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野》第42章


兴学受伤,怕向兴学挨冷受冻,怕他死掉。
有人牵挂,有人担惊受怕,向兴学怎么敢老去。
他想活得久一些。
如果小朋友只能活到八十五,那向兴学就必须健健康康地撑到九十一。
夕阳要一起看才红。
落日的余晖洒上他们的白发,把银丝映得灿烂过晚霞。
那时候他们还要手牵手,一起蹒跚地走。
“向老师,我们这里最近被毒死不少野猫。”一个老太太看到向兴学,把他招呼过来,“好像是有人拿吃的招猫,在食物里下了药,你也要小心点,不能让小狗乱吃东西。”
向兴学笑笑,“它不会乱吃。”
老太太手上长了不少皱纹和斑点,瘦得能看清经络,她微微伸出手,狗子就抬头,自己凑上去蹭。
“诶呀这狗真乖,它叫什么名儿呀?”
向兴学有点羞,说话也没底气,“叫狗子。”
“你们年轻人起名起得太随便了,我看它得改名叫乖乖,是不是啊乖乖?”
狗子懵懂。
“叫了五六年,想改也难呐,是不是啊,狗子?”
狗子“嗷”了一声,老太太笑了,“狗子?”
狗子又去蹭老太太的手。
“小俨,我听老人说小区里最近有人给野猫下毒。”向兴学在饭桌上随口提了一句。
“那你下周别带狗子。”向俨也随口一答。
向兴学嚼着嘴里的饭,嚼着嚼着麦芽糖的甜香就透进味蕾。
他听这话听得高兴——小朋友已经习惯了他来,可能还有一些期待。
“狗子不愿意去你爸那儿,它要来找你。”
“那你稍微留点心别让它乱吃。”
“嗯。”向兴学应得很雀跃。
向俨抬头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嘴,很快地收回了视线。
短暂的目光让向兴学想到腾空出水的鱼,鳞片透明,被阳光照得闪闪发亮;也像夜里才开的昙花,白色的花瓣用力地张开,瓣尖卷翘,漏出花心里柔软的蕊,香气袅袅。
像卷着细浪的海,像浮着几朵云的天。
一缕遮遮掩掩的笑意是人世间所有的美。
向兴学才离开五天,投毒犯就变得更加猖狂,他开始不满足于毒死路边的野猫。
小区里有好几只宠物狗吃下了药,送进医院也没能救回来。几户独居老人骤然失去爱犬,一下子没了精神。
“出去转转。”向俨把狗绳系在狗子身上,“可以闻,不能吃,明白吗?”
“它又不是警犬,能行吗?”
“不能行。”向俨摇摇头,“试试看能不能把人引出来。”
他们牵着狗子在小区里转,走过几个下毒的点。
桐城的夏天来势凶猛,向俨换上了短袖,路过草丛时把狗绳交给向兴学,低头去拍脚踝上的蚊子。
“我该带个风油精的。”向兴学说,“是不是很痒。”
“还行吧,普通的痒。”
“人家说蚊子最喜欢咬细皮嫩肉的人。”向兴学把自己说乐了,“看来我皮糙肉厚。”
向俨还蹲着,把头抬起来,一脸“你有病吗”的表情。
他站起身来,接过狗绳继续往前走,向兴学在后边看到他脚踝上肿起一个圆鼓鼓的包。
“以后晚上没事就别出门了,晚上蚊子多。明天我给你去买一床蚊帐装上。”
向俨没吱声,向兴学知道这次是默许,但还是走上前和他并排,问:“好吗?”
“嗯。”
他们转了一个小时,狗子拽着向俨跑了几次,把小朋友跑出一身的汗。
夏天真的很好,流汗的向俨也可爱,向兴学在心里默默地想。
向兴学买了一顶形状像蒙古包的蚊帐,弧度圆润,没有任何的棱角,买的时候觉得有趣,装好了才发现高度不高,从外面看着人像是被囚在里头。
“要不我重买一个吧?”
“不用。”
向俨钻进去,跪在床上拉蚊帐的拉链,向兴学忽然感受到天真的热起来了,他没说什么话,径直出了房间,坐在沙发上,心里的邪火一直下不去。
“今天早一点出去。”向俨从房间里走出来,“说不定能逮着人。”
一语成谶。
小区里又有一条狗倒在地上,嘴里吐白沫,狗主人是个小姑娘,坐在地上抱着狗哭,被许多人围着,现场乱得很,小型犬们叫得乱七八糟。
向兴学牵着狗子在外围,听到向俨小声地骂了一句脏话。
这时狗子忽然也叫了起来,连叫好几声,一直对着混乱中蹲下身喂小狗的人叫。
那人站了起来,转了个身慢慢地往小区外面走。
小狗嗷嗷地在原地打转,然后也倒了下去。
“谁他妈给你的胆子!”向俨先反应过来,追了上去。
那人察觉到有人追,回头看了一眼就开始加速。
跑得挺快,还撞倒了一个老奶奶。
向俨停下来看老人的伤势,狗子没停,跟在人后面。
向兴学追了几步,折了回来。
“俨俨,他手上有药,狗子可能会有危险,所以我要去。但我不会让自己有事。”他蹲下身,憋着声音小声地说,“可以吗?”
向俨原本挺生气,听到这话忽然露出了迷茫的表情。
向兴学扭头看到下药的矮小男人骑上自行车消失在街角,狗子跟他隔了有十几米,转眼也消失在街角。
他心里急得很,却没催向俨。
“你去。”向俨说。
向兴学冲着街角跑,听到身后小朋友喊了一声“不能受伤”。
他几年的晨跑不是白跑的,在荒原上吃牛羊肉,又长了许多的力气。向兴学很快看到人和狗的身影,他借了一辆小电瓶,和狗子一起把男人逼在街边。
投毒的人把车摔在地上,还想继续跑,被狗子咬住了腿。
他在狗子身上拍了几巴掌,抱着狗子想往地上掼,被向兴学踹倒在地。
向兴学没几下就把他制服了,有几个路人围拢过来,向兴学借了根绳,把他捆在地上。
围观的群众报了警,向俨来得也快。
“老太太还行吗?”
“没喊疼,我看着没什么大事,送医院里做详细的检查了。”向俨摸了摸向兴学的胳膊,“你有事吗?”
“我没事,狗子可能被碰着哪了,要带它去查一下。”
“嗯。”小朋友应了一声,手没挪开。
向俨手心里有汗,把向兴学的胳膊温得潮湿。
被向俨掌心贴着的那块皮肤很快地烧了起来,脉搏突突地跳。
行道树上的蝉鸣得短促有力,一声一声不似寻常幽久;天上的太阳也刺眼,不断地向外发散光和热,把大地冶成滚烫的铁——地表温度可能在三十度左右,烫是向兴学的感觉。
向兴学看着警察把人带走。有几个狗主人争先往警车上挤,被警察拦了下来,他们又拦了一辆出租车,跟在警车后面。
向俨没注意到他自己的手一直抓着向兴学,向兴学也不提醒他,直到人群散尽,小朋友猛然回过神,把热的胳膊甩了出去。
向兴学挑了挑眉,不在意他的过度反应,“我今天表现得怎么样?”
向俨抿嘴,颊上的肉嘟起来,“还不错。”
“只是还不错啊?”
“嗯。”小朋友嘴角勾起来,很快地改口,“挺好的。”
向兴学摸他的头,把后脑勺上的头发拢成小簇,“我知道要问你了,不会让你担心。”
“嗯。”
向兴学当时没什么特殊的想法,跑着跑着忽然产生一个念头,“这事了了小朋友不会生气吧?”之前向俨在场,向兴学也是见义勇为,向俨就生气了。
小朋友挺奇怪的,他愿意自己上——两次都是他先有的反应,但他就是不愿意向兴学来,把他当成易碎品,恨不得包上几层海绵放进防弹玻璃中守着。
向兴学想象了一下自己站在玻璃柜里的样子,心里甜滋滋的,这大概就是被爱的感觉吧。
他明明皮糙肉厚,蚊子也不招;没什么优点,也没有过人的才华,普普通通,哪里都不算杰出,但他就是向俨私藏的珍品,被全心呵护的宝贝。
他们带狗子检查完回到家,照例是向兴学做饭。
向俨这次在厨房门口站着,也不说话,沉默地看向兴学切菜。
“啊!”向兴学故意逗他,叫了一声,把手握成拳头。
向俨三两步跨到他身边,急急地问:“切到手了?”
“没有。”他把手指舒展开,举在小朋友眼前,“好好的。”
“我跟你说你别招我。”
向兴学把他圈在怀里,低头吻他的眉梢,“对不起啊,我知道错了,没有下次。”
第50章 雨夜(上) 
向俨眉毛浓,扎扎的触感,搔在向兴学唇角,与他唇边的绒毛缠在一起,让他想到水波吹摇的海珊瑚。
向兴学笑了,最近他总有不着边际的想象。
他低眼看到向俨长长的睫毛,高挺的鼻梁,还有,平坦的额心,笑意更甚。
“每天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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