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第15章


当初他不清楚白秋为什么会不辞而别,现在总算遇到了肯定会问个清楚的。
而在白秋哭哭啼啼的解释下,自己成了被误会挑拨黯然离去的苦情学弟,贺津则是偏执又善妒的暴躁现男友,于是学长轻易就被说动,冒险带着他逃走了。
在路上,白秋从学长身上借了一些钱后又悄悄丢下了他,自己买了张回老家的车票。
他的老家是出生的地方,身份证上的地址后来改过,因此白秋侥幸的觉得贺津不会找到自己真正的老家,才会铤而走险。
他的身份证还在贺津那里,所以坐的是黑车,倒了几趟花了三四天的时间才回到了老家的村子。
白秋在村子里住到了初中,之后跟着妈妈搬到了附近的城市里,一直没回来过。
但是他妈妈在这里还有一处平房,里面存放着一些早年旧物,白秋就想回来把有价值的东西和妈妈的遗物都带走,从此之后就再也不回来了。
只是他和妈妈在村子里并不受欢迎。
当初孤儿寡母太难活下去,他妈妈就成了村子里全部女人都厌恶的那种女人,只要肯卖弄风骚显露柔弱,就会有一群的壮汉肯帮她干活,而相应的,白秋也知道她付出了什么。
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白秋也成了和他妈妈一样的人。
他瘦弱白净,只有一个风评不好的妈妈,自然从小就受欺负。
可只要他撒撒娇笑得甜甜的,别的孩子就会本能的喜欢他,一堆男孩子争着把自己削干净的铅笔送给他,也会自告奋勇偷偷帮他写作业。
村子里的女人们没办法公然欺负一个小孩子,直到后来有家泼辣女人偶然在麦地里撞见自己儿子亲白秋,才逼得白秋和他妈妈没办法再待下去,白秋也成为了村民口中和妈妈一样勾引人的风骚货色。
因此,白秋这次回村子只能趁着天黑回来。
这里的冬天来得早,白秋从学长身边溜走的时候太仓促,穿的还是学长借给他的秋装,下车回到了村里就冻的直打哆嗦,脚底也踩着冰似的。
时间虽然不过七八点,村民们却已经在薄薄的夜色里各回各家,安静了下来。
白秋好多年没回家,隐约有些记不住具体的位置,走了几次路都走错了,还差点被村民们发现。
黯淡夜色里匆匆走在路上的人实在可疑,他提心吊胆的躲了几次,没成想迎面撞上了一个刚走出来的女人。
对方在月色下见到他愣了愣,然后脸色大变。
“白棠?!”
白棠是白秋的妈妈。
白秋眼皮一跳,暗叫一声糟糕。
没等他说话,目光毒辣的女人认出了他。
“不对,你是白棠的儿子?白秋?”
村里人嗓门大,家家户户不常关门,白棠的名字对于村子里的女人来说又是个禁忌。
白秋很怕会有更多的人发现自己回村,急忙否认说。
“你认错了。”
说完他就要走,女人却眼疾手快的一把拉住了他,拔高了声音嚷嚷着。
“你怎么回来了?你们娘俩还想再祸害我们村子,绝对不可能!滚出去!”
村里的女人没有长指甲,力气却出奇的大,攥的白秋腕骨都咯吱咯吱的响,他便猜测这个女人的丈夫兴许也帮过自己妈妈,对方才会见了他跟恨之入骨似的。
没过几分钟,相邻的隔壁几家也都露出了头,窃窃私语的声音不断钻进白秋的耳朵里。
“真是白棠的儿子?他怎么回来了?”
“她儿子回来了,白棠不会也回来了吧?”
“那个女人要是敢回来,我们非得把她赶走不可!”
“就是!千万不能再让她祸害我们村了!”
。。。。。。
喧闹声中突然闯进了尖利的嗓门,女人中气十足的怒声和风风火火的脚步一同冲到了白秋面前,咬牙切齿道。
“白秋!你居然还敢回来!”
白秋好不容易才挣回手,正脸色难看的揉着自己的手腕。
见到对方后,他倏忽绷紧了面容,而后甜软一笑,语气却是嘲讽的。
“哎呦,这么多年还没忘了找我算账呢,不过你可找错人了,当初是你儿子拉我去麦地里要亲我的,还把零花钱全给了我,说以后要娶我当媳妇呢。怎么,现在见到我回来了,他也不出来迎接一下?”
同性恋在保守的村子里简直就是忌讳,而白秋的话令中年女人脸色大变,差点又要怒骂着来抓白秋。
白秋却早有准备,说完后就立刻朝着人群的缝隙钻了出去,小心而迅速的拼命逃窜。
村子的夜晚没路灯,白秋不认路,跑的跌跌撞撞,不过胜在灵活敏捷。
跑了十来分钟后,他就把气势汹汹的女人们甩在了后面,刚松了一口气,却在黑灯瞎火中从坡上掉了下来。
坠落的高度并不高,可土坡间裸露散布着尖锐的石头,白秋只觉得自己像是被撞碎了,腿上传来一阵剧痛,他滚了几圈才勉强停住。
飞扬的尘土与枯枝的朽味钻进了鼻子里,白秋呸呸了好几口,擦了擦嘴坐起来。
四下一片漆黑,隐约能看到树木的稀疏阴影,不知是不是角度的问题,望不到一丝村庄的灯火,只有头顶高悬的月亮散发着稀薄的惨淡月光。
这样的场景简直就像是阴森的恐怖片,再配合几声幻觉的狼嚎就更有感觉了。
白秋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阵阵寒气从坐着的地面钻进了骨头里,阴影里仿佛藏着吃人的野兽,吓的他慌忙就想站起身寻找光亮之处,腿上的剧痛却让他又冷汗津津的跌坐了下来。
他懵了好一会儿,反复确认后,不敢置信的哭了出来。
“我。。我腿断了。。。救命。。有没有人救救我!”
第二十三章 养
眼下白秋也顾不上自己在村子里的尴尬地位,拼命大声求救,可不知是这里的位置太偏僻,还是村子里的人不愿意救他,他喊的嗓子都快哑了也没等来任何回应。
夜里的温度越来越低,他哭的眼前都看不清,揉眼时忽然感觉手背一凉。
他慌忙擦干眼泪,这才看到莹白的雪花簌簌从夜空中落下,下的不小,没一会儿他的眼睫上都落满了雪,融化后浸入了眼里,冷的白秋直打哆嗦。
村子本就阴冷,下了雪更是彻骨,如果白秋在这里待一晚上的话,肯定得活活冻死。
可他现在无法行动,又等不到人来救,仿佛被整个世界都遗忘了,这股莫大的恐惧与孤寂甚至胜过了肉体上的疼痛,让白秋又惊又怕。
他胡乱摸索着旁边,没有找到足以支撑自己行走的枯枝,只好可怜的努力往外爬。
单薄的衣服沾满了尘土与雪水,浸得他凉飕飕的,手臂快冻成了两根冰棍。
白秋气喘吁吁的奋力爬了一会儿,回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只爬出去了一米多,幽幽的黑暗静静凝视着他,白秋甚至都不敢多看一眼。
他彻底崩溃了,埋在手肘里,耸着肩膀一抽一抽的哭,不知道在这样绝望的时刻应该喊谁的名字求救。
是已过世的妈妈,还是避他如蛇蝎的村民,又或者是,他曾经的很多任前男友?
在这一刻,白秋有一点后悔不该从贺津的身边逃走。
虽然贺津是前男友们控制欲最强的,最容易吃醋的,可他也是对白秋最好的,就算自己没钱也会宠着白秋,甚至比当初的白棠还要更上心。
也正因为如此,白秋才会和他处了半年之久。
早知道现在自己会落到这么狼狈凄惨的境地,还不如当初继续和贺津过,温暖又舒坦,被宠成了心尖上的宝贝。
白秋的脑海里乱糟糟的,如同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走马观花回顾一生,发觉他最贪恋的只有最后的日子,和贺津在一起的日子。
而在此之前他都过的并不如意,白棠和前男友们的面容早就已经模糊了,他记不得了。
哭的太久哭累了,声音逐渐消失。
白秋越来越冷,不自觉蜷缩了起来,快要迷迷糊糊睡过去似的。
咯吱。
踩在薄雪覆盖的枯枝上的脚步声惊醒了白秋,他猛地抬起头。
朦胧的暗色中,纷纷扬扬的雪逐渐凝成了一个身形,沾着雪花的轮廓看起来高大挺拔,幻觉般静静立在不远处。
白秋几乎没有思考,下意识笃定那就是贺津。
可。。。
真的是贺津吗?
还是他自己想象出来的?
茫然的嗫嚅无意识的响在唇畔,微弱的或许只有白秋自己听得到。
他死死盯着那处人影,盯的眼睛发酸也不敢眨,生怕一眨眼的瞬间,就又剩下自己了,连幻影也没了。
“贺津。。。”
咯吱咯吱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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