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神录》第221章


“那只乌龟是只活了几百年的老龟,只不过被人下了障眼法,呈现出丑陋的外表,在下若因一己私利而杀了它,岂非作孽?在下不愿残害无辜生灵。”
“你解不开它的障眼法吗?”武瑞安道。
钟旭再次摇头:“障眼法被人下了咒,解开也是死。”
武瑞安微微张嘴,显得惊讶不已。
这时,狄姜却眉目柔和地笑道:“带我去看看,或许我能有法子呢?”
钟旭沉默了片刻,说:“罢了,这个国师当来不好受,不做也罢。”
“你若不做,会有千千万万的人代替你,但是他们肯定不会有你这般的心肠,你忍心将此重任交给心术不正的人?”狄姜笑曰:“这可比杀一只乌龟来得罪孽深重得多。”
钟旭想了想,点了点头:“好,我带你们去。”
……
……
老龟被关在铁笼子里,放在明镜塔前的平台上。它的双眼赤红,目露凶光,龇牙咧嘴,背上有尖锐的脊刺。
寻常人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副丑陋的姿态。
但是在狄姜眼里,老龟却是背着厚重的龟壳,双目呈现倒三角形,目无焦距,已是垂垂老矣的模样。它除了体型巨大外,与寻常乌龟也没什么太大区别。
正如钟旭所说,这是一只活了几百年的普通乌龟。仅此而已。
“把它煮了罢。”狄姜淡淡道。
“什么?”武瑞安和钟旭同时向狄姜投去不可思议的目光。
狄姜看向钟旭,笑道:“你信还是不信我?”
“……”钟旭沉默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我信。”
明镜塔前很快架起了一口大锅,老龟连同铁笼一起被扔进了锅里。
水温渐惹,锅里的老龟却似乎极为享受。
它嘴角翘起,缓缓闭上了眼睛。
柴火‘扑哧’‘扑哧’地燃烧,锅里开始沸腾,冒气腾腾白雾,让人看不清锅里的景象。
半个时辰之后,柴火燃烧殆尽,锅里的水被煮干。
众人围上去,却见锅里只剩下一个巨大的龟壳。壳里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其他人见状,纷纷跪倒在地,山呼海啸一般地连连高呼:“国师大人英明神武,法力高强。”
“它去哪了?”武瑞安站在钟旭和狄姜身边,疑惑道。
“成仙了。”狄姜微微一笑:“它活了这么久,只差一个机缘,这会儿也该羽化登仙了。”
“……”
武瑞安和钟旭面面相觑,没有接话,只当狄姜又在说笑话了。
……
当晚,狄姜和钟旭做了同一个梦。
梦里有个胡须花白的老人坐在云端上,笑呵呵地对自己说:“谢谢。”
……
……
第二十五章 血月
经过老龟事件之后,钟旭安稳的坐上了国师的位置。他修补了皇城内外的符咒,确保女皇吃得下睡得着,不会平白做噩梦。等到了夜里,他会观星象,白日里,则卜吉凶。闲来无事会给巴结他的小宫女算算姻缘,也会给来明镜塔拜会的达官显贵算算前程。当然,有些是他信口胡诌,有些则会看那人的人品好坏适当提点一二,如此一来,日子过得倒还算充实。
武瑞安如约蹲守在棺材铺里,对每一个棺材的型号都了若指掌,前来买棺材的人大多也都被他一张舌灿莲花的嘴哄的连悲伤都暂且忘记了。
棺材铺来了个风度翩翩仪表堂堂又会哄人的新伙计的消息不胫而走,铺子里的人气渐渐好转,每天都能卖三两个棺材出去。更有一些寡居的婶娘,直接搬了几把椅子,日日蹲守在棺材铺外头嗑瓜子。问药好几次看不过眼想去教训她们,却都被狄姜拦下了,说:“王爷风流,且让他自己受着。”
于是武瑞安每日叠元宝擦棺材之余,还要经受着婶娘们眼神及言语上的调戏。武瑞安也不难受,反而很会哄人,有时候他只需要一个微笑,就能让她们买了一大堆的元宝蜡烛回去,甚至连狄姜的药材都能搭上半斤。大半个月下来,婶娘们家里堆着的香烛冥钱已经足够让她们给祖宗连上三十年的坟,还能再送亲戚朋友一些。
那一阵的南大街尽头的小巷子里,似乎日日都在过清明节……
……
半个月后,八月初一,子时。
狄姜站在窗户边,看着天空中一道忽明忽暗的红色新月,眉头紧皱。武瑞安站在对面看了她半晌,她都没有注意到他。直到武瑞安开口问她:“你怎么了?”
狄姜这才回过神,看了他一眼,又望着空中的新月说:“那是血月。”
“血月?”武瑞安不解,他很想知道月亮是何模样,但是他的窗户在东面,看不见。他指了指狄姜的窗户,说:“我能去你那吗?”
狄姜似乎没有听见他的问话,一双眼紧紧盯着夜空。武瑞安见她不拒绝,就当是同意了。他单手撑住窗户,纵身一跃,直接跳上了狄姜的窗户。狄姜见他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退后一步,却被床边的矮几绊倒,整个人往后仰去。武瑞安情急之下,伸手去扶,便将她整个人抱在怀里。
“你……”狄姜瞪大了眼睛,一脸惊讶地看着他。
武瑞安感受到她胸前的柔软,反而不如狄姜淡定。他面色一红,迅速又放开了去。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武瑞安后退一步,一个劲地道歉,似乎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由衷地羞愧。
狄姜见了他这副模样,觉得有些好笑。
曾经他也不是没有轻薄过自己,比这样更过分的时候也有,可从前怎么不见他这般紧张?
狄姜拉起武瑞安的手,轻轻摇了摇头,说:“我知道你在意我,不想轻视我,你的心思我都明白。所以,你不必紧张。”
武瑞安呆呆地点头,却还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那是血月。”狄姜指着夜空的一道细细的弯月,说:“月若变色,将有灾殃。血月见,妖孽现。近日或有灾祸频发。”
“还有这样的说法?为何我看不见?”武瑞安惊疑,看向夜空却发现自己什么都看不见。不要说血色弯月了,夜空中就连一颗星星都瞧不见。
狄姜没有回答他为什么他看不见这个问题,只是郑重地说道:“最近你要规行矩步,不要与人结怨。”
武瑞安见狄姜如此认真,便还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当晚,狄姜没有睡好,做了一个噩梦。梦里的一切都是血红色的。她看见太平府城外的九层镇妖塔的梵音被人以血作咒,打开了一扇窗。窗户里是幽暗深邃的迷雾,迷雾里有一双双赤色的眼睛,状若铜铃,在漆黑之中散发着妖异骇人的光晕。
这些生活在塔里的妖魔,像是得到了某种讯号,跟着血咒去向了明镜塔的方向,落在了钟旭寝宫之上。
三更,狄姜自梦中惊醒,匆匆披了件斗篷,手执不灭灯,闪身来到了明镜塔观星台之上。
南方天幕被黑暗笼罩,即便是在黑夜之中,仍会让人觉得那一块像是被黑暗所吞噬。而黑暗的边缘,有隐隐红光闪现,它们张牙舞爪,带着一股大风呼啸而来。
疾风劲吹,狂风怒号,狄姜的斗篷翻飞,灯笼被吹得失了形状,然而灯中的烛火大盛,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她整个人亦不动如山。
黑暗转瞬来到狄姜上方,笼罩了整个丹霞山。明镜塔失去了原本白色的外形,整座塔变成了墨色。唯独塔顶的狄姜一袭白衣,面无表情,沉着冷静。
“你是何人?胆敢阻拦本座去路!”黑暗中,响起一沉重的声音。那声音犹如来自幽冥鬼域,空灵虚无,却又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狄姜看着天幕,淡淡开口:“我是狄姜,见素医馆的大夫。”
黑暗中传来一波接一波地嗤笑,凛凛道:“本座今日只要国师性命,你速速离开。否则,本座要你化作血雾,在镇妖塔中度过往生。”
狄姜毫无惧意,说:“我劝你不要去找国师,否则你将生不如死。”
“呵,本座在镇魂塔中待了数百年,今与人达成契约,只要钟旭性命,便可重获自由,我怎会因你一句话,而放弃自由?”
“是么?可我怕你去了,不要说自由了,怕是连生的希望都没有了。因为,新任国师就是……”狄姜低头浅笑,说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那个名字,在鬼族被视为禁忌。
没有人会提起。
也没有人敢提及。
“不、不可能!他怎么可能是他!他、他早就羽化了!你在说谎!”黑暗中的血红一如喷发的岩浆,翻滚热烈,巨浪滔天。
“出家人不打诳语。”狄姜扬起嘴角,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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