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霈宥》第116章


担心双腿再也不能用,再也不能滑冰的恐惧支配着夏琚,以至于他忘了担心回到原本的学校该如何生存。
直到他回到原本的教室里,发现自己的课桌椅不见了。
他不知道课桌椅去了哪里,来上课的老师责备他为什么站着。他索性坐在地上,又被老师赶出教室罚站。隔着墙壁,他听见教室里的嘲笑声和咒骂声。
那个时候,教室的后门有一个小小的、小小的声音叫他的名字。
夏琚回头一看,是坐在教室后排的一个男生探出毛茸茸的脑袋,往他的身上丢了一个纸团。
他捡起纸团打开一看,发现上面写着:你的课桌椅在楼梯间。
读罢,他惊讶极了,但男生早已不见踪影。
趁着老师上课无心理会自己,夏琚迈着蹒跚的步子去了楼梯间,果真看见一套课桌椅被丢在角落里,不但堆积了灰尘,椅子的一条腿折了,看着虽然连着,却立不稳。
夏琚把这套课桌椅搬往教室,动静引起了老师的注意。
老师走出教室门口,仿佛要责备他不好好罚站,但看他找回课桌椅,便不耐烦地说:“搬回教室上课。别弄出声响。”
腿上带着伤,光是走路已十分不易,更别提悄无声息地搬一套课桌椅。夏琚到底还是弄出了声响,影响了其他同学上课。
站在讲台上的老师暂停授课,一脸冷漠地看他。
同学们面面相觑,窃窃私语。
突然,有一个同学报告道:“老师,他把椅子弄坏了。”
“破坏公物,得赔吧?”有人置疑道。
“弄坏一条椅子腿算什么,对他来说。”
“喂,你不要命啦?”
夏琚在这些声音中,把课桌椅搬回原本的位置。他的书包里没有纸巾,只能用草稿纸擦上面的灰尘。
“我们继续上课。”老师说着,转身继续写板书。
椅子虽有一条腿折了,但三条腿还能勉强支撑,夏琚靠着椅子的边坐,不把重心落在那条断了的椅子腿上。
可是,由于膝盖带伤,不能完全放松身体的他正襟危坐,两条腿直打颤。
粉笔落在黑板上的声音哒哒哒作响,夏琚本不爱学习,注意力全在自己的伤势上,没一会儿,头脑有些发昏。
突然,不知道哪里来的一条腿踹在那条折断的椅子腿上。
夏琚的身体陡然往后倾,忙不迭地抓住课桌,最终连人带课桌椅全摔在地上,摔倒的课桌砸中他的膝盖,他痛得面色煞白,几乎昏过去。
周围有笑声。
老师在讲台上不满道:“还能不能好好上课了?不想上课的,出去!”
因为预感这一切只是一个开始,夏琚在嘲笑声中爬起来了,他扶起课桌,重新坐在那张椅子上。经过刚才被人一踹,它真正成为了三条腿的椅子。夏琚在这张三条腿的椅子上,坐了一个上午。
时隔数年,夏琚连那位冷漠又不耐烦的老师长什么样都忘记了,他至今不知道那时是谁踹了他的椅子——或许,踹断那条将折的椅子腿的,不止一个人。
现在,他既不记得当初在工读学校里把他的膝盖弄伤的人,也记不清那些笑声,可他记得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和那个纸团。
由于平时忙于训练,夏琚在学校上课的时间不长,认识的人也不多。出事前,他和那位同学没有过交流,出事后,他们之间的交流只有那个纸团而已。
也许,那个纸团之所以珍贵,正因如此。
就像现在夏琚的手机里收到来自佟弗念的信息一样。
他是怎么活过来的?可能只靠这一点点东西。
梁成轩说过,他是一个像薄荷一样的人,太长的时间缺失水分,明明看着已经要旱死了,但只要浇一次水,甚至只要浇一些些水,又能复活,又能长出蓬勃的模样。
这次,夏琚和那天早上一样前往学校。
路上没有厚重的雾霾,阳光无比的灿烂,街上戴口罩的人成为少数,每一个公交车乘客的脸上都写着诚实的疲惫。饱满的精神和早起的困倦之间,只差一个铃声。
夏琚没有戴口罩,车上有一两个穿着同校校服的学生,在拥挤的空间里,他尝试窥探,发现他们似乎都没有留意他。
他不敢心存侥幸,只是故作常态。
等到下了公交车,他往校门的方向走,除了偶尔有一两道好奇的目光以外,关注他的人似乎不多。
站在校门口执勤的老师和学生会成员没有给他区别对待,门口的警卫像对待其他同学一样,友好地对他点头。
这种感觉很奇怪——哪怕在某个圈子里,一个新闻已经闹得天翻地覆、鸡犬不宁,但在圈子之外,每个人都过着平常的生活,波澜不惊。
等意识到这一点,连当事人也会忍不住嘲笑自己,说这能是多大的事呢?偏偏,对旁人而言根本毫无影响的事情,之于自己,已经是生死攸关。
越是往教学楼的方向走,路上的学生越多。
可能是心理作用,夏琚觉得每一个从他身边经过的同学都在刻意避开他。他试图宽慰自己,在心里说平时他走在路上,会和他打招呼或者眼神交流的同学也没几个。
走着走着,夏琚发现了走在前面的乔入诤。他犹豫了一下,没有上前打招呼。
过了一会儿,一个和他们同班的男生快步从夏琚的身边经过,追上了乔入诤。
他拍了乔入诤的肩膀,对他说了两句话。
乔入诤回头,看见走在后面的夏琚,面色一僵,又迅速地把头转回去。
接着,这两位同班同学加快步伐,很快和夏琚拉开了距离。
走进教学楼的那一刻,夏琚忽然感觉有东西落在自己的头顶上。
他奇怪地抬头,没有在楼上的窗户旁见到任何人,再往头上摸,手上沾湿了,有点儿黏。
夏琚皱眉,看着手指上的水迹,稍微抬起手,便闻见唾液的气味。
想到自己的头发上粘了不知谁的唾液,夏琚的胃抽了一下。他再次抬头,还是没有看见任何人。
没有办法,他只好用纸巾把手和头发擦一擦。
心里这关过不去,夏琚忍耐了一会儿,终于在抵达教室所在楼层时,径自前往厕所,要把弄脏的头发洗一洗。
还没上课,走廊里原本有不少玩闹的学生,可见到夏琚出现,不约而同地全安静了。他们靠着墙站,警惕地看他,给他让出道路。
夏琚只想把头发洗干净,已经无暇在意这些目光。
从厕所里出来的同学一看见他,立即贴着墙,迅速地走了。
正站在小便池旁解手的男生匆匆忙忙地抽裤子,也很快离开。
转眼功夫,男厕所里空无一人。
夏琚打开水龙头,往头发上浇了一些水。
寒冬里的清水摸着带点儿温暖,但浇在头顶,还是冻得夏琚打了个寒颤。
他低头对着镜子看了又看,因唾液正掉在他的头顶,他很难看清头顶的头发洗干净了没。他犹豫了几秒钟,最终鼓足勇气,重新打开水龙头,把脑袋凑到水流下。
夏琚尽量只让头发接触清水,这样不至于整颗脑袋全被冻着。
正在他感觉弄脏的头发要被清洗干净时,突然,身后不知道是谁往他的臀部踹了一脚。
夏琚大吃一惊,别说被水冻着,他的脑袋生生地撞在盥洗池的瓷砖上,咚地一声,冰凉的水不但淋湿他的脑袋,还淌在颈子上,流进衣领里。
他两眼发黑,连忙把水龙头关闭,好不容易睁眼能看清东西了,立即回头去看。
空荡荡的厕所门口,不见任何人的身影。
水顺着发丝滴答滴答地淌,不一会儿,夏琚的肩头湿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头顶,刚才撞上盥洗池的地方分明肿了一个包。
被冷水浇灌后,夏琚的脑袋冻僵了,生疼。他没把毛巾带在身上,听见预备铃响了,他没时间去艺术楼舞蹈室的更衣室找毛巾,只好把外套脱下来,潦草地把头发擦了一遍,等到头发再不会不断地淌水,他的外套也湿了大半。
chapter 15 … 6
手里拎着一件湿外套,头发也湿着,走进教室里的夏琚不可谓不狼狈。然而,当他走进教室内,班上的同学几乎没有人正正当当地看他。
他感受到不少讶异、警觉和恐惧的目光,这些目光都藏在大家的眼角,用偷窥的方式泄露。
每当他敏锐地循着目光投来的方向看去,见到的都是透露出紧张的背影和侧面,僵硬得仿佛石雕,但石雕有灵魂,时时刻刻等待着复活,好通过窥探满足心中的好奇。
在这些石雕当中,夏琚格外注意乔入诤。他一动不动地坐着,肢体僵得如同正在玩“一二三木头人”,好像只要稍微动一下,就会被发现,被判出局。
曾几何时,夏琚嫌弃他吵闹,还奇怪他为什么总粘着自己,现在再看他如此,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和他昨天离开学校时一样,坐在教室里的同学不多,大概少了三分之一。剩下的三分之二全都不出声,夏琚看得出来,大家都努力地当作他不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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