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野》第22章


……
等向兴学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眉头已经拧了许久,肌肉牵引着神经,让他感觉到肉体和精神的双重不适。
向兴学把删掉的字都补了回去,补的时候又觉得自己想象力过于丰富。
桐大的学生来自于天南海北,怎么正巧让他遇上一个桐城本市的、又暗恋自己侄子的学生呢?
向兴学甚至怀疑这篇文章只是一个被杜撰出来的故事,或者说作者就是一个过于胆小的女孩。
向兴学给文章打了八十五分,十五分全扣在结尾上。
他有一瞬间认为自己过于严苛,但想到一般学生的分数都在六七十分,又觉得自己还算公平。
“好香啊。”向俨一换上拖鞋就寻着味儿往厨房走,“向兴学,这汤好了没?”
“好了,等我炒个菜就吃晚饭。”向兴学合上电脑进到厨房里,向俨正举手为自己卷袖子,他身上是一件白的衬衫,衬衫看着严肃,领口的扣子却开得随意。
向兴学把向俨从厨房里赶出去,叮嘱他换一件衣服,又为他盛了一小碗汤。
向俨会是那个“完美如神”的学长吗?可能是。向俨从小优秀到大,成为谁的光,谁的欢喜,向兴学一点儿都不觉得意外。可向兴学又不希望向俨被人这样爱着。要说为什么,向兴学只觉得这种过于浓厚而且见不得光的眷慕没有必要。
向兴学把汤端到饭桌上,朝房间里喊:“我给你盛了一碗汤放桌上了。”
向俨没回话,但向兴学在厨房听到他拉开了客厅的椅子。
绿叶菜下油锅,发出滋啦一声。
向兴学觉得自己像热油一样,烦躁得很。
“你,高中的时候,是不是在主席台上做过国旗下讲话?”向兴学一直对自己说不能问,端起饭碗看到桌对面的向俨却又没忍住。
“老早以前的事了谁还能记得,你问这个干嘛?”
“想一想。”
向俨看了一眼向兴学,放下筷子想了一会儿,“做过吧,好像还挺经常的。”
“毕业的时候,你是不是毕业生代表?”
“运动会你是不是跑完三千米又去跑了一百米决赛?”
“篮球赛的时候,你们班没有拿第一,然后差点跟对手打起来……
“高三寒假补课你带着全班同学去操场上打雪仗,闹了一个午休,被点名批评。”
向兴学一开始用的还是问句,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就逐渐改成了陈述句。
他从来没有参与过向俨的十七八岁,从那个“我”的视角,向兴学却看到了他错过的时光。
第二十八章 庄生 
“怎么,你是和我高中班主任见过了?”向俨喝了最后一口汤,似笑非笑地听向兴学说自己高中时代的故事。
向兴学摇摇头。他还没想好要不要和向俨说他收到这样一份作业。
他把碗筷收拾好,走到厨房里,洗碗的时候又忍不住想起几年前的向俨——文章里描写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少年,他或许比其他更普通的人要优秀一点儿,但他所做的、所经历的真的只是十几岁的人应当经历的。但向兴学又知道,向俨的成长经历并不普通,他中考的时候遭遇母亲去世,和父亲的关系降到冰点。十六七岁,十七八岁,本来就是一个孩子成长过程里最艰难的时候,向俨却孤单地像个石猴,失去了母亲,也没有父亲陪伴。
即便如此,他依然在别人的回忆里熠熠生辉。
向兴学叹了口气。
这样的人不该被爱吗?
“小俨,今晚看个电影吧。”向兴学走到沙发前,往向俨怀里塞了个抱枕。
“看什么?”向俨把抱枕抵在胸前,盘着腿缩在角落里。
“洛丽塔。”
向兴学拉上了客厅的窗帘,把投影仪连在自己的电脑上。
房间里漆黑一片,只有白墙投影着电影的画面。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在黑暗里看《洛丽塔》,向兴学高中的时候就带上小学的向俨看过一次。
向俨好像不记得这段回忆了,他一直盯着墙面。
汽车歪歪斜斜地行驶在乡间的小道上,男主角一手捏着发卡,一手摆弄手枪。
“She was Lo; plain Lo; in the morning……
“Lolita; light of my life; fire of my loins。 My sin; my soul。”
向兴学按了暂停。
向俨凝视着静止的白墙,轻轻地眨眼。
他停了许久,才侧过脸看向兴学:“怎么了?”
向兴学知道向俨在看自己,然而他一直盯着屏幕,张了张口,说不出话。
他不想告诉向俨,却又觉得有必要让向俨知道。
“我的生命之光,我的欲念之火。”向兴学边说边转过了头,对上向俨的视线,向俨眼睛里有光,是屏幕的光,也像宇宙里寂寞燃烧的星球,“我的罪恶,我的灵魂。”
向兴学顿了顿,声音沉沉地唤向俨的名字。
向俨瞳孔微微放大,容纳了更多的光。
有一瞬间,向兴学不知道自己说的是台词,是学生写在作业里的话,还是他心灵深处的渴望——他看到向俨的眼眸,只觉得所有的言语全然发自内心,与电影无关,与爱慕向俨的人无关,只与他自己有关。
向俨愣住了,吃惊地盯着向兴学,让他心跳骤然加快。
向兴学手忙脚乱地把电脑放在茶几上,匆匆地跑到门厅开灯,险些被电线绊了一跤。
客厅里一下子明亮起来,向俨不适应明暗的变化,拿手挡了一下眼睛。
“我……我有个学生喜欢你。”
向俨把手放下的时候眼神里就染上笑意,“又不是你喜欢我,你紧张什么?”
他似乎是被向兴学逗乐了,一下子笑出了声。
向兴学尴尬极了,提高了声音说“不是。”他打开了文档,把电脑推到向俨眼前,自暴自弃地说:“你自己看。”
“嗯。”
向俨一开始看的时候还在笑,看着看着就皱紧了眉头,随着鼠标滚轮的移动,他像是回忆起了自己的过去,眉头放松了,嘴角又勾起了笑。
向兴学注意到他用中指把滚轮往上滑,然后更仔细地读了第二遍。
“这文章写得不错啊。”向俨终于看完了,“你搞出这么多花样就是为了让我看一个……情书啊?”
他一点儿也不惊异于文章里深沉的爱,只是夸文章写得不错。
这有些出乎向兴学的意料,却让他倏忽放下心来。
“写的是你吧?”向兴学接过电脑,看到一些句子还是觉得头皮发麻,“他应该是个男孩。”
“他叫什么?”向俨凑了过来,和向兴学一起看。
“你要干什么?”
向俨仰倒在沙发上,有些莫名其妙地说:“还能干什么?去看看他是谁。”
“不行。”
向俨挑了一下眉毛,“我以为你是这个意思。”
“不是。”
向俨又笑了,“他喜欢我,又是你的学生,看起来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我可以见见他,然后试一试……”
向兴学不知道向俨这番话里有几分真假,他下意识地觉得向俨对这个男孩没有兴趣,可他又表现出感兴趣的样子。
“我告诉你只是因为我觉得你有必要知道有一个人爱你。但你不能去找他。”
“为什么?”
向兴学心里乱成了一团,他有些后悔让向俨知道,却又解释不了向俨不能去找这个男孩的原因,他只是不想让向俨去找。
“因为……他是我的学生。”
“算了,你不说我也能找到他,反正你一周就五节课。”向俨站了起来,“分打高点,这宝贝儿喜欢我,我不能让他平时分低了。”
向兴学感到纠结,他在心里把八十五分改成了八十六分,给了向俨一分的面子。
男孩儿没写班级,只在邮件里留了姓名。
他叫庄生——很好听的名字。
向兴学后来一整周上课前都胆战心惊,他很怕向俨出现在教室里。
可是向俨周一没来。
周二也没来。
他再没提过要来找庄生的事,轮休的日子也只是呆在家里。
庄生的文章像晚冬的荒唐,被向俨丢弃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
向兴学上课前会扫一眼点名册,一直没看到“庄生”两个字。他带五百个学生,其中没有人姓庄。
那篇作业和“庄生”这两个字,都像大梦一场。
向兴学把点名册仔仔细细地看了好几遍,终于确定庄生只是一个化名;他又反反复复地比对了作业的风格,认定他的学生里不会有文章的作者。
那庄生到底是谁呢?
向兴学不怎么想知道他是谁,可是不知道庄生是谁他觉得不甘心,他还是想知道庄生长什么样子,向兴学在想象里描摹出一个纤弱白净的少年,平凡,眼神里却有火焰。
第二十九章 庄秋白 
“他叫庄生。”
向俨买了一对藤椅,放在阳台上,天气转暖,他们有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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