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灯入梦》第99章


说完这句,汤豆手中的印正好已经结完,在凌诒和皱眉抬首向这边看来的时候,猛然高喝颂言,向地上按去。
凌诒和根本没想到她会来这一招,伸手似乎想结印,但已经来不及。身上一顿,有时竟然动不了,地下的流动的血痕似乎有了生命,飞快蜿蜒向前,远的许多冲出大门去,而近的爬至他脚上,随着他的脚向上蔓延,看着只是水液却硬如磐石,令得他整个人如被麻痹了一般动弹不得。
他一脸惊骇,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东西,一双眼睛定定地盯着汤豆,想说什么,但只蹦出了一句“竟是真的有人可以,默声颂言……”就没法再说得出来。
外头一片惊呼,汤豆只觉得眼前发黑,身上的热气似乎都飞快地随着按在地上的手倾泻而出,连心脏的跳动也一下比一下缓慢。
二叔说过,英灵之力无限,而人之力有限。所以人一生,可以用的术法是有限的。如非必须,不可随便动用,小颂言也许能养得回来,大颂言却是最耗寿命。
最特别是不出声那种,再小再大,也是要耗命的。
她拼着叫了一声“王卓!杀!”一口热血就喷出来,整个人向前扑倒在血泊之中,也挣扎着将结印的手死死按在地上。她前面的凌诒和被死死地束缚住,手指却用力地回握,似乎是想结个解印。但阻力太大,以至于进度万分缓慢,汤豆想拦他,但分不出神。
而外头杀声四起。
她却渐渐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
‘砰!’…………‘砰’…………如此缓慢。
…………‘砰!’…………
身边的一切都被扭曲,时间变得无比的慢长。胸前灯的灼印也痛得厉害。像要把她撕裂一样。
有什么人冲过来,将她从地上扶起来。她睁大着眼睛,想看来人看清,大声提醒对方先杀了凌诒和,不能给他机会,但喉咙里血涌不止,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真相(修改)
汤豆模模糊糊; 听到喘息的声音,就在脸侧。
随后; 身体的知觉也渐渐回来。
发觉是什么人正背负着她奔走。道路坎坷; 身体起伏颠簸,每撞一下; 她内俯便更痛一分,口中腥甜,腹中翻涌; 头脑更是昏沉。
不多时终于停下来。搂着她不知道钻到什么地方躲了起来。
她闻到有清草木的味道。还有泥土的湿腥。空间狭小,两个人挤在一处。她的头紧紧贴在对方身上,甚至能感觉到激烈的心跳。她想睁开眼睛,但眼皮却像是有千金重,挣扎了半天; 只模模糊糊在看到紧紧挨着自己的春夏的侧脸。
春夏脸上全是血; 表情惊恐; 死死地搂着了她,两个人身上有植被覆盖着,但隐约还是能看到外面的山景。应该是身处在山中。
不知道哪里传来人的脚步声。
听着数目不少; 相互之间还有呼应。一点一点正向这边走近。
春夏先是无声地哭,之后渐渐停下来; 表情刚毅; 抹了泪便想要只身出去,大约是想把人引走。
汤豆用尽全身的力气抓紧她的手。
春夏受惊回头,见汤豆眼睛虽然只是半睁半闭; 但显然是有些意识了,又惊又喜,想说什么但那些人已经走近。她连忙闭上嘴。
汤豆看到了凌诒和,他被人搀扶着,手中结印,边咳血边向这边来。显然那个印是可以引路的。
别说这些草啊树枝啊不能掩盖什么踪迹,就算可以,也无法抵挡导航一样的术法。
现在两个人,是你死我活的困兽之斗。
凌诒和绝不能让她活着出去,看那咳血的程度,是压箱的本事都用出来。
而汤豆和春夏想活着就必须杀出重围。
汤豆挣扎着,结了一个‘绝’字印颂,取绝隔气息、声响之意。
二叔说,要是和人玩捉迷藏是最有用的。她以前没有放在心上,但现在回想起来,自己和二叔的相处时间中,细细碎碎地到处都挤满了这些颂言。二叔似乎把这些听上去匪夷所思的东西,穿插在生活之中,一点一滴地全教授给了她,只是那时候,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些是真的会有用罢了。
但……似乎当时确实是没有用的。
她好玩似的试过。但什么也发生。所以后来,她便有了‘只是二叔和自己没话找话说’的想法。再没有尝试。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颂言开始渐渐有了效果呢?
她迷迷糊糊地想。大约是在那个古怪的村子里,席文文遇险的时候起,也许席文文当时能活下来,根本不是什么莫明其妙的好运。后来经过门的时候,灯消失了化成一个红色的烙印在身上之后,她能用的颂言也越来越多。
果然印结完,凌诒和就停了下来。
他失去了方向,带着人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他身边的剑士,身上都有伤,人数也不再像之前那么多了,数起来不过八九人。想必是因为之前在清水观与王卓带的家将们拼杀过一回,给他们造成了不小的打击。
在凌诒和低声说了和句什么之后。那些剑士便四散开,一点一点地在附近摸索起来。
双方已经离得这么近,就算没有结印寻找,要找到两个人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而汤豆手上的印已经维持不了多久了。寒气从她骨头里向外蔓延开,整个人如坠冰窟,嘴唇不多一会儿,已经发青,脸上也没有人色。结印的手抖得厉害。
“我知道你藏在这儿,你逃不掉了。就算你现在逃得掉,可也活不长。你虽然祭了天地,召来的侍灵,从此便能借侍灵之力来行颂言、术法之事。方才也正是因为如此,你才能成功用默言颂咒困住我一时,可……可这就如同,叫你用肉血铸成的双手,握住烧得通红剑为武器。你现在应该也能感觉到反噬。我一路来,看到了血迹。你内腑之害已成。不久便会命衰。”
他说到这里,似乎力竭,讲话气若游丝。挣扎着想再说什么,却也提不起劲,脸色惨白没有半点血气,身边的人连忙架着他。
他缓了半天,才又能重新开口:“我没有做错。幽府之门已成大祸。是你们不懂!是师父不懂。你以为我是为权势?”
说着,猛地呕出一口血来,但他还是坚持“他们都不懂。师父也不懂 。因为他们都在梦中。师父也不过能窥其二三,却并不知全貌。但我……我梦醒了。我师祖一样,我醒了!”
他说着,耳鼻中也溢出血滴落在衣襟上。想必之间他为了挣脱汤豆颂言的束缚,受了很重的伤。
可他不肯停,还在厉声高言:“你们不懂我是为了什么。我不在意。可……可这件事我一定要做完。”
这时候树林之中突然传来汤豆的声音:“我知道。你没有做错。”她努力稳住声音,不想让他听出自己虚弱。可声音还是微微发颤。
因为颂文的关系,剑士们虽然听到了声音,却无法分辨是从哪里传来的。一时停了停,四处四张。
“你知道?”凌诒和怔然“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幽府之门是怎么回事了。”一开始她想错了,但是后来她明白了。
在出门之后,她以为席文文是寄生于人,抢夺了别人的身躯。
可其实并不是。那只是整个事件给她的错觉。
席文文根本没有抢夺谁的身躯。
在进门的时候,门将所有呆在里面的人,转化成了意识体形态。
而在出门的时候,它仍然只是将所有人,重新转化成为看得见摸得见的肉体凡身。
但当时建了这个门的人,肯定也发现了这两个过程中最关键的问题——在通道里呆得太久的意识体,形态已经太过扭曲,很多已经不再保有正常的外貌,甚至因为长时间的驻留,而失去了理智。
再加上,庞郎人本身的弊病,把它们原封不动的复原是毫无意义的行为。
而这个建造门的庞郎人也找到了解决的办法——以人体为模版。
门就像个三D打印机,庞郎人就是材料。普通人,就是模版。
从门中出来的庞郎人,被瞬间打印成了普通人。而普通人的身躯在打印过程中被毁坏、消失、变成了幽魂。这一切,只发生在一眨眼,甚至,一眨眼的功夫也不需要。
不论是身高、四肢、还是脑内的每一个沟壑,还是细微到细胞特性,人体的一切都被复制,甚至脑中储存的记忆。
门以庞郎人的一部分意识体为材料,给这些庞郎人重制了一个新的身体——那是对庞郎人来说更好的、寿命更长的身躯——人类的身体
可对于被当成模版的人类来说,那是死亡。
当‘门’再也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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