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糖块儿哗啦响》第104章


弯了桃花眼,“得,不知道的还以为陆三少这是回了大帅府呢。”
杨似仙站在旁边抄着袖子没说话,他缩了缩脖子,心里有点没底。刚才在外面又装神又弄鬼的,“坑”人坑的是挺漂亮,可末了三浦新久还是跑了。俗话说得好,放虎归山留后患,他在回来的路上嘴上不曾说什么,这心里却一直都在打边鼓。
沈京九靠在车门上瞧见了他那股子难受劲,伸手往人肩膀上一拍,对杨似仙笑说道,“喏,别愁了,进门就得欢欢喜喜的。横竖有我呢,要小日本儿回头杀过来了,我一定冲到你前面去堵枪口。”
杨似仙听沈京九越说越晦气,瑟缩着肩膀“嗨”了一声,觉得他这话是真叫自己没法回。
客房檐下低低亮着一盏玻璃灯,周衡西坐在不远处的石凳上,正用手撑着额头打瞌睡。陆流云站在花树后面,隔着半条长廊望过去,从枝杈里漏下的淡淡月光把周衡西英挺的轮廓无声点染,有如清池里徐徐荡开的微澜静止在他柔暖的目光里。
陆流云穿过长廊慢慢向前走近,周衡西听到脚步声停在自己身后,闭着眼睛含笑说道,“小师傅,不要紧的,我出来坐会儿就进去。”
微风吹过,花木生香,满天的星子揉碎在陆流云的眼睛里,他伸出手轻触周衡西的眉眼,微凉的指尖裹上一层久违的暖意。周衡西下意识地把他的手拿了下来,回头一看,攥在手里的钻石袖扣“叮当”一响,掉在了地上。
“云哥儿……”周衡西声音沙哑,一把捉住他的手,生怕人飞走了似的。陆流云不说话,一遍一遍抚摸他的眉眼,眼角酸涩。太久了,他们彼此都等得太久了,不敢想不忍念,怕眨眼的错过会成一辈子的遗憾。
“衡西哥,我的好哥哥啊。”陆流云低下身子拥抱他,心中有千言有万语,等到说出口的时候却只想到这一句话。
周衡西把手平放在他的背上轻拍安抚,被这突如其来的喜悦感染的有些不知所措。
“如今他们两个人能凑在一起也算是有了造化。”杨似仙远远站在藤萝架下,向身旁的沈京九由衷叹道。
“看到别人家成双作对,你是不是心里也挺羡慕的?”沈京九眼含笑意,刚想拎一下他的袖子,却见杨似仙侧开身子轻轻摇了摇头。沈京九手上动作一顿,目光有些失落。
“沈兄,趁着今个儿日子好,我有件事想预先跟你知会下。”杨似仙低头揉搓着自己那身半新不旧的棉褂子,脸上笑得有点苦,“等下个月我就准备走了。”
“走?”沈京九回过头来警惕地看了他一眼,“这住得好好的,你准备走哪儿去?”
“我想去美国看看,家里有几个远亲在那边的唐人街谋生……我现在吧,龙王庙那房子也给卖了,无牵无挂一身轻,外面的天地这么广,有金发碧眼的洋司令,也有满地跑的车轱辘,不怕求不到谋生的出路。”杨似仙抬起头,脸上笑得很纯粹,沈京九默然盯着他咧在嘴角的小虎牙,过了好半晌,垂下眼帘言不由衷地应了一声“好”。
隔天中午,陆流云穿着下人的粗布衣裤,乔装打扮去了一趟德国医院。陆元帅的病房已经从重症监护室转了出来,失去意识的半条命全靠营养液吊着,时至今日仍未有一丝复苏的迹象。陆家一朝失势树倒猢狲散,失去重位在傍的陆元帅此刻躺在冷清的病房里,跟普通人家的平凡老爷子如无二异。
陆流云吃不准这里有没有三浦新久安置过来的眼线,只隔着玻璃窗远远打量了他父亲一眼,站在原地心乱如麻。是时,走廊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陆流云压低了头上的鸭舌帽,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退到角落里,看到金线滚边的布鞋头跟油光锃亮的皮鞋尖,一前一后相继步入病房。
他抬起头,惊讶地看到抱着毛巾毯的聂翎红,一进房门便把晒得暖烘烘的新盖被给陆元帅换上了,而跟在身后的聂金宸手里拎着两只热水瓶,开口对其说道,“娘,您从早上忙到现在还没吃饭呢,换我在这看着吧。”
聂翎红在聂金宸说话的间隙里,往旁边的脸盆里拧了一条热毛巾,小心翼翼地给陆元帅擦了擦头脸,而后转过来对儿子摇了摇头道,“金宸,你们年轻人哪会干这些,我留在这里就行了,你用饭盒给娘去对面的小饭馆里打点粥食回来。”
聂金宸劝她不动也就不再勉强,拿起桌上洗净的食盒大步向门外走去。躲在角落里默默留意他们的陆流云,等聂金宸的背影慢慢消失在走廊尽头,心里犹豫了片刻,抬起步子慢慢走到了病房里。
聂翎红一回头看到他走了进来,感到有些意外,她还不知道,面前这个在火车站有过一面之缘的年轻人就是陆元帅的独子。陆流云人在跟前也不点破,一派坦然地站在病房门口对她说道,“太太,我是陆家请来照顾大帅的护工。”
“噢,是吗……”聂翎红听到这话,低声纳闷道,“奇怪,那边的管家怎么没有提前过来讲?”
陆流云见她没有往下追问的意思,大剌剌地往旁边的椅子上一坐,跟聂翎红搭起了讪,“太太,瞧您这通身的打扮不像本地人,您是大帅家里的远房亲戚吗?”
聂翎红被他问中难处,说是也不行说不是也不行,只得含糊着应对道,“我跟陆元帅是……老朋友的关系,最近儿子来天津做生意,我听说他家里出了事,这就想着过来帮衬一把。”
陆流云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笑嘻嘻地抬手一拍脑袋,“是了,瞧我这记性,管家那是吩咐过的,出门就给忘干净了。”
聂翎红看着他嘻嘻哈哈的,不像是个会伺候人的稳重模样,目光扫向躺在病床上的陆元帅,担心这小护工照顾不周到,坐在病床边迟疑着开口问道,“小哥,陆家就请了你一个人过来照看着吗?”
陆流云想了想,坐在椅子上信口胡诌道,“我也就过来先照顾着试试,要是那边觉得伺候得不妥当,再换个人来也是有的。”
聂翎红一听这话更加放心不下了,陆流云不动声色地把她脸上的隐忧关切尽数纳入眼底,心中暗道,面前这位人美心善的和蔼太太,怕不是他爸爸年轻时候的红颜知己。想到这里,他伸手挠了挠脖子,试探性地开口问道,“太太,您家先生这趟跟着一起来天津了吗?”
聂翎红朝他轻轻摇了摇头,“我先生……早在很久之前就离开家里了。”
陆流云知道自己问到了人家的痛处,心里挺不是滋味,刚要开口道歉,忽听聂翎红对他说道,“小哥,其实你不是陆家请来的护工吧?”
“我……”陆流云还没想好怎么圆谎,眼睛一瞥,看到聂翎红从陆元帅的枕头底下抽出了一张照片。那照片上站在大学门口笑出一口好牙的人,不是自己又是谁?陆流云当场被人抓了个现行,坐在椅子上臊得耳根发红。
聂翎红宽容地对他笑了笑,把手里的照片重新掖回了枕头下面,“医生说,你爸爸这种情况只要有人陪在身边天天叫他,总有一天会叫醒的。这段日子外面都没有你的消息,我担心他醒过来了也不会安心,就请老管家给我送来了一张照片。”
“有劳太太您费心了,我真是……”陆流云回想起自己刚才的蠢举动,恨不得扒拉着地上的瓷砖缝给钻进去。聂翎红拣了手里的绢子捂着嘴笑,“叫我红姨就好。”
陆流云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谢谢你,红姨。”
聂翎红受了他这一谢,打量着陆流云问道,“流云,你失踪的这段日子到底是遇到什么难处了,怎要特地穿成这样出门?”
陆流云掸了掸袖子上的灰尘,把话简而言之,“之前我太大意中了日本人的圈套,现在出去一露脸就得加倍小心。”
聂翎红蹙着眉头想了想,对他言辞恳切道,“既是到了这种地步,我看你还是先到外面去躲过这段风头比较好。”
“可是爸爸他们……”陆流云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抬头望向昏迷不醒的父亲,对聂翎红轻轻摇了摇头。
“孩子,你就放心走吧。”聂翎红伸手替陆元帅掖了掖被角,眼尾的皱纹舒展成一汪平静的水波,“你爸爸年轻的时候也惹过要命的麻烦,谁都说不准以后的事情,当下好好活着就比什么都强。”
陆流云看着这位陌生女人守在床边,代他悉心照料父亲,无怨无悔的秀美脸庞上眼角眉梢都是心疼,隐约已猜出了些她跟父亲之间的微末旧事。陆流云摩挲了一下手心,坐在旁边没有点破。他想了想现在这副自身难保的处境,怕是除了眼前这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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