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杀我》第56章


谁能让她成为珘界人?
除了钟簌和檀菁,她想不到第三个人了。
清鉴抹了抹嘴,起身便往外走,文茵拦住了她,细声细语道:“姐姐,你要去哪?”
清鉴一顿,心头茫然,她要去哪?她能去哪?去宫里杀了钟簌,还是到珘界找檀菁问明白。
凭她现在这副体格,若是钟簌想,她根本近不了他的身,所以犹豫一番后,她只能选择后者了。
“我要出去一趟。”清鉴轻掐下文茵的脸蛋,“咱们有缘再见。”
文茵眨巴着眼睛,懵懂道:“再见。”
清鉴漫步在街上,走了很久,终于察觉出了不对劲。
那城中四处飘扬的旌旗怎么从“秋”变成“周”了。
周?从哪冒出来的?诸侯国里可没有姓周的王。
清鉴糊里糊涂。她死的时候是冬日,如今城内处处绿意盎然,杨梅树上硕果累累,已是一派夏季之景。
算来,她应该昏迷了五六个月。
难不成仅仅半年的光景,祁国就被名不见经传的周国给覆灭了?看来钟簌的本事也不过如此,清鉴冷笑一声,转身进了茶馆。
茶馆的老板还是原先那位,不过胖了些许,肚子圆滚滚的,一笑起来,眼睛被肉挤成了条缝。想来是生活无忧,滋润欢畅。
清鉴要了壶拓浆,无滋无味地喝了口,漫不经心地开始套老板的话。
老板心无城府,但凡他知晓的,都一应俱全地告知了。
两个月前,在碧江坡一战中,祁国横扫千军,大获全胜,梁国节节败退,只得降服,其他诸侯国见此,纷纷主动让出兵权,归附于祁。然而大统当日,祁国世子却将大好河山拱手相让于宰相长子周昱,说他才是治世之才。次日,世子出走,至今不知所踪。
清鉴皱起眉头,干巴巴地重复了一遍,“不知所踪?”
老板“啧啧”道:“是啊,真不晓得世子是怎么想的,别人争得头破血流的东西,他说不要就不要了。”
清鉴沉吟了会儿,“那霍将军呢?”
“死了。”
清鉴大惊,“死了?”
老板唉声叹气道:“霍将军死在了碧江坡,尸骨无存,连个墓都没有……”
清鉴头昏脑涨地出了茶馆,那李元英呢?没有了霍将军的庇护,他还活着吗?眼睛可是治好了?如今又在何处安生?
人间世,她没有什么可留念了,除了李元英,那个她相伴十年的好友。
就在清鉴焦头烂额之际,人群里忽然冲出了个身影,将她牢牢地抱住。
清鉴的脑袋一片空白,她的整张脸贴着那人的胸口,随即听到头顶上方传来压抑颤抖的声音——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会死的。”
清鉴怔了怔,先是一喜,后来想到了什么,脸色一瞬间冷了下去。
她抬手用力推开了那人。
清鉴仰起头,望着面前这张沉静柔和的脸,第一次感到十分陌生,她张了张嘴,艰涩道:“你认得我?”
那人猛地僵住,不作回答。
清鉴心中怆然,哽咽道:“李元英,你怎么会认得我!”
第74章 对望
李元英心慌气短,他向清鉴靠近了一步,想要说些什么,但发现一切的辩解都是苍白的。他伸手摸了摸清鉴的耳朵和眉骨,低声道:“我不会害你的。”
清鉴“呵”了一声,她扯了扯唇角,似乎是在笑,可眼中却蒙上了层水雾,她直勾勾地瞪着他,“你是谁?”
李元英的手指微微一抖,他抿紧嘴,喉头鼓动了一下。
清鉴打开他的手,胸口起伏,“为什么骗我!为什么你们都要骗我!我是心肠歹毒,可是我已经得到报应了,你们还想怎么样?”她的下巴抑制不住地颤动,“十年,一想到你骗了我十年,我就头皮发麻,汗毛倒立。你待在我身边,究竟是为了什么?”
李元英恍惚了片刻,他答不上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留在她身边,就像他不明白自己当初为何会救她。
最开始,他只是觉得无聊而已,想试试印灵术的成效,便把自己的魂魄取出来,封在了这具刚咽气不久的小孩身上。
会遇到清鉴,是意料之外。
那日漫天大火,他站在长定宫的回廊里,神情默然地看着外头尖叫逃窜的宫人,还有黑烟中饮泣飘荡的冤魂,一动也不动。他既不害怕火舌舔舐自己,也不想出手挽救一条性命。
他只是看,看这欲望之下的惨剧。
后来,对面的宫殿里跑出了个满脸仓惶的小姑娘,她个子极小,跑了没几步,就被烧断的房梁木砸倒了,她趴在那儿,动弹不得,呜呜咽咽。
他仍旧是看着。
不多时,那孩子似乎是彻底断气了,不喊也不叫。
他看倦了,转身想要离开这鬼地方,不料却瞟见了困在女孩躯体里那个似曾相识的灵魂。
他呼吸一窒,随即露出了个浅淡的笑容。
背她逃出宫时,眼睛受了伤,他一时又瞧不见了,他恐慌不已,紧紧揽住了身后烧得焦烂的小人儿。
在黑暗中,他只有她了。
五个月前,霍钰告诉他,阿殷死了。初时,他并没有多在意,十九年前的那场大战都没能让清鉴消亡,这次又算得了什么,他再给她找副身子不就好了。
他到宫中寻到钟簌,钟簌面如死灰,指着棺木里那具冷硬的尸骸,说清鉴的魂魄不见了。
他不信,可是当他探向她的头骨时,的的确确没有从中感受到半点魂魄的气息。
他红了眼,回到珘界,派阴兵将珘界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她的任何蛛丝马迹。
珘界找不到,他就回人间找,襄汾,边外,几乎将周国的疆土都觅遍了,他依然没有找到她。
她就这样无影无踪地消失了。
今日,他方从别处回来,只是路过街头,匆匆一瞥,他就在密密匝匝的人流里发现了她。
那一刻,他的心脏立马狂跳起来,想也没想就向她跑来。
清鉴见李元英不肯言语,咬紧牙关,悲愤交加地踢了他一脚,而后涌入了人群。
她走得很急,胸腔里堵着一口气,怎么喘都喘不过来。
李元英立在原地,黯然看着清鉴逃离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阴郁与乖张。
她若是知道他是谁,怕是会将他永远拒之千里。
城外一间破庙后,芦苇肆意横生,比清鉴高出了足足两个头。她走在其中,不痛不痒地拨开锋利的长草,来到河边。
暮色渐浓,天际的晚霞倒映下来,染红了河水。清鉴定定地凝视着那畅游的鲤鱼,眼中忽的一酸。
无情无义,冷石心肠,她本该是这样的人啊,奈何温情迷人眼,她竟信了那些人的连篇鬼话。
轻风挟持着河水的凉意,不急不缓地刮在清鉴脸上,她阖上了眼,张开双臂,向前一扑,直挺挺地倒进了的河里,砸出了一片大水花。
谁都想不到,这条透彻的河水竟可以通到那暗无天日的点苍河里。
清鉴在黑漆漆的水里浮浮沉沉,飘来荡去,听到恶鬼在她耳边没完没了地哀鸣,似是诉说不满,她面无表情,心境一点一点地平和了下来。
兜兜转转,她还是回到了这里。
清鉴顶着湿漉漉的头发,走进了竹林深处。周遭什么都没改变,她顺畅地找到了她的小木屋。
屋里没有人再等她回来了,她坐在积满灰尘的竹榻上,想起了波罗。
波罗为何会跟着钟簌?她不知。但一想到钟簌这个人,她就恨得牙痒痒,梦里没完没了地扰她,如今梦醒了,他仍是阴魂不散。
清鉴猛地站了起来,用力推开窗,那窗户久经风霜,早已破落不堪,摇晃了两下,彻底断成了两截。
她烦闷地踩上窗台,冲外头嚎了一声。
这声成功惊到了林子里的虫鸟,呼啦啦,一片落荒而逃的声音随之响起。
清鉴望着满目荒凉,喘着粗气,心想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遇上那么个面白心黑的家伙,前世今生,她次次栽在他手上。
清鉴跳下窗,背着手在屋里来回踱步,脑子唯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宰了钟簌,宰不了他,也要把他揍得下不来床。
她凶神恶煞,怒火中烧,然而这火烧了一阵,便灭了。
天完全黑的时候,清鉴离开了木屋,一路掩人耳目,溜进了风月楼。
小厮眼尖,在楼梯口发现了她,急急拦住了她的去路,腆着脸笑道:“客官,这上头是冷冷清清的,实在没什么看头,您还是坐在厅里听些小曲,吃点瓜果吧。”
清鉴挑了下眉,没有硬闯,反身往厅里去了。
她择了处僻静的犄角旮旯里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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