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家的世外高人》第9章


我扶着扶手慢慢走上小楼的楼梯,这约莫是濯仙藏匿珍品的娇阁,装点的颇为细心,流苏红缨,鲜花绿意,空中有淡淡的桂花香似有若无的拂过鼻尖。我微微一笑,侧着身对跟在我身后的濯仙说道:“想来凤大先生来拜访过你咯?”
“那你恐怕上不来这小楼了。”濯仙回敬我道,没过一会,我们俩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凤大先生全名凤轩和,我在八岁那年曾经见过他,他那时已经二十来岁,于江湖中也有了极大的名气,然而沉静矜持,文质彬彬犹如泰山北斗,丝毫不见半点疏狂豪放。之后玉丹中毒,我也曾去求医,然而凤先生也对此束手无策,若是他人,我定然不会放弃一丝希望,但既是凤先生……我便熄了所有念头。
我之所以会提及桂花香,正因凤大先生身上萦绕不去的桂花香与隐隐的苦涩药香,曾陪伴濯仙度过三年痛苦绝望的日子。
若说当世真有一人堪称十全十美,温柔慈爱,无论何人,甚至于我,皆需在凤先生面前自惭形秽。他待任何人皆如长兄亦如父亲一般,生来菩萨心肠,悲天悯人,可惜偏生命运坎坷,造化弄人,姻缘半分由不得自己做主,虽救人出苦海,却自己陷入无间地狱。
“说来有趣,慕元清与凤轩和竟都答应了白易的要求,一同出席武林大会。”濯仙带着我进了屋子,又倒了两杯茶,不急不缓的坐了下来,掀起了竹帘,神色有些冰冷的戏谑感,笑道,“不知道君华卿与北睿阳会不会插手,若他们两人再出现,那江湖的风云,恐怕真的是要开始动了。”
他们的确出现了。
我微微叹了口气。
虽心知肚明濯仙不过是夸张的表示一下自己的震惊,然而我却无法只把它当做一个玩笑来听,因为的的确确后两者出现在了下一届武林大会上,而且墨朗也得到了真正的仇人消息。如果可怕的玩笑变成现实,我相信没有人能笑得出来。
而且这场武林大会也的确动荡颇多,月下仙重伤,柳华容病逝,九仙绝重现江湖,凤先生亦双目失明,还有……尘中客离去,白易退让武林盟主之位。
桩桩件件,皆潜伏于底,为墨朗打好了未来登临绝顶的台阶。
说来有些奇妙,约莫是按照作者的书写规律,如我这样的角色已经有了一个,所以凤先生虽然有出场,然而只是寥寥数笔提及,倒并不重要。然而我却从此中发现了一些奇特的转变,濯仙在我所知中出现的并不多,然而我发现再度得知“天机”时,作者却将未来靠前的一段记载修改了一下,出现了濯仙的身影。
我虽可以看见大部分未来,从而在内容中得知不同的人不同的心思与未来的发展,然而它的细节却也慢慢在修改与完善,有些大有些小。就如今而言,我并不能太清楚自己看见的未来,是否会成真。
又或者,它最后只是一个修改前的内容,毕竟他们都不是墨朗。
其实这并不是很好,我知道未来,但它依旧可能会变化;我知道即将发生的可怕事情,却又没有能力去改变它。实际上,我也不大敢去改变它,万物生发凋零,皆有其选择,因果循环,我永远都不知道自己所救的人,会不会在下一刻就毁灭千万甚至更多的人。
就好像……他一样。
“……如果你能看到未来?”我喃喃问道,喝了一口茶,而濯仙却专心致志的看着我,看起来颇为认真,我为他的态度有点介怀,便又说了下去,“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知道不同的人的命运,你会怎么选择?又或者说,你喜欢这样的能力吗?”
濯仙捧着茶奇怪的挑起了眉头,然而依旧认真的思索着,最后回答了我:“如果是我的话,恐怕不会在意别人是死是活,但却会为知道自己未来发生什么而失去乐趣导致烦躁。我喜欢惊喜,而不是尽在掌握。我不喜欢这种能力,它有点像强加于你他人的命运,最后取决于你自己究竟是什么人。”
“对贪婪者而言,它也许能令他飞黄腾达,然而那又怎样?改写未来之后他依旧是那个庸碌凡人,充其量是个欺骗了天下的骗子,但骗子只是骗子。强者即使看不清前方的路也能平安到达归途,而弱者,就算走在前人开辟的安全路上,照旧可能在路上生病死去。”
我微微笑起来道:“难怪你从来没让算命先生得过一枚铜板。”
濯仙没有答话,他摘下了瓶中开得恰好的一朵兰花放在茶杯边,拈起一颗花生米,修长尖细的指尖干净利索的搓落了花生皮,淡淡道:“别想太多了,你可还没老到那份上,很多事确实是你不做就没人会做,但不妨想想,即便你做了,又能做几件呢?”
他果然已经明白我的意思了,我也因他的话转变了信念,便微微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能做几件,但总觉得,总比什么都不做来得好。”
“然后呢?”濯仙不满意的蹙起眉头,“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为了毫不相干的人去改变自己的人生,值得吗?你要明白,对于强者而言,知道未来毫无意义;但对于弱者而言,即使有人相帮,他们依旧可能因为自己死去。物竞天择,你难道不懂吗?”
“那凤先生所行所为,岂非是毫无意义?”我克制不住站了起来,摇摇头,尽量压抑住怒火,“强弱虽有别,然而你又如何知道,熬过一劫的普通人不会数十年后登凌九霄?”
濯仙抬头看着我,却忽然沉沉道:“那你又如何可知人心是否有别,凤先生不同,他只救济天灾后的百姓免于苦难,可对人祸依旧束手无策。龙凤终究是龙凤,没有你的救治,至多辛苦些,但不是没了你就不能飞。我并不是责怪你,慕丹,隐世令你愈发心软天真了。”
他向来如此,我这老友惯来喜爱给我指定一个信念,然后又轻而易举的摧毁它。
“也许吧……”我又再坐下,却仿若垂垂老矣。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信念
☆、未来死亡的人
临近午时,我去码头退了船老大的约后,坐车马来到了花林渡口,这时节花开得正好,芳香扑鼻。
我下了车,只见江水茫茫,比起码头拥挤的船景虽少一分热闹,却平添壮阔之感。落花铺了一路,薄薄的覆在泥石之上,倒像人们精心雕琢的花路草边一般,我挽了衣摆下车,看见车轮碾过泥路留下两条深深的痕迹,空中弥漫着淡淡的清香。
渡口边只停了一艘乌篷船,虽说算不上素朴,但也绝非濯仙喜爱的华丽金贵。
“走吧。”濯仙利索的下马,指了指那艘乌篷船,“上船,你向来不喜欢铺张,我就连夜让人卸了那些东西,你这下可没什么话好说了吧。”他神色淡漠,似乎并无觉得哪里不对,直接迈开步子往船上去,胥子期打理了一番,让人带回了车马,自己也跟在其后上了船。
连夜让人……这般岂非更是劳民伤财,倒不如一切如常……
我叹了口气,竟不知要怎么说。
之后半个时辰,我一直都坐在船尾看江水滔滔无绝,午日的金辉铺面,水天一色,望之令人心怡。忽然江潮之中涌起悠扬流畅的箫声,随着江水起起伏伏,忽来一阵轻风,泛音飘逸,似如云水奔腾,圆润清越的颤音微微一抖,恰似轻烟缭绕,云雾飘散。
是濯仙……
他素来很少有此兴致,更何况我们久未相见,如今听他箫声,更是惊喜万分。我坐在船尾静静听着,伴着箫声轻轻在腿上点起手指来合曲子。濯仙与我的性子迥然不同,他基本不与他人合奏,因为他实在是个颇为强硬的性子,恰如被闯入地盘的猛虎,非但不能好好合作,还会互相争斗,直至对方倒下。
然而音律器乐,多了争斗之心,总是不雅。
这时忽然有歌声相和,其声之浑厚雄壮,气息悠长,正如这滔滔江水一般磅礴洪亮。这歌声阳刚不失底气,只是听他口音却是异邦之人,因此唱得是什么词,我委实听不出来,然而有件事我却实在清楚明白的很,便不由捂住了额头。
箫声截然而止,唯独留下粗噶难听的尾音,仿若濯仙气急败坏一般的模样。
他这脾气,数十年来也不曾改过一分一毫,真叫我不知该夸老友这颗赤子之心,还是该怪他不留他人情面。
东面忽然传来了一陌生声音,只听他笑得开怀,又道:“吝啬,吝啬啊!如此美妙萧音,何必惜于人前。”
我站起身来转过头去,只看见一人头系绢巾,着一身青色短打,划柄长篙顺风而来。他约莫三四十来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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