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口有光》第15章


“后来为啥没了?”这句是何景阳问的。
“会得多了就不觉得烦和累了。”赵清笑吟吟地看着关唯,“看来你没有我这个问题啊。”
“大概是因为有那些三角啊正方形啊什么的……”关唯用手比划着,赵清会意地笑了。
何景阳一头雾水,看着刚刚认识的俩人忽然十分默契,莫名不爽。
赵清走了,他压抑不住好奇,问关唯那些三角正方形又是怎么回事?
“秘密。”关唯逗他。
“这就有秘密啦?”何景阳不无醋意。
关唯意识到何景阳的不快,赶紧澄清:“开玩笑的,还是得多亏了你才能借到人家的书啊。”
“哎,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跟我比跟她要好吧,她都能知道的事儿我不知道,你俩在那儿说个啥我都不懂,多没面子啊!”何景阳皱着眉头说完这一长句,感觉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的点儿啥,抬手戳了关唯脑袋一指头,“你懂了没?”
“懂,你吃醋了,反正不是我的就是她的。”关唯言简意赅总结出中心思想,去排队打饭。
何景阳跟在后面莫名开心,刚才的不快早就不翼而飞。
何伟带着黄晋购置的参考书和学习攻略来了,还有一大包秋装。
何景阳把参考书一本一本拿起来检阅,按照他认为比较适合的顺序排了个队,摞成一摞,忧心忡忡地叮嘱关唯:“悠着点儿刷,别太心急,要累出毛病来,进快班有啥用啊。”
关唯被何景阳的慈母式叮咛逗乐了,“刷题还能累出毛病来,你当我傻啊?”
“真能。不信你打听去,上几届都有人捱不到考试就崩溃了,压力太大!”
“没事,我有千斤顶。”关唯指指他和赵炳才,“我要崩溃了,肯定是你俩出力不当。”
何景阳闻言,默默地把书抱走,只给关唯留下了第一本。
另外一个千斤顶赵炳才显然对学习不象他们那么上心,塞了一嘴零食,一边点头一边“唔唔”表示赞同,也不知道他赞同个啥。
第12章 过元旦喽
自从来了青中,关唯可是把在家里没干过的家务活儿都干了。
什么铺床叠被、洗衣刷鞋——象何景阳离得近一周回一次家,就会把脏衣服带回去。其他人除非正好赶上周末回家,否则多半也都是自己洗。
好在夏天的衣服轻薄好洗。等关妈想起这些琐事,关唯早就适应了,只叫她不要担心,毕竟连李杰这么能的人,不也得亲自洗么。
但是秋装厚实,关妈特地叮嘱让他不要洗,再过一个月会送冬装过来,就把脏衣服打包拿回去。
“带了三四身呢,一礼拜换一身,就算你嫌埋汰也将就些”——何伟转达何明莉的原话。
天不遂人愿。
周末中午在食堂吃饭,关唯坐着正吃得用心,两个女同学相跟着从他背后经过,其中一个不知道说了句啥,另一个笑着伸手去打,手里端着的缸子没拿稳,连汤带菜从关唯背上浇了下去。
俩女生当场就吓蒙了。端缸子的那个急得小脸煞白,又担心关唯被烫着,又担心衣服要赔的问题,没说几句囫囵话就哭了起来。
围观群众越来越多,关唯小心翼翼站起来,一边抖弄身上的菜汁儿,一边低着头催俩女生“走吧走吧,快走吧,没事儿,没事儿。”
赵炳才帮忙往下摘菜叶子,只觉得关唯这态度有趣,知道的他这是被人浇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联合那俩女生浇了人,又打算教唆人家肇事逃逸呢。
菜汤不热,没烫着,衣服却是非洗不可了。
新新的一身运动服,也不能说扔了,更不能找个地方藏起来攒到一个月后何伟来回收。
关唯沮丧地拿了李杰的大盆,把衣服泡进去,泡到晚上才开始动手揉搓。
平时他洗衣服都用香皂或者肥皂。这回沾了菜汤,周义啧啧半天,递过半袋洗衣粉来,说肥皂怕是洗不下来。
等到终于把衣服洗完晾起来,关唯困得眼睛都睁不开,感觉比刷两套物理题都累。
头天晚上手一直在水里泡着,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睡了一晚上醒来,关唯才发现两个大拇指根部都渗血了,除了拇指之外的八个手指,第一个指关节上也是同样的惨状。
关唯呆呆看了一会儿,举着俩手去问周义他的洗衣粉是不是下毒了。
周义笑他无知,说是没用习惯洗衣粉,再加上搓衣服用力过猛导致的。
关唯更沮丧了。
指节疼得弯不起来,只好俩指尖捏着笔在纸上鬼画符。一直画到何景阳返校,都没做完一页题。
何景阳进门先听周义笑着说了这回事,本想调侃关唯几句,但低头看见他白皙细嫩的手上星星点点的血痕,忽然就鼻子一酸,没来由地落下两行泪,打在关唯手背上。
俩人都愣了。
宿舍里还有别人在,关唯不着痕迹地擦了一把,又过了一会儿,才抬头去看何景阳,这人却还是平日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不用说泪珠,连个水渍都看不到。
如果不是书上留下的水痕,关唯都不敢确定刚才那一幕是不是真的。
但是看何景阳一副“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便也明智地选择了不想,不问。
心底深处却有什么东西,仿佛得了那两行泪的浇灌,开始蠢蠢欲动。
何景阳受了自己的惊吓,一整天都没敢怎么和关唯说话,直到晚上才缓过劲儿来,逮着没人在的时候,低声和关唯说,“我大概把你当我弟了,所以一下就难受了。”
你有弟吗?哪怕是堂的表的呢?关唯心里默问,但还是点点头,假装接受了这个解释。
天气冷了起来,走在路上说话都能看到白色的呵气。晚上往被窝里钻,除了何景阳,也没人敢光着胳膊腿了。
何伟又来了,带着冬装和关妈新做的一床厚棉被,以及一大包零食。
关唯拿着零食给大家分,赵炳才扑在新棉被上不想起来:“好暖和呀,真舒服呀,冬天我能不能和你挤一个被窝呀……我保证一礼拜洗一回澡!”
何景阳过去揪他:“起开起开,要一个被窝也是我,我俩多方便啊!”
关唯一听,觉得何景阳又犯二了,下意识地抬头看李杰,后者果然眉头一皱想要说什么,但忽然看到关唯投过来的眼神,没说话。
冬天?!关唯忽然想到一个严肃的问题:“马立文,男生宿舍有暖气吗?”
“有啊。说是去年刚改造的,以前都生炉子。”马立文嘴里嚼了块大白兔。
“啊?那咱们呢?”
“生炉子啊!向上看——”马立文走过来,扳着关唯的脑袋让他抬头,指着门上边儿一个圆圆的白纸糊住的窟窿,“插烟囱的,到时候咱轮流值日生火看火,你会不?”
“不会,好不好学啊?”关唯老实承认,同时心下甚忧,怎么办?
“别听他鬼扯!”何景阳安抚关唯,“生火看火有校工呢,门房也是生炉子。明年听说还要起新宿舍,大通铺也快完成历史使命了,不值当接管道过来。”
这天吃了晚饭回来,大通铺有了变化——窗户外面钉了一层厚厚的白塑料布,门上挂了一条宝蓝色的棉门帘,地当中墩着一只小铁炉。
原先摆在地当中的小条桌被放到何景阳和关唯之间空着的床板上,倒象家里的小炕桌。
管火的校工是个姓刘的小伙子,除了管大通铺和门房的小炉子,还管烧锅炉。人虽然比他们大不了多少,但据说在外面打工好几年了,举手投足透着点儿见过世面的稳当劲儿。
李杰不知道什么时候和这人熟了起来,托他给自己提前在县城里谋个寒假打工的活儿,说做家教腻了,换个工种。
小刘每天早中晚来三次,睡觉前最后一次归学生管,要把火埋住,免得半夜灭了冷,也免得第二天还要再生。
他们排了个轮班表,关唯跟着学了两次之后,也就会了。
他是缺乏经验,赵炳才是马虎,所以俩人虽然都知道铁制的火钳子导热性能良好,但还是一着急就忘了戴手套,结果各被烫了一次,疼得要命。
赵炳才被烫的时候,何景阳哈哈大笑。
关唯被烫的时候,何景阳端着他的手指端详半天,又是吹气又是抹牙膏。
关唯想起上回手背上的那两行泪,觉得别扭,想挣开。何景阳不满地捏着他的手腕,一使劲把人带到怀里摁住:“别动,一会儿起泡你就知道厉害了。”
后来,还在火钳把手上裹了厚厚一层绝缘胶布。
赵炳才回来看见,直夸何景阳体贴。
关唯看一眼何景阳,他也正回看过来,俩人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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