到。可是除此之外,又能怎样?他已厌恶出剑伤人,但如今身边的这个女子,一路扶持他不顾生死,让他再也不能舍下她退避一旁。
他的脸颊一侧有血迹,蓝皓月此时才发现,迟疑了一下,抬起手,替他轻轻拭去。阳光透过树缝洒落在身前,她仿佛又回到了当时初遇,暗夜奔逃,相互救助,那时的他,还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模样。而她,则莽莽撞撞心高气傲。
池青玉的呼吸就在她近侧,她闭上眼,抱着他的肩膀,想感觉到最后一分温暖。
他一怔,侧过身想跟她说话,却不料触及她的脸庞。一瞬间的肌肤相触,令两人皆为颤抖。蓝皓月心潮起伏,在这浩荡山风侵袭之下,竟好似忘却了所有困扰,不顾一切地揽着他颈侧,深深地吻住了他的唇。
那种温软,那种交织,那种呼吸,那种上天入地只要与你在一起的决绝,让这阔别已久的缠绵来得汹涌澎湃,难以抑制。
一朵花在池青玉心底轰然绽开。
他未曾见到花开,甚至不知花的模样,但这一刹那,他听到了一种极轻极快的声音,啪的一声,有一样冰封许久的东西就这样从上至下裂了开来。然后,一支倔强傲立于碧波间的莲花缓缓展开了重瓣。
莲心中央是璀璨如玉珠的甘露,一滴滴,一粒粒,映着月色,晶莹剔透,没有一丝一毫的瑕疵。
有风吹过,拂动发缕。
理智上还想抗拒,但他的手,才抬起,便被她紧紧握住。她投身于他臂膀间,以自己的柔软填着他怀中的空虚,他没有办法再压制情绪,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几度徘徊心底的温存,她的气息,她的肌肤,她的一切一切,如越收越紧的丝缕,将他密密匝匝萦绕。
他爱她的温柔,爱她的甘甜,即便是鲁莽幼稚的打闹,也是他极少体会的欢愉。
“皓月……”池青玉轻轻抵着她的脸颊,伸手抚着,像捧着这世上最珍贵最易碎的宝贝。她眼中湿润,未知此后各自命运如何,却只想与他再多待一刻,多共呼吸一分气息。情愿就这样,置身于高山之巅,密林深处,再不分离。
她亦抚过他清瘦脸庞,一如从前说过的那样,要把他的模样,记在心底。
“我想跟你在一起。一起,我的心里,只有你。”蓝皓月喃喃说着,吻过他的眉眼。
他呼吸战栗,覆住她的嘴唇。
喘息的间隙,池青玉微微侧过脸,低声道:“谢谢你。”
她弯起眼:“为什么?”
他怔怔朝着前方,远处是渐渐升腾的云烟,群山万壑如在仙境,但他还是看不到。
“你只要记得,我很高兴,便足够了。”池青玉的唇边有浅淡的笑意,他伸手掠过她的眉间,又小心翼翼地摸过她长长的眼睫,“我有过一段,最美丽的时光。”
蓝皓月望着他,心底微惊。此时风吹林动,她回身却见一道人影正自山道疾掠而至。震惊之下,她紧紧握着长剑,但听得那边传来温柔唤声:“皓月,皓月……”
“大舅母?”蓝皓月陡然松了一口气,放下长剑便起身拨开枝叶,“我在这里!”
慕容槿疾步走到林间,一眼便望到扶着树站起的池青玉。三年前的短暂相逢,那孤傲冷淡的少年在她心里并未留下太深的印象,而今再度看到,他闭着双目,形容憔悴,但那种清如池水的感觉,却还萦系不散。
她默不作声地看着池青玉,蓝皓月回头一望,以为是舅母在意他跟自己私逃至此,不禁后退一步,解释道:“舅母,我们并不是私奔,而是因为听到了张鹤亭和卓羽贤的对话,为了保命才投奔峨眉……”
慕容槿这才回过神来,随即淡淡道:“我听师太说了,她有伤在身,随后便到。”
池青玉听到她的话语,便朝前站了站,吃力行礼道:“唐夫人。”
慕容槿紧紧抿唇,移开了视线,想要应答一声,但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该怎么称呼他。池青玉微微一怔,想到她从前并不是这样对待自己,再一想到而今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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