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妖之道》第223章


前十日,叶上离尚且有力气避开一些雷霆,每日九次,他找到了规律便能提前做好准备。
第二个十日,叶上离开始应接不暇,时常被打中了之后,还得吞药来保持清醒。
第三个十日,叶上离头一次知道自己有过狼狈时刻,却能这般无底线地狼狈,如过街老鼠般抱头窜入一切能为他扛下些微疼痛的地方。
第四个十日,他几乎崩溃到起了个念头,想要反抗这不断落下的雷霆,别人想成仙,得经受三日雷霆之苦,为何他不想成仙,还得受更多的灾难?他将身体里仅有的精力,每一丝残留的灵力,都往那雷霆深处推去。
狂风四起,骤雨连绵,海上的惊涛骇浪,无一日消停。
只要叶上离不消停,这天雷不消停,深海的这处,就不会平静。
而剩下的这九日,他几乎站都站不起来的,天劫雷霆,并非真正的雷霆,打在渡劫之人的身上,若非神形俱灭,并不会留下实质性的创伤,饶是孤岛已经一片死气,叶上离身上的白衣都没破一寸,有损伤的,是他的魂魄,是他的精气,而非这具肉身。
一旦渡劫成仙者,也自然会抛弃肉身,魂魄上升,去到仙境。
忍了四十九日,今日是最后的几道雷,他昨日还心存侥幸,信誓旦旦自己必能躲过,可此时他却隐隐有些不甘与挫败,他恐怕预料错了,最后一日的雷霆,哪如前面几次玩耍?每一道雷落下都精准无比,捏着他的心脏,刹那吞噬了他的意识,几乎魂魄离体,散尽一身灵力。
雨又开始下了,昨夜才停了会儿,现在又开始了,反正这处总是昏天暗地,若非叶上离尚且存留心智,知道日升月落,否则他也不能确定,自己究竟在孤岛上待了多久。
这就是他梦里的场景,那场许多次出现在深夜脑海中,凡是窥探到一角便会猛然惊醒的梦。
一切与那场大梦何其相似,孤岛上,无树木,无生物,那些东西早在前几日就被雷霆消亡了,震耳欲聋的雷声轰隆隆落下,雨水稍微触碰到皮肤都疼得厉害,他不知吐了几口血了,仿佛将身体里所有的血液都流了干净。
白衣上染了血迹,也染了地上泥泞的污水,他头发散乱,躺在地面上,望着那一粒粒豆大的雨珠滴在自己额头眉心,滴在鼻梁唇角时,他甚至连口渴到张口的力气都没有。
叶上离的双手使不出半分力气,如此雷霆,今日还剩下三道。
他不断告诫自己,只要扛过了这三道雷霆,他就能回到最开始了,不受天劫约束,何时成仙都可,他不必脱离肉身,离开人间,他还能回到瑶仙城,看见钟花道。
或许……她正在难过吧,走时也未能打招呼,连封书信都来不及写,叶上离心中是有些难过和惋惜的,她会怎么想自己?突然离开,是否会厌他?恼他?总归……不会亲眼看见他受雷霆之苦,活活被天雷劈死就是了。
届时她若厌他,他就死缠烂打吧。
她若恼他,那就哄着,捧着,给她打几下。
总之,叶上离是再也舍不得离开钟花道了。
情根深种,总在不经意间,耳畔早就听不见任何声音,像是人将死之时会失去五感的游离状态,叶上离的脸上满是水痕,他也分不清究竟有多少是从天而降的雨水,还是痛苦与难受而落的眼泪。
然后,他又觉得自己无法呼吸了,胸腔剧烈的起伏,像是这具身体对生命最后的挣扎,实则,他的精神早就不允许他在多做准备和抵抗了。
好累……
好痛……
好舍不得……
一道白光忽而落入他的瞳孔之中,孤岛周围的风浪再度掀起,白光闪过的刹那,轰隆隆的声音才顺着乌云朝四面八方铺去。
像是这一道雷霆给他的身体里补充了点儿力气,叶上离猛地张口呼吸了孤岛上被劈过的稀薄空气,他翻过身,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耳畔嗡嗡之声中似乎有一道质问。
为了一个人,承受如此折磨,真的值得吗?
他的爱,是忠诚,还是独占,是偏执,还是极端?
仿佛爱上了之后,便彻底失去了自我,从此以后,只围绕着这一个人转,可以为她从扫地恐伤蝼蚁命的雪海宫宫主,变成雷霆万顷弑鬼神的叶上离,说到底,善恶区分,他不在乎,唯一在乎的,便是叶春告诉他的那一句。
以真示人,无愧于人,更要无愧于心,不悔才无愧。
无愧于人,他做不到,上善若水,离上遁世他也做不到,唯一能做到的,便是不悔。
第二道雷霆劈下,正落在了他的背上,青丝,化成了白雪,叶上离一口气吐出,憋着心头翻涌的那口血,浑身颤抖,他双目猩红,几十个不眠不休的夜,为的不就是这一刻吗?
所以……
雷霆要来,便来吧!
若死,他认,若不死,正如他所求。
孤帆在海上漂了数个日夜,终于寻到了雷霆的根源,只是钟花道还未靠近,从天而降的一道雷便将小船几乎淹没,在深海面前,一切都显得渺小不已。
雷霆落下之后,船帆在风中突然折断,尖锐的木片在狂风中如刀一般,钟花道愣愣地盯着自己的手心,掌心处方才被木屑割破了一道口子,金粉散去,鲜血顺着手腕滑下。
她望着那片雷霆轰隆的云雾,不知自己离孤岛究竟还有多远,只是心头深处传来的疼痛叫钟花道几乎呕血,声音破碎地从喉咙喊出。
“叶真——!!!”
第177章 银发
海水如瀑地浇灌着漂浮在水面上的船只; 小船一路过来损伤许多; 在海上飘了几日才找到这处; 船帆已毁,钟花道连方向都无法操控; 只能任由小船在浪涛中随波逐流,她的手心破开的那瞬,周围的雷霆就消失了。
天上翻滚的乌云渐渐铺平; 压抑的天空仿佛伸手可碰; 海上的风也慢慢停了,巨浪滔滔的海面浪层越来越平静,然后钟花道看见了乌云之上破开了一道天光,是这几天来,唯一一束堪称明亮的光芒。
天光透过云层; 洒在了云雾缭绕的岛屿上; 孤岛上没有乌鸦,薄雾散尽; 也没有任何生物,一如当年被狱火焚烧后的瑶溪山; 焦黑一片; 勉强没有被海水淹没。
船只飘摇着; 可钟花道却楞在了甲板上; 浑身上下被海水浇湿; 深海这处的风即便停了; 也很凉; 每一滴海水都像是要冻结成冰一般,十一月的天一旦寒起来,便能立刻让人失去意识,她浑身颤抖,不是因为身上冷,而是因为这座岛上,她什么也看不到。
没有树木,没有生灵,甚至连石头都没有,有的只是满地焦土,风中传来的是电闪雷鸣后的焦枯味道,这其中夹杂着海腥味儿,却再没有她寻之过来的冷莲幽香。
人呢?
为什么没有人?
钟花道握紧手心,想要以伤口处传来的些微痛楚,好叫她误以为叶上离还在某处等着她过去,只是不知是否因为天太冷了,她的十指几乎没有感知,手心的疼痛也无法察觉,寒风吹过的血迅速凝结,她的指尖不断攥紧,磋磨着伤口,可一点儿也不疼。
这里什么都没有。
她在海上飘了好几日,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仅凭着这一口气和风中传来的冷莲香味儿才坚持到现在,分明前一刻她还觉得自己近了,就要找到了,为何现在却没了?彻底消失了?
钟花道嘴唇颤抖,声音卡在了喉咙里,一双因为过度消瘦而深深凹陷进去的双眼布满了疲惫的血丝,迎风滑落的泪淌了满脸,她不可置信地飞离了船只,朝那海上孤岛而去。
因为体力不支,钟花道甚至都不能完全靠近岛屿,只在岛屿便边海水中降落,溅了一身的泥沙,她不会游泳,却扑腾着双手双脚,口中喝了许多咸腥味的海水,才勉强爬到了海面。
钟花道身上披着的黑袍因为泡水而脱落,露出了整张脸来,漆黑的发丝贴在身上与脸上,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上了岛屿,浑身无力勉强站起来,因为这座岛上什么也没有,所以一眼就能望到了头,可这处焦黑还散着温度的地面,却告诉她连续多日的雷霆不曾停歇,就像是要原先在这岛上的人听话、顺从,不死不休。
一片荒芜,唯能听见风中的海浪声。
钟花道耷拉着肩膀,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这般无助与绝望,她几乎已经肯定叶上离就在这里,可如果这里都找不到叶上离,她还能去哪儿找?
哪里也没有了。
她找不到的。
因为这个人已经抛下她,什么也没留,不声不响地消失了。
“叶真!!!”钟花道的喉咙像是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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