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成仙_时镜》第1072章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也不想去。
颠倒真人身上有种醉狂之气,拿了一枚星子在那棋盘上敲,只问见愁:“你想去荒域?”
见愁如实回道:“有些兴趣。”
负剑生和月影同时看了她一眼。
颠倒真人便嘿嘿一笑:“那简单,咱们这四个人里,你看这小子,还有这老月影,都是月前就已经收到长夜简的人。你现在就约战他们,升座斗法台,斗个高下,叫他们输了把简给你!”
上墟仙界,修士们的力量都太强大了。且人与人的恩怨往往不那么好解决,所以就有了斗法台。
举凡修士君子之战,立誓斗法,斗法台便会升起。
一座法台,便是一方世界。
修士们在斗法台上斗得再激烈,也不至于使上墟仙界遭到太大的破坏。
比如当年绿叶老祖,便是在斗法台上击败了碧玺仙君。
见愁虽不知斗法台是怎么回事,但猜也能知道个七八分,再看负剑生与月影二人,心底便闪过了几分思量。
但她当然不至于就这样动手。
这一位颠倒真人与她萍水相逢,却为她答疑解惑,可算是帮了她的大忙,她岂能得寸进尺不知好歹?
所以她笑了一笑,全当没听见颠倒真人这话,只说了一句看似完全不相干的话,道:“真人道号‘颠倒’,算是十分贴切了。”
颠倒真人落子于棋盘之上,面上终于浮出几分得意之色来,但垂眸看着棋盘时,又透出些意兴阑珊。
他伸出手来,点了点这棋盘。
但言道:“你看咱们下的这盘棋,棋子无黑白,能下不过是因为你记得自己落子的位置。可见这世间本无什么黑白,都是庸人自扰罢了。贫道只把那黑当白,白当黑,庸人妙人都是俗人,好人坏人都成死人。人道我活得颠三倒四,我看他们才是颠三倒四哩!”
见愁细细一品,只觉这话有种“举世皆醉我独醒”的寂寞,一时忘了言语。
负剑生温润少年脸庞,却依旧平淡。
月影便抬手一指他,笑道:“所以见愁道友你看,颠三倒四的人就喜欢颠三倒四的人。这负剑生名叫‘负剑生’,身上偏偏没背着剑,且是上墟第一流的剑修。负剑生不负剑,有趣不有趣?”
负剑生不负剑。
见愁不由抬眸望向对面。
那布衣少年倒显出了几分腼腆来,对月影这般调侃,也不着恼,只纠正他道:“不是剑修,是剑客。”
月影摇头不语。
负剑生接着便望向了见愁,一双墨玉似的眸子里凝着远山寒翠,又似暖玉生烟,竟然异常直接的问道:“见愁道友也用剑?”
用剑的人与用剑的人之间,有奇怪的感应。
他虽没见着见愁的剑,但总觉得她是用剑的人。
见愁惊叹于他这一分敏锐,并未否认,道:“也用剑。”
只是话出口,却想起同样用剑的曲正风。
她虽也没看见负剑生的剑,但总觉得自己的剑与他的剑,不是一种剑。
于是她勾出了淡淡的一抹笑,斟酌了片刻道:“只是剑与剑不同,用剑的人也与用剑的人不同。你是客,我是主。”
你是客,我是主。
剑客,剑主!
只这寥寥六字,竟似剑光纵横在这无月的湖泊上划开,于先前静水深流之中激荡出了惊涛骇浪!
乍一听,有几分霸道。
但负剑生只怔了那么片刻,便已了然,明白了见愁的意思:剑客者,视剑如我,嗜剑如命,重的是“剑”;剑主者,视我如剑,万剑归我,重的是“我”。
这主客二者,并无高下之分,只道不同耳。
少年没有喝酒,但竟觉出了几分酒意。
他任由凉风吹过他耳畔,却感心头微热。
湖面孤船上,一时寂静。
月影忽然向远处的夜空里望了一眼,瞳孔微微地一缩,转回头来才问:“我三人名号,皆有由来。方才得闻道友以‘见愁’为名号,倒是令在下想起一句佛偈,曰‘心中有佛灵台愁’,可得正解?”
“原作如此解。”
见愁并未否认自己此名之由来。
颠倒真人听出她尚有隐藏之意,追问道:“原作如此解,那便是还有他解?”
见愁于是笑:“蒙昧时有蒙昧时的解法,开悟时有开悟时的解法。有言曰‘无知者无所畏’,见愁在元始界中苦修四百载,悟得一新解。天下事,天下人,有见有识有愁,无见无识无愁;愈见愈识愈愁,极见极识极愁。凡有所见,必有所愁,遂名之‘见愁’。不知,此解作得如何?”
“解得大妙!”
颠倒真人一听,已不由击掌而叹。
负剑生凝眉思之,则觉出一种奇怪的苦意。
月影原来只觉得这“见愁”二字甚是奇异,却没想被她如此作解,竟解出几分忧患天下、堪破世人的至禅之意。
当下把这二字念了三声,便大笑起来。
他直接将先前置在一旁的酒坛抱了上来,道:“解得太妙,太切!当引道友为知己,豪饮三杯!”
“可你备了酒坛,却没备酒盏。”
颠倒真人其实馋了那酒许久,但方才坐在这里,只瞧见了酒坛,没瞧见酒杯,此刻便揶揄起来。
“只怕是不想请咱们喝?”
都是站在这上墟顶端的圣仙了,不过几只酒盏,又岂能难住月影?他抬手便欲取酒盏,可正当这时,湖面之上竟一片光影摇晃!
是倒映进湖中的夜空!
数十道毫光向着此界疾驰,顷刻间已向此处湖面落来!
月影、颠倒真人、负剑生三人的眉头,都在这瞬间皱了一皱,显然是不悦于这一群不速之客的出现。
唯见愁岿然不动。
她先将自己拈在指间的那一枚星子放入了棋盘,才取了一线天在手,起身道:“送命的来了。此夜此月,有酒怎能无盏?区区酒杯,三位稍坐片刻,待我取盏,去去便回。”
第557章 且杀人头作酒杯
“啪嗒”一声响,是棋子落。
继而大风起。
那“去去就来”四字尚在耳旁,负剑生等三人抬头时已不见了见愁,但见得那寥廓星天忽为一庞大的羽翼遮盖,磅礴的阴影从云间投落到湖面,倏尔间又去得远了。
月影已不由暗惊:“垂天之翼!”
“轰隆……”
是那恐怖的羽翼掀起满湖波澜时动静,同时也悍然霸道的砸中了那一群来自星天外的不之客!
扑簌簌,十九道法器毫光乱颤!
来时还气势汹汹,这一刻几乎是连生了什么都没有看清,便觉天塌了似的,被那沉重的阴影兜头撞来!
遮天的羽翼卷起了狂风,吹过月下的竹海,十九条人影如陨落的流星般坠了下去!
林间传来点坠落的响动。
月影、颠倒真人、负剑生等三人转眸再视,先前那盖了满天的阴影没了,寂然的月光照着满湖的波澜,仿若寒冬里满湖的银雪。湖上的雾气,为大风一洗,顿时山是山,水是水,干净而澄澈。
天与地之间,忽然安静极了。
除了风声,浪声,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三位圣仙盘坐在湖心孤船之上,棋盘上的星子还散着隐约的光亮,却都像是听见了什么一般。
月影蹙眉凝神。
负剑生遥遥注视着那青黛色的山岭。
颠倒真人竖起了耳朵,悄然拈须,似是从这满天的风声里听出了点韵致,眼底微微一亮,竟将先前搁在一旁的柳琴抱在怀中,翻袖抬指,压在弦上。
“铮……”
是流淌的颤音。
应虺只觉得自己耳旁一炸,几乎是下意识地嘶哑着嗓音,沉怒地喝了一声:“结阵!”
立斜阳追来的其余十八人,各执着十八般武器,不管身上伤势如何,都在他这一声令下之后,结成了他们最为熟悉的战阵,环绕应虺而立。
然而举目视之,周遭竟一片黑暗。
湖畔的竹林,实在是生长了太久太久了,从山脚下盖过山腰,一直盖到连绵群山间的山谷里。天穹上那巨大满月挂下来的光辉,仅能从偶尔的缝隙中照落,又被那斜出的竹叶剪成碎银,抛洒在周遭。
每个人都紧绷到了极点。
包括应虺。
他持着那一柄尖尖的苍白牙刀,站在林间,一动不动,一身蟒袍衣襟微敞,结实的胸膛上却冒出了隐约的汗。不见了往日笑傲的轻松,长眉下一双金红的妖瞳,悄然倒竖,警惕而凌厉的目光于无声中向那浓稠的黑暗中看去。
碎月。
竹影。
斑驳的影中穿梭着斑驳的光。
但除了他们之外,一个人也没有!仿佛他们初到此界时那突袭了他们的神秘存在,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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