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B宝典》第65章


苏红找了个包住的活,集体宿舍在一个筒子楼里,她在那里认识了林强。
林强一眼就看上她,长得美,性格又泼辣,说话直来直去,不扭扭捏捏。
他嘴笨不会说话,也不懂什么浪漫,他就是见苏红成天吃快餐,觉得伤身体,于是让苏红去他那里吃饭。
他做一个肉一个菜一个汤,肉自己舍不得吃,全给苏红吃。做了半年饭,终于打动了苏红。
林强不介意苏红不能生,苏红也不嫌弃他是个干粗活的。
结婚半年,住筒子楼八楼的女人抱了一个孩子敲响了他们的门。
她说这孩子没爸,她混不下去要回老家了,不能带着孩子,林强和苏红如果不要,她就把这孩子扔到公厕里淹死。
苏红心软,恰好自己不能生,于是把孩子抱了回来。
林强对孩子爱不释手,这孩子眼睛亮晶晶和星星似的,就叫星,和媳妇姓,叫苏星。
苏红嗔他土,苏星又不好听。
林强挠头傻乐。
那几年,家里生活过的拮据但温馨。
林强对母子俩几乎是有求必应,他自己穿地摊上四十块一双的鞋,却给苏红买商场里模特身上穿的连衣裙;苏星喜欢滑冰,他打听到孩子练冰球不错,既锻炼身体又能培养交际能力,他就送苏星去学冰球。
十一岁那年,苏星在市里的数学奥赛拿了一等奖,他开心的合不拢嘴,问苏星要什么礼物。
其实苏星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但爸爸在电话那头那么开心,和工友炫耀说他儿子有出息,以后要做算数大师。
他想让爸爸高兴,就说买支钢笔吧。
林强乐的哈哈大笑,说成,爸给你买个好笔,你用这支笔考个清华!
他那时候在邻市打工,那有一块地要起房,一周回家一天,其余时间都住工地上。
那天他去商场,到了一家店指明要最好的,他儿子要拿去比赛的。
店员看他穿的普普通通,一看就是个干粗活的外地人,给他拿了一只五百多的,在店里价位不算高。
林强吃了一惊,就这么一只笔要五百多?看来真的是最好的,他儿子就得用最好的!
他一点不犹豫地付了钱,美滋滋回了工地。
第二天上工,集体宿舍人来人往,工友手脚也不干净。他怕笔放着不安全,于是宝贝地揣在口袋里带着。
事情就是这么巧,他在脚手架上干活,四层楼高的地方,弯腰拿工具的时候,钢笔从口袋里滑了出来。
工地上噪声很大,他没听见钢笔落在木板上的声音,拎着一桶水泥踩在了钢笔上,踉跄一下摔下脚手架,脑袋着地,当场就没了呼吸。
同层的一个工友看见了全程,吓得瑟瑟发抖,之后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苏红。

苏星喉咙涩的厉害,眼眶针扎一样的疼,他用力瞪大眼睛,再用力眨了几下,睫毛湿了。
“对不起,我、我……”
他像是被人掐住了喉管,呼吸变得很难,吸气的时候嗓子里刀割一样,一阵一阵的酸从胃里往上涌。
苏红摆摆手,说:“天意吧,不怪你,真的不怪你。”
她心知肚明这不怪苏星,但她还是不受控制地把失去丈夫的痛苦迁怒到苏星身上。
工地赔了几万块钱草草了事,她买了墓地、办了入殓手续,钱就花空了。
恍恍惚惚做了这一切,她才有一点心力去想别的,工地安全毫无保障,工人上脚手架没有一点保护措施,负责人态度恶劣,连多看她一眼都嫌耽误时间。
她在工地外面举牌子,喊着还我公道,被打了一顿,又去市政门口跪着,跪了十天终于放弃了。
筒子楼也住不起了,她搬来了租金最低的如意区。
这个世界的道理不站在她这种人这边。
苏红每天都身心俱疲,她一看见苏星就忍不住生出“是他害死了林强”这个念头,这个念头像一只野兽,在她心里咆哮,怒吼着要冲出笼子。她不能为死去的丈夫讨回半点公道,她只能把这种无力感发泄在年幼的儿子身上。
但她心里明白不是,这不是苏星的错。她每天在这种矛盾中自我折磨,又将这种折磨转移到苏星身上。
后来,她为了生计做了令人不齿的事,她和苏星的关系越来越僵,几乎可以说是形同陌路。

苏红喝醉了,摇摇晃晃地进了房间,苏星一个人坐着。
他脑子里是空的,一个一个关键词像安了弹簧似的往外蹦。
钢笔、爸爸、脚手架、如意区、骨折、手术、钱钱钱……
最终,这些关键词排成一列,像散了一地的珠子串在一根线上,拼出一个完整的故事。
他像是一个旁观者,没有波动地冷眼看着。接着,这些珠子开始有了形状,叫“爸爸”的珠子上出现林强那张憨厚粗糙的脸,“骨折”和“手术”上出现的是苏红的巴掌和每天早上放在病床边的保温桶,里面是温热的骨头汤。
然后,苏星的呼吸不受控制地重起来,嗓子里像是有刀片在磨,他伸手扶着脖子想要缓解一些疼痛,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吟。
苏红的那包烟放在桌上,他点了一根,拼命地抽,抽的眼眶都红,尼古丁进了肺里才感觉好受了一点。
他抽的很厉害,一根接着一根,抽到第五根的时候,手机来短信了。
--我的冷酷宝新年快乐
--新年要越来越爱我
原来已经零点了。
苏星掐了烟,回复他,打字的手都在抖。
--我们会离开这里对吗
贺迟的消息来得很快。
--会
--我们会离开这里
--什么也别怕,我会保护你
苏星眨了一下眼,一滴眼泪打在屏幕上。
就这一滴。
他仰头把眼泪这种没用的东西憋回眼眶,深吸了几口气。
--我们离开的时候,我要把我妈带着。
第63章 公主殿下
苏星没有洗碗,他觉得累。
一桌的烟头酒瓶就丢着不管,他走到电视前看了会儿,晚会已经进行到尾声,几个主持人穿着大红礼服,面带微笑,统一露出六颗大白牙,慷慨激昂地说着祝福语。
“此时此刻无论您在哪里,都请接受我们的祝福,在这一年一度的新春佳节来临之时,我们给您--拜年啦!”
“亲爱的朋友们,让我们在新的一年更加紧密团结,万众一心、开拓奋斗,为夺取全面建设新胜利、谱写人民幸福美好生活的新篇章而努力奋斗……”
听到这里,苏星“啪”一下关掉了电视。
屋子里瞬间冷清起来,窗外远远传来烟花爆破的声音,苏星站在窗边看了一会,什么也看不见。
抬眼看去只有乱七八糟的电线和斑驳破落的墙面。
他坐回沙发上,面前摆着一个掉了漆的茶几,是他前年在二手市场买的。
同样一个地方,苏红曾经在这里烧过火炭。
他想象不到苏红当时有多绝望。
她不到两岁就被人贩子拐走了,养大了带在身边行骗,被打被骂是家常便饭。十四岁就敢身无分文地逃出来流浪,爱上一个人就义无反顾一头扎进去。哪怕是失去生育能力、被恋人背叛、遭遇丈夫死亡,她也从来没放弃过。
像她这种人,要有多绝望才会想去死。
就差一点,可能再过十分钟,他和苏红就死了。
“死”是什么概念,苏星很明白。他十一岁那年经历了父亲离世,他爸从此成了一张黑白照片。
但他没想过,他自己差点也死了。
苏星用手捏住自己的鼻子,紧闭着嘴,屏住呼吸,心里数着时间,数到六十三秒终于不行了。
他松开手,仰着头,大口喘气,天花板上的日光灯管在旋转,一只黑虫停在灯管上,黑点渐渐变得模糊,在他眼前氤出一个又一个白色光圈。
死有什么可怕的?死当然可怕。
活着多好。
活着才有光,有路,有朋友,有妈妈。
要活下去才有贺迟。
苏星把头枕在沙发靠背上,日光灯管上停留的小黑虫扑棱着翅膀飞了几圈,看样子还挺快活。
这脑残蛾子,没爹没妈还活得这么自在。
苏星看着看着把自己看乐了,他拿出手机给自己拍了张自拍,再加了个黑白滤镜,和他爸同款遗照。
他对着手机里自己的“遗照”盯了一会儿,用微信发给了贺迟。
Star:好看吗?
你爸二大爷:我操你大过年的拍什么艺术照呢?
你爸二大爷:赶紧给我把颜色调回来!
你爸二大爷:快点儿的啊!丑丑丑丑丑丑!
苏星“扑哧”笑出了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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