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成仙_时镜》第851章


见愁心里是一万个哭笑不得,那先前还压在心头的郁结之气, 也不知为什么, 一下就散了干净。
她顿了顿, 在脑海中思考了一下措辞,才开了口。
“人与人之间相交,的确是有相互拜访这件事。可傅道友身份特殊,若因来崖山找我而沾染上什么危险,或出了什么事情,却是要叫我内疚了。”
“即便我出事,也是我自己的事,故友何必内疚?”
傅朝生毕竟还是不大理解他们人的种种逻辑与想法,所以对见愁这句话的因果关系也不大能想得透。
“而且,来崖山找故友,会出什么事?”
非我族类,其心未必异,只是要轻松交流……
怕还是要费点力气。
见愁只好耐心回道:“这里乃是中域左三千,崖山也是三千宗门之一,你若是一个伪装不好,暴露了自己的身份,招来杀身之祸……”
原来是担心这个吗?
傅朝生实在没放在心上。
他自来是妖,且还是天地间最厉害的那种,连天地都不管,其他人世间种种他还不熟悉的陌生法则,当然更不能约束他。
所以,听见这般言语,他只秉着自己对左三千、对昆吾崖山的了解,客观而确定地判断了一下,便道:“无妨,这里没人打得过我。”
“啪嗒”一声,原本稳稳插在他头上的苍玉鱼簪也不知怎的,竟猛地一滑,一下就掉了下来,摔到了地上。
簪头上雕刻的那一条鱼,格外地生动。
一眼看过去,颇有一点岸上咸鱼的颓唐感。
这里没人打得过我……
这一瞬间,见愁心底的感觉,实在是太一言难尽了:站在他们崖山的索道上,他竟然敢说这里没人能打得过他?!
怎么办,现在她就很想打他一顿!
抬起眼来,见愁暗暗地吸了一口气,把心里刚冒出来的这想法压了回去,认认真真地把傅朝生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也许是因为没别人在了,他眼底那妖邪气又透出来些许。
一双幽深的瞳孔,照进去几许天光,看着竟有一种祖母绿的质地。
他站在见愁的目光里,浑然没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甚至还用一种探寻的目光回视着见愁,仿佛在问她为什么又这样看自己。
唉。
见愁于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终是没忍住按了按自己的额角,苦笑了一声。
他是真的对人情世故一无所知,且说这话时候的语气与神态都很寻常。在他看来,这的确就是在叙述一种事实罢了。
整个崖山,上上下下,的确没有一人能看破他的伪装,又谈何较量?
只是不知……
她忽然想起方才从扶道山人处听来的话:“那老祖宗呢?”
“是掌管弥天镜的那一把骨头吗?”
傅朝生看了地上那簪子一眼,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一抬脚就想把它从索道的木板上踢下江去。还好那簪子反应快,自己就飞回了他头上,又端端地插着了。
“说来都怪鲲兄,此来崖山寻故友不果,本欲探过弥天镜便离开。没料将离开之时,鲲兄忽然打了个嗝……”
“血口喷鲲!”
那鱼簪子立刻便没忍住抖动了起来,竟然发出了一道深沉的嗓音,只是接下来的语气里,到底多了几分心虚气短。
“吾修炼多年,乃天之宰,地之主,岂会作打嗝这般不雅之事?分明是那蠢蠹虫。吾就喂了它两三卷道法,谁料它竟撑着了……”
天上仿佛有锅在飞。
见愁完全不知道自己此刻应该展露出何种表情比较合适,干脆漠然了一张脸,幽幽问道:“所以,就这么被老祖宗发现了?”
“然也。”
鱼簪子的簪头点了一点,看上去万分诡异。接着有蔚蓝的光芒一闪,一只小小的书蠹就出现在了簪头上,一动也不动,应该是睡着了。
于是鱼簪毫不犹豫趁机把锅盖在了它身上:“此蠹,便是罪魁!”
“小书蠹?”
见愁见了,却是一下惊讶起来。
因为眼前的这只也就婴儿指甲盖那么大的小虫子,不管是模样还是气息,竟都与她当初在青峰庵隐界之中见过的那只一模一样!
疑惑的目光,顿时递向了傅朝生。
她上次见到这书蠹是在青峰庵隐界,事后便陷入极域,再出来的时候,隐界已经落入谢不臣之手。至于其中的灵兽们,包括小书蠹,也消失不见。
红蝶去了曲正风那儿,可小书蠹又怎么到了傅朝生这里?
傅朝生约莫看出她疑惑来,便坦言道:“故友与其他的人一起去青峰庵隐界之后,我也去了,见它有趣,所以便收了养着。”
收了养着,说得也真是轻松了。
见愁不知该作何评价,索性也不评价了,毕竟虽然有些惊讶,可也不算什么大事。只是……
“你怎么又去隐界?”
“本是想去隐界寻《九曲河图》,看界中是否有留下与河图有关的东西,但翻阅过《青峰庵四十八记》之后一无所获。”
都传河图之中记载有天地诞生之秘,所以傅朝生才想看。
“所以便出了界,往人间孤岛那个大夏朝去了,而后又去了极域。直到从极域出来,才听说河图在明日星海新剑皇的手里。”
都说当年曲正风屠戮剪烛派,根本也不是什么为了崖山出口恶气,而是为了夺取被剪烛派私藏的《九曲河图》。
自他叛出以后,十九洲皆传,河图在他手中。
这些消息,见愁都听过,却没想到傅朝生还曾找过此物,而且已经看过了《青峰庵四十八记》。那就是在他们之前了。
这感觉,有些复杂。
见愁有些无奈,想起自己与谢不臣在须弥芥子中一顿的勾心斗角,只半开玩笑地叹了一句:“若早知你看过,我在极域便该问你了。”
虽是互利共赢,可她觉得谢不臣也得着好处了,心里就不很舒服。
“那若有下次,我便都告诉故友。”
傅朝生是不知道她在感叹什么,但听她口吻似乎略为惋惜,所以大约感觉到一点,便这般答道。
见愁不由得再一次为他对自己全心的信任所感。
她注视了他好半晌,才道:“方才不过是一句玩笑话,傅道友是不必当真的。你做了什么,想做什么,都是自己的事,并不需要一一告知于我。”
“玩笑话……”
傅朝生似乎觉得有些费解,这个词的意思他知道,但……
“对旁人我自是一个字也不会说的。可我无法分辨你们人说的话,认真或是玩笑,在我听来并无分别。”
也就是说,她的任何一句玩笑话,他都会当真。
在某些细节上,傅朝生完全不像是开了灵智的大妖。
或者还是她当初感觉到的……
这一只大妖的灵智,并没有用在这些细节的地方。
所以,在听完傅朝生此话之后,见愁也只好闭口不言了,只拿弥天镜那件事来问他:“说起来,弥天镜是怎么回事?老祖宗又为何会留下你来?”
“被发现之后,我们便打了一架。我本想拆了他的骨头,可鲲兄说他对崖山很重要,我便没下手,与他解释了我的来意。没想到,他便不让我走了,且还以弥天镜开启之法相询。”
傅朝生一面回想,一面说着。
就这三两句话间,那鱼簪已经抖动了起来。
见愁看了那鱼簪一眼,也不知它是笑的还是气的,心里虽有一种格外无言的感觉,可她还是硬着头皮续问:“老祖宗想开启弥天镜,而你正好有方法?”
“原本不知道,但上次自雪域又去了一趟极域,正好听闻他们谈论此镜。说若有此镜,攻打十九洲将容易许多。相传此镜乃你们人族至尊盘古所留,可连通阴阳。只是上次阴阳界战后,不知因何奇异消失,自此没了踪迹。我便往八方阎殿查此镜,由此得了开启之法。”
傅朝生其实也没弄明白,崖山竟能弄回这东西来,可算是不可思议了。
嘶。
见愁一听,顿时就知道老祖宗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了!
若连极域秦广王等人都能想到用此镜攻打十九洲,老祖宗这种活了,也不对,存在了无数年的人精,或者说骷髅精,能想不到?
只怕原来是没掌握开启之法的,可谁料天降一个傅朝生,当然不能让他跑了。所以,纵使扶道山人并不十分理解,老祖宗也强将傅朝生留了下来。
无他。
实在是此镜若真能开启,对即将爆发的战局,能产生不可估量的影响!
仔细想想,这前前后后,也算是奇妙了。
既然此事有老祖宗拍板,自然是半点不用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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