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糖块儿哗啦响》第106章


假借聂翎红的名义把聂平川成功引开的金燕子,袖子里塞了一把刀,穿过拥挤的人群,跟在雪夫人的后面一同走进了拐角。雪夫人察觉到身后有人在走动,没有立即回头,她故作镇定地护住肚子,加快脚步往前面的出口走去。
金燕子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一阵穿堂风从身后吹过来,缭乱了她的顺直乌发。雪夫人扶着墙壁脚步蹒跚,刚要走到出口忽然被人扯住衣服一把拖了回来,幸而她及时用手扶住了墙壁,不然非得撞到肚子不可。
“是你?”雪夫人抬头看到站在眼前的金燕子,感到有些难以置信。
金燕子漠然地扫了她一眼,亮起了手中的匕首,用刀尖抵着她的肚子威胁道,“雪夫人,你跟聂平川不是一路人,如果你还想要命的话,以后就不要再见他。”
雪夫人瞥了一眼雪亮的刀尖,悄悄把藏在大袖里的手|枪滑到了背后,“金小姐,我不认为这是一个好建议。”
金燕子看她软硬不吃,狠咬银牙,举起刀就照着她的肚子刺过去,雪夫人从背后把上好保险的手|枪拿出来,一声枪响过后,金燕子捂着被擦伤的手臂,哐当一声掉下了手里的刀子。雪夫人不欲与她纠缠,把刀子踢到一边,转身向外面走去。
在人群中火急火燎的哑巴,正在手舞足蹈地“啊啊”大吼,雪夫人走到路边一眼就看到了这个显眼的傻大个,她走到旁边刚想招呼哑巴过来,忽然肚子一疼,那股子痛楚绞动得她打了个寒噤。雪夫人稳住步子,开口喊了一声“傻个儿”,哑巴傻乎乎地回过头来,看到雪夫人就在自己身边,刚想咧嘴笑,便看到人软着身子倒了下去。
“哎哟可怜呐,一个哑巴背着个孕妇在街上四处乱窜呢,这外面闹得人仰马翻的,谁有闲心去管他们哟。”一墙之隔的小茶馆里,给老板看铺子的老伙计念叨着走进了门里,嘴里啧啧有声。坐在靠门桌上的温香跟谢玉琦,被胜子安置在熟人这里歇脚,现在外面传得这么乱,为了以防万一,他们也准备动身离开天津了。
老伙计进门之后还在跟人絮叨路上的见闻,温香听了心中好奇,人走到外面探头一看,果真见到一个蓬头垢面的大个儿背着人在街上乱跑。她瞧着那人的憨实身影像是有点熟悉,往前再一细瞧,吃惊地张大了嘴巴。紧跟着,坐在里面休息的谢玉琦听到了温香的哭叫,“少爷你看,那不是咱们夫人吗……”
下午六点,德国医院的产房里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谢玉琦跟温香等在外面听到“母女平安”的消息之后,高高悬起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闷坐在旁的聂平川,知道是女儿后松了一口气,他本意是来德国医院找聂翎红的,却没想到人没找到,到跟护送雪夫人来医院的谢玉琦打上了照面。
“聂先生,既然姐姐已经没事,我就先走一步了。”谢玉琦功成身退,转向旁边道,“温香,你留在这里帮忙照顾姐姐。”
“可是少爷,你一个人准备去哪里,要跟胜子一起走吗?”温香见他要走,想想不放心,连忙追上来问道。
“不了,我不跟他一起,我有我的打算。”谢玉琦微微一笑,抬手替温香理了理散乱的额发,“到明年就是大姑娘了,现在姐姐家里多添了一个小囡,你这个当大姐姐的可要好好给她做个乖榜样。”
“那,少爷也要照顾好自己。”温香欲言又止,终是把到了嘴边的话给重新咽了下去。她默然点了点头,知道玉少爷这是准备回去找武越州了。
谢玉琦拍了拍温香的肩膀,把攥在手心里的一枚珍珠夹子,轻轻别在了她的头上,而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三天后,他没找到武越州,武越州找到他了。见面的那一刻,谢玉琦望着一脸倦容的武越州,直觉他经了这阵子的磨难,是没来由地苍老了下去。
久别重逢,两个人的目光之中都带了些怜惜的意味,只是这一次,武越州不是来带他走的。
简陋的小矮房里亮着一只电灯泡,一张船票跟一卷洋钱摆在蒙着破油布的桌子上。武越州人坐在谢玉琦对面,虽未开口,其用意却已不言而喻。
“越州,生意倒了也没关系,我留下来给你养老送终。”谢玉琦把船票跟钱推了回去,刚想往武越州的身边走,却见他侧过身子避开了自己的手。
“不用了,咱们不是一路人。”武越州沙哑着嗓子,朝他苦笑,“宝贝儿,别为难我,前面好聚后面好散,没谁对不起谁。”
谢玉琦愣在原地,无声阖动了两下嘴唇,末了什么都没说,既没拿船票也没拿洋钱,默默推开门离开了这里。武越州强忍着内心的酸楚,没有出言挽留,等外面的铁门传来“吱呀——”一响,他瘫坐在椅子上狠狠甩了自己一耳光。
天津闹了一阵子的危言耸听,又重新恢复了平静,但谢玉琦的去意已留,实在找不到理由继续待在这里。他于阴雨放晴前的最后一个大冷天,决定坐着火车北上。谢玉琦在出发之前,身边行李提前邮寄到了落脚的故居,此次出行只随身带着皮夹子跟一把古朴的轻罗折扇。
偏偏好事多磨,等他上了火车之后发现单人包厢的售票出了问题,居然印出了两张一模一样的票号。先行落座的乔慕席,遇上这等巧合,爽朗一笑,当即拉开包厢大门请谢玉琦共坐。谢玉琦人到故居需得乘坐一天一夜,既然里面那位好说话,他外面站着的也不推辞,乐得应承乔慕席的好意。
两位有缘人坐在包厢里作了一番浅谈,谈笑间,乔慕席注意到谢玉琦拿在手里把玩的轻罗折扇,眼前一亮,指着这物事说道,“之前我太太手里也有这样一把轻罗折扇,本是故人离行赠物,却因意外所致,不慎跌坏了香木扇骨,叫人心痛不已。我瞧着她难过,心中也不快活,如果老弟肯割爱的话,自是重酬相谢,感激不尽。”
谢玉琦一听这话,脸上稍有惊讶,见乔慕席态度真诚,不像是说笑的模样,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乔先生严重了,这东西对我来说不过是身外之物,单纯玩个新鲜罢了。既对尊夫人来说别有惦念,强行拿着它就是夺人之美了。”
说罢,他微微一笑,婉拒了乔慕席奉上支票的手,十分大方地把摆在桌上的轻罗折扇递了过去。乔慕席刚才在聊天的时候,已然揣度出谢玉琦是个知情知意的趣人,若是执意拿钱去换他随身的信物,反倒有轻慢对方的嫌疑,这便坦然地把东西给接了过去。
谢玉琦东西送了人,面上笑谈依旧,那是真的不介意。乔慕席看他性子豁达,是个值得来往的苗子,想了想,从心里挑出来一句礼数周到的好说辞,“我啊在这北边有几个熟人,出钱出力都可使得,如果老弟到了那儿有什么需要帮衬的地方,托人打这个电话找我就行。”
谢玉琦猜得出他不是一般人,面上也不点破,伸手接过乔慕席递过来的名片,含笑说道,“先生是个大方人。”
乔慕席听了这话,向他爽朗一笑,“小老弟,你也不赖。”
谢玉琦冲他摆摆手,抬眼朝窗外望去,入眼所及都是白茫茫一片,不由自言自语道,“亏是走的铁道,听说南边那边也要起大雾,水路可不好走呢。”
是时,陆流云跟周衡西人已经到了上海。他们在前天出门的时候赶上了巧,天津的天气好,水路旱路都可走。而等到了上海却没那份好运气了,茫茫大雾席卷而来,愣是把他们坐到英国的游轮给往后延误了一天。
陆流云在火车上几乎坐平了屁股,这时候就很不愿在闷在酒店里枯坐,等两人在楼下的餐厅里吃完了饭,便拉着周衡西往外面溜达去了。
街上白茫茫一片,方圆百里不辨人影,只叫个勉强能看得清路。陆流云走不多久被寒风紧吹着打了个喷嚏,周衡西帮着搓了搓他冻得通红的绵软爪子,无奈说道,“真是雾大天冷都挡不住你往外心野。”
“这不马上就要去英国了,咱得抓紧逛逛家里的好风景。”陆流云纵是牙缝里“嘶嘶”吸着凉气,脸上该笑眯眯还是笑眯眯。周衡西一把抓起他的爪子塞进口袋里,拿这愁人媳妇儿没办法。
走出拐角就是两人上回出游时特地找过来的咖啡馆。柔暖的吊灯把光晕低低打在透明的玻璃窗上,浓雾凝结的白霜被屋子里的暖气大片大片地消融。夹着新唱片的留声机在外厅里转出了一串轻快调子,霍尔先生人在调酒的吧台上一边擦拭高脚杯,一边面带微笑地跟坐在对面的女客交谈。
许是因为天气原因,店里的客人寥寥无几,懒洋洋的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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