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糖块儿哗啦响》第38章


大姐颇有其父之风,在家向来没有长姐的自觉,能上手教训,绝不从不跟人讲道理。幼时遇到三弟抢东西,不比软脾气的温吞二妹好说话,直接过去噼啪两巴掌,常常把陆流云打得眼冒金星。故此,陆流云长久以来,一直把大姐跟他老子划在同一个应付圈子里。
“行了,就这样吧,爸爸在书房里,你去跟他打声招呼。”陆雅容手里拢着羊绒披肩从椅子上站起来,卷底高跟鞋的后跟轻轻叩响了脚下的红木地板。她在娘家没有太多讲究,面容素净不施粉黛,一头未经烫染的及腰长发亦不曾绾起,只拿一个珍珠发箍简简单单顺在耳后,现瞧着倒跟出嫁之前无甚区别。
可惜时过境迁,如今这模样让人看起来却是亲切又疏离。
第44章 丑闻
日光转淡,天边的浮云刚被暮色吞了一抹黑,帅府的仆人们已经开始有条不紊地往饭厅里运盘子了。
相较于平时,陆家今天的晚饭开得格外早。因为陆流云跟周衡西来得很赶巧,拿给厨房的几样打包糕点,非常贴心地省却了和面时间,故而大师傅的精力全忙上了烹炒煎炸,不多时就样样好菜出了锅。
陆元帅先时多日不见儿子,意外生出了挂念之心。如今这人活蹦乱跳地到了他面前,升温的心情便渐渐趋于平淡,没讲两句话就把儿子啐远了,倒是转过头来跟周衡西多聊了片刻有关自己军务上的琐事。
陆流云并不介意他老子厚此薄彼,横竖一个是亲爹,一个是被拐上门的新姑爷,怎么看在这里头最吃香的人都是自己。
一忽儿,张妈过来张罗开饭了,女婿跟媳妇儿中间夹着老丈人,三个人走到饭厅里跟大姨姐小侄子碰了面,互相都很和睦。琮堂先前已经跟两位长腿先生打过交道,此刻也不认生,一声小舅舅,一声小叔叔。叫完人后坐有坐相,站有站相,等长辈们都入了席,这才往陆雅容身边的空位子凑。
他年纪虽然小,该有的习惯却不含糊,不用人提点,上桌之后腰杆笔直,坐姿端正,一手扶碗,一手拎筷,米饭一粒一粒拨进嘴里。除了陆雅容偶尔给他夹两次菜之外,并不轻易挪筷子,面前来什么就吃什么,是个识趣规矩的标杆模样。
陆元帅瞧这外孙很成气候,神色嘉许地给他夹了一只大蹄膀放到碗里。琮堂十分甜美地冲他笑了一下,眼睛余光却悄悄往陆流云面前的一碟蛋抱虾饺瞄。
“来,琮堂,这是小孩子吃的玩意儿,咱俩把点心换换。”陆流云怕他窘迫也不把话说穿,笑盈盈地指了指拿在手里的碟子,用眼神示意道。
琮堂看了陆雅容一眼,等到母亲的点头许可后,伸手把碟子接过来放在靠中位置,很有耐心地吃完姥爷夹给他的大蹄膀,这才把筷子伸到了虾饺碟里。
陆流云被小外甥这副周全心思深深地折服了,同时心有所感道,“琮堂,这儿也是你的家,又没外人在,你想吃什么就直接说出来嘛。”
琮堂听了这话看起来有些难为情,向他摇了摇头,小声回答道,“食不言。”
陆流云被他这番高见惊叹得“哈”了一声,转身向陆雅容脱口而出道,“得,大姐,孩子随姐夫了,不像你。”
他的本意是趁着此刻气氛轻松,想开两句玩笑话活络活络场面,没想到却意外触动了陆雅容的心病。
“在南京的时候,褚文总不许孩子胡闹,琮堂这是被他的大道理给带出影子来了。”陆雅容寥寥一句把话题带过,并不打算多提夫家的事情。
而陆流云眼见他大姐笑得勉强,脸上却还要装作若无其事,当即心中就觉得蹊跷。可还没等他纳完闷,已经被亲老子在桌子下面踢了一脚。
“浑小子,一回家就念念叨叨的,低头吃你的饭吧。”陆元帅没好气地又甩了儿子一个大白眼,显然也不是个好探究的样子。
周衡西人在旁边看得最清楚,不露痕迹地拉了拉陆流云的袖子,担心自家媳妇儿继续多嘴多舌,会被老丈人给摁在盘子里生吞活剥了。
而另一边陆元帅不见儿子落寞,见了儿子心烦,家里还多了个不省事的大闺女,真叫没处愁去,索性把散了席后能打发走的先打发出了门。
被老子排遣上车的陆流云,一顿饭吃得没滋没味回了家,躺在床上还不忘跟周衡西操闲心,“感觉情况不太对头啊,你说我这大姐夫可真够放心的,南京离天津这么远的一趟路,自己不陪着来吧,也不拨个人跟在老婆儿子后面照应着,这叫个什么事儿呢。”
“没准是你想多了。”周衡西翻过身来解他的睡袍,被陆流云一把按住了手。
“你可拉倒吧,别人不知道什么情况你也不知道?当初我这大姐可是把枪藏在裙子底下上的花轿。”陆流云半眯着眼睛,越想越难安,“不行,我明儿还得回去看看。”
“其实,我觉得别人夫妻间的事情是不大好插手的。”周衡西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拍了一下,理智分析道,“而且大小姐也未必会把情况告诉你。”
“但是……”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又不能眼睁睁看着家里人受罪,陆流云心烦意乱,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
周衡西看不得他这苦大仇深的模样,索性伸手拧熄台灯,把人捞进被子里滚圈儿去了。
次日,陆流云扶着腰龇牙咧嘴地从床上爬起来,周衡西早已穿戴整齐,踏着皮鞋神清气爽地往他屁股后面拍了一巴掌,险些把媳妇儿拍炸了毛。
“我说,你今天还真要回去啊?”周衡西帮他把毛衣的袖子翻过来,低头在陆流云的雪白脸蛋上亲了一口。
“对啊,昨天不是就商量好了嘛。”陆流云动作利索地往脚上套袜子,忙里偷闲觑了他一眼,嘴里笑道,“再说了,我晚上又不是不回来。”
“敢不回。”周衡西听完这话也笑了,把人抱在腿上来回颠了一下,挑着眉毛意味深长道,“反正少了的最后都得双倍补回来,自己看着办。”
陆流云听了这话,当即就情不自禁地捂着腰哎哟了一声。
到了吃早饭的时间,周衡西接到教务处的电话,穿上外套就匆匆出了门。陆流云嘴里叼着半只油渣烧饼,也忙着走到路上望风去了。周公馆没有多余的车子给他开,遇上这不方便的时候,只能出去叫黄包车。
陆流云颠了两条石子路,总算回了大帅府,然而家里除了一帮下人,就只有琮堂一个人,自己的老爹跟大姐俱是不知去向。
“小舅舅。”琮堂独自坐在客厅里玩耍,手里抱着个小小的西洋音乐盒,无聊得都快睡着了。忽然看到陆流云来了,不可谓不高兴,当即就站起来响亮地跟小舅舅打了一声招呼。
“琮堂,你起得挺早啊,吃早饭了没有?”陆流云笑眯眯地蹲下来揉了揉他的小脑袋。
“我早就跟妈妈一起吃了呀。”琮堂奶声奶气地对他说道,心里是很乐意跟陆流云聊一聊。
他近来无人玩耍,又看出这舅舅是个有童心的大男孩,便自作主张将其视作知己,献宝似的把手里的音乐盒拿给小舅舅看。
陆流云郑重地把音乐盒接在手里,转过来一看,发现底部印着日文字符,居然还是个很有价值的舶来品。把音乐盒交还给琮堂后,陆流云旁敲侧击道,“天津城的热闹玩意儿可多啦,你妈怎么不把你一道带出去逛逛?”
“妈妈今天去外国剧场见朋友,说有小孩子跟在后面不方便。”琮堂撅着小嘴不满地跟小舅舅发牢骚,因为感觉自己被嫌弃了,语气就十分委屈。
陆流云把孩子抱起来哄了一下,心想琮堂话里说的外国剧场,应该就是商业街那家时兴舞台剧演出的“玛特剧场”了。陆雅容当年是音乐学院的校社社长,每次搞评优活动的时候,总会去那里租场地。
可他转念一想,大姐这么多年来根本没回几次家,里里外外该生分的都生分了,不该生分的也生分了,又打哪儿来的朋友呢?
想到这里,他把琮堂交到张妈手里,转身去找老管家拿车钥匙,准备亲自赶过去瞧一瞧。
天气有点冷,陆雅容穿着鹅黄色的羊绒大衣从雾气中走出来,浸润在薄光下的背影很纤柔。她在出门之前把自己打理得很有神采,脸上不总是那片单一的雪白颜色,略施了些脂粉膏子,尚可恢复往昔的少女模样。
不远处,玛特剧场的售票窗口站着一位身形高挑的客人,考究的定制西装外面罩着厚呢大衣,头上低低压了一顶宽沿爵士帽,恰到好处地遮住了脸面,只露出一个高高的直鼻梁。
陆雅容走到“直鼻梁先生”面前摆了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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