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口有光》第65章


“呸。”张正扭头把嘴里的烟头吐了,一只手抵在何景阳胸口上。“你这点儿眼界,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值当的别人一趟又一趟过来劝。”
何景阳听出意思不对,懵了。
“收假了你老实滚回去上学,别TM混了。”
“不让进拉倒,怎么混不是个混?”何景阳拉下脸来,“用不着你假正经,学人家劝我。”话音未落,脸上挨了张正一耳光。
“清醒没?没醒我再抽你个?”张正的声音高起来,饭店里的嘈杂声小了一会儿又大了,却没人出来劝架。
“你何景阳是不是学习的料,我不清楚。但是前天让你打了的那个和今天来的这小孩儿,他们觉得你行,那我就认。你去给咱考个大学,哥也算是有个大学生发小儿了,光彩。”张正语气缓和下来,凑过去问,“疼不?你活该。”
“你知道个屁!”何景阳拂开张正。
“是,我不知道你为啥被人家赶回来。”张正悠悠地说,“我就知道你那一屋子的书可宝贝似的一本也没舍得扔。对了,还有赵清给你的那一摞子本儿,听说人家可是考了个师范大学,你就真没点儿心思了?”
“啧,你说人家干什么?那书我是没顾上扔,懒得收拾。”
“你懒起来什么样儿我知道。”张正推何景阳,“快去找你那小朋友吧,大晚上的住哪儿去,帮你帮出罪过来了。”
“急什么,我再想想。他在小旅馆住下了,也跑不了。”
“他和你说的啊?”张正一怔,随即笑了起来,“看不出来人小嘴还挺硬的。国庆节啊,你看看咱这镇上白天有多少外地人,那旅馆能有空的?还不知道在哪儿猫着呢。”
何景阳找到关唯时,这人正站在一个十字路口买烧饼。
卖烧饼的老头儿手艺家传也舍得放料,连烧饼上的芝麻都烤得又香又脆,买卖好得不得了。
关唯一边大口嚼着烧饼,一边打问着什么事情,问完就走了。
何景阳远远跟着,一直跟到了汽车站。
不同于云州汽车站大晚上也灯火通明,束水镇虽然常有外地人来旅游,也住,但没有夜车,所以镇上的汽车站晚上关门落锁,只有门前高高吊起的孤零零一盏黄灯。
关唯显然没有预料到这个现实,到车站长椅上躺一夜的计划受阻,站在门口一边发呆一边还机械地嚼着烧饼。
何景阳看着这一幕,又好笑又心疼,紧跑过去喊他。
关唯看着何景阳跑过来,听他云淡风轻地说“走,跟我回家”,那点儿没人搭理的时候就得收起来的小委屈瞬间倾泄而出,抡起手里的书包砸了过去。
何景阳一躲,另一个烧饼从包里滚了出来。他一边弯腰拣烧饼,一边挡着关唯继续抡过来的书包,“我午饭没吃!晚饭也没吃!旅馆都满了!你还走!”关唯喊一句打一下,打完书包往地上一扔,气呼呼地一边吃烧饼一边瞪着何景阳。
何景阳捡起书包站好,看关唯吃完一个烧饼,举起自己手里那个问,“还吃不?”
“吃。”关唯接过去,继续狼吞虎咽。
“你怎么来的?”闹腾了半天,何景阳想起来唠家常。
关唯一边吃一边把自己有生以来头一次独自坐长途大巴的经历讲一遍。尤其讲到智识胖小偷时,还有些非常能干的小得意。
何景阳心疼地看着他:“你傻啊?你那小破包能装多少钱?他肯定拿你当女孩儿了,就是想占你便宜。”
“不是!”关唯脸红了,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狠狠推了何景阳一把。
何景阳被推得一个趔趄,顺势抓住了关唯推他的那只手,另一只手拎着书包,牵着关唯慢慢往家走。
何家和镇上多数人家一样,有个独立的小院子,院里有石桌石椅,还种了一棵树,关唯进了院子,处处看着稀奇。
何爸何妈正在院里纳凉,何景阳带着关唯打了个招呼,只说是青中同学,过节来玩儿,就把人领进了自己的小屋。
何妈顺脚跟进来,问要不要做些吃的,关唯摇头摆手说不用不用,脑袋一晃,沾在嘴上脸上的芝麻掉了好几粒,又赶快拿手去擦。
何妈笑了,说好好休息,明天早上烙饼给你俩吃。
第52章 各回各家
关唯先洗漱停当,在屋里四下晃着,看到桌子上有样东西——一只蓝色的小猪图案保温杯,杯身上被磕得坑坑洼洼。
关唯喉头一滞,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从心底缓缓涌上来。
他拿起杯子拧开杯盖。当时那个店员说得没错,这杯子保温效果就是好,里面半杯应该是今天倒进去的水,还残留着一些温度。
关唯喝了一口,刚刚涌上来的那种感觉仿佛受了引导,直奔唇舌而来,暗示他这是何景阳不久前喝过水的杯子,是何景阳的嘴唇接触过的地方——关唯扭头看看紧闭的房门,伸出舌头飞快地舔了一下,又狠狠地抿了一口,心里那股躁动才慢慢平息下去。
何景阳在外面和爹妈说了会儿话,着急回来陪关唯。一进门就看见关唯趴在床上,一个人占了一大半,趴成一个饼。
何景阳窝窝囊囊地挤到边上,还得侧卧着。
“哎——”他捅捅关唯,“你收一收,我也挺壮的。”
关唯扭头问何景阳:“你那杯子哪来的?”
“捡的啊。不知道什么人这么浪费,好好的杯子扔了。”何景阳一本正经地回答。
“人家扔了的你都要,也不嫌膈应。”关唯嫌弃地说。
“不嫌,我喜欢。”何景阳理直气壮地说完,补了一句“这杯子。”
关唯脸红了一下,“我也没以为你说是喜欢别的啊。”
“哦。”何景阳就着关唯让出来的地方舒舒服服地躺下去。
关唯翻了个身躺好,懒洋洋地掀起眼皮看他一眼。
“有烟味儿吗?我洗头了啊,衣服也换了!”何景阳紧张地低头闻了闻。
“没有。”关唯往里一滚,又让了点儿地方出来,问:“你怎么知道那笔是给你的?”
“听王亚辉说的。”何景阳朝天躺好,胳膊枕在脑袋下也不知想什么,过了一会儿,说:“对不起,我以为你是李杰,吓着你了吧?”
“没事。你俩打架啦?”关唯侧过身去看着何景阳。
刚洗过的头发本来服服帖帖耷拉在额头上,何景阳嫌热,伸手胡乱捋到脑后。从额头到鼻尖、嘴唇、下巴——关唯的目光沿着何景阳的侧脸画了一条轮廓线,停在喉结上。
刚刚平息下去的那股噪动又升起来,关唯移开目光。
“嗯。我嫌他烦。哎,你要劝我我还不知道怎么办,又不能打你。”何景阳却也侧过身来,支起胳膊低头看着关唯,顺手撩起他一缕头发,转着圈玩儿。
“你知道吗?你这个动作有个寓意,叫——结发。”
“真的啊?”何景阳手下一滞,关唯哈哈笑了起来。
“骗你的。”关唯跳下地去松了松短裤,转了两圈。
何景阳也跟着坐了起来。
“李杰都劝不动你,我就更不行了,又怕越劝你越反感,讨厌我。所以我就想,你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了。你要打算守着汽修店,大不了毕业以后我也回来。”
“回来?回哪?”何景阳不解。
“回束水镇,陪你。张飞不就陪着李玉么。”
“陪我干吗?有病啊你?”关唯说得淡定,何景阳听着震惊,喊了出来。
“对啊,有病,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么。就是喜欢你。”关唯说完这句话,大无畏地和何景阳对视,脸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
何景阳下地去关了窗户,烦躁地翻起褥子,摸出一根烟点上。
“你看见我现在这副德性了,这才是我本来的样子,你喜欢什么?”
你不是这副德性,你这副德性都是我害的——关唯咬着嘴唇看着何景阳不说话。
“张飞去清河镇呆着,那是因为李玉动不了地方。”话刚出口,何景阳就觉得这例子没举对。
“那你呢?动得了吗?”关唯迅速抓住漏洞,果断出击。
“我——动不动得了,也不能是你陪啊。我要是个女的,实在无以为报了还能嫁给你。”何景阳坐直了,感觉自己总算抓住了问题的要害。
“你也喜欢我。”关唯走到何景阳跟前儿,低头俯在他耳边重复一遍,“你也喜欢我。”
何景阳一慌,半截烟灰掉在床单上,他起身去掸烟灰,避开关唯越逼越近的脸。
关唯这个语气,不是疑问,而是提醒他。
“喜欢啊,那又怎么样?”何景阳强装镇定,决定先认可广义上的“喜欢”。
“你要不肯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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