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老道捉妖之夜闯董妃坟》第55章


桥到菜市口开刀问斩,杀剐都在这个地方。按礼部定下来的规矩,北京的城门用处不同,好比说这阜成门,门上刻着梅花,因“梅”与“煤”同音,这个门就是运煤用的;西直门门洞子上有水波纹,这个门是走水车的,清朝的皇上不喝京城的水,专门有人每天拉着水车从京西玉泉山往宫里送水,走的正是这个门;宣武门被称为“死门”,天字号的死刑犯开刀问斩全打这儿出去,囚车行至门下,犯人在囚车之中抬头观看,可以瞧见刻在城门洞子下的三个字“后悔迟”,打这儿出去过虎坊桥,意在将犯人送入虎口,最后到菜市口刑场开刀。刑场东面是鹤年堂药店,每到杀人的时候,掌柜的和伙计必定走到门前,手里拿着铁算盘来回晃动,驱鬼辟煞。刑场西侧立有一块石碑,上写四个大字“国泰民安”,以此为镇物,这是在北京。
天津杀人在哪儿呢?老时年间是出天津城西门,有个地方叫小西关,刑场设在这个地方,皆因此地相距掩骨塔最近,砍了头无人收敛的尸首,均由抬埋队送入掩骨塔。天津卫最好的皮匠,常年在小西关一带做买卖,平时走家串户缝破鞋。到了出红差的日子,他们往往多有一份进项。好比说有人犯了死罪将要开刀问斩,本家提前来找皮匠,说好了价钱,等人头落地之后,皮匠负责收敛尸首,再把人头和尸首缝在一处,让死人落个全尸,这一份彩钱比缝一百双鞋都多。不过胆子小的也干不了,您想想,脑袋瓜子砍下来,一腔子血有多高喷多高,将掉在地上的人头捡回来,连血带肉黏黏糊糊缝到一处,一般人受得了吗?
当时天津城里的刽子手不下七八位,也有个尊卑高下,头一把刀便是李四海。这个行当“有师徒、无父子”。其中有两个原因:一来刽子手常年杀人为生,不好娶媳妇儿,哪家愿意把姑娘许给这样的人?因此大多没有子嗣,晚年无人赡养罕有善终;二来是这一行杀气太重,狗见了都躲着走,即便有了家室,也不愿再让后辈儿孙干杀人的勾当。因此历来只有师父传徒弟,下刀的时候讲究干净利落,一刀断头,这也是个手艺。您想想如若这一刀下去,脖子没砍断,犯人得成什么样?在下边等着收尸的家里人还不疯了?再补一刀那可太丢人了,岂不是让来看红差的军民人等看笑话,以后还干不干这一行了?
李四海这口刀上有绝活儿,砍人之前先含一口黄酒喷在刀上,正所谓“黄酒配钢刀,砍头如切糕”。大多死囚到得法场之上,已吓得体似筛糠、屎尿齐流,俩眼就盯着引刀。李四海行至死犯身后,反手握刀,刀随身转,快似闪电,没等死囚明白过来,人头已然落地。脖子上有筋有骨,轻易砍不断。别的刽子手都是正手抡刀、腰腿使劲儿,将上半身的重量全压在刀上,骨断筋折才砍得掉人头。李四海反手抡刀,断筋留皮的本领,天底下再也找不出二一个了,这是他的绝活儿。对枭首示众的十恶不赦之徒,下刀却绝不容情,让他们一个个身首异处,以正国法。李四爷的刀法快,一刀下去人头落在地上滴溜溜乱滚,脑气未尽,有的还会张开嘴咬土。据说他曾砍过一个江洋大盗,却也是个不怕死的豪横之人,让李四海给他来个痛快的。李四爷面如冰霜手起刀落,人头落在地上拧眉瞪眼,口中还喊出了一句“好刀法”,这才气绝而亡,可见李四海这把刀有多快,在天津卫人称金刀,刀不是金的,刀法却值金子。
按照以往的规矩,刽子手在法场上杀人之后不走回头路,好比说出西门杀的人,回来交差的时候要从其他门进来,一路上不能与人交谈,谁喊也不能回头,径直走到衙门口朝法堂上一跪,三班六房的衙役们过来,手持毛竹板往刽子手身上拍打几下,这叫“打煞”,并不是真打,来两下意思意思就得。打完了以后,当天晚上不能回家,要到城隍庙或土地庙里过夜,以免将这一身杀气带回家去。
您听别的说书先生说了:“那一日刑部快马加鞭送来杀人的公函,命刽子手明天午时三刻开刀问斩,刽子手接令把杀人的钢刀从屋里请将出来,在当院蘸好了水,磨得利而又利,那真叫刀宽背厚刃儿飞薄,杀人不见血光毫。紫微微、蓝洼洼,霞光万道,瑞彩千条,人见了人怕、鬼见了鬼惊,只等转过天来砍头如切瓜!”老道我告诉您各位,凡是这么说的,都叫胡说八道,从没有这么干的,杀人的鬼头刀能搁在家里头吗?那还住人不住人?您别说家里,衙门口都不敢放。北京城的刽子手,刀都是用红布蒙起来,放在德胜门外的土地庙里。
回过头来咱们再说李四海。少时跟师父学杀人,白天砍冬瓜、晚上砍香头儿,刀法练得出神入化,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料,到了二十多岁便可独当一面,堪称刽子手这一行里的翘楚,在天津卫赫赫有名。三十岁头儿上结识了庞三爷,义结金兰成为莫逆之交。没事儿的时候庞元庆也劝他:“干兄弟你这一行的,提起来令人敬畏,国家的王法纵有千目万条,到最后用的时候可都落在你这一刀上,正所谓为盗杀人,天理难容;执法杀人,为国尽忠,此乃上九流的差事。不过你总要娶妻生子传个香火,不如趁早金盆洗手封了刀,到时候哥哥帮你开个买卖,那才是长久之计。”
李四海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也没想一辈子干这个行当,不过衙门口如今全指望他这两下子,换个三脚猫四门斗的主儿,还真接不住这口刀。他对庞三爷说:“兄长所言极是,可人在公门内,很多事身不由己,等再过三两年,我一定会向上官请命封刀,奔别的道路寻个未来。”
庞三爷想劝李四海封刀改行,李四海也有这个心思,因为刽子手杀的人多了,说不定会砍什么人的脑袋。过去的刽子手出一趟红差,衙门口给二两银子的犒劳。二两银子真不算少,可也分跟谁比,比起庞三爷还是天差地远。
庞三爷是做生意的商人大财主,钱有的是,又仗义疏财,到处交朋友,天津城没一个不说他好的。怎知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有一次他居然得罪了皇亲国戚,那还了得,被人胡乱安上了一个罪名,定了一个秋后问斩。亲朋好友上下活动,送钱都找不到门路,就是要他死。李四海也到处求爷爷告奶奶,无奈回天乏术,有心无力谁也帮不上这个忙。可叹庞三爷交朋好友,仗义疏财了一辈子,却摊上无妄之灾,要被绑缚法场,做这刀下之鬼。
书要简言,到了行刑这一天,刑场之上阴风飒飒、杀气腾腾,监斩官如十殿阎王,刽子手似飞天罗刹。小西关刑场设在一片开洼之中,围观的老百姓人山人海,将法场围得风雨不透、水泄不通,生怕错过这场红差。庞元庆背插招子,面朝西跪好了。监斩官见时辰已到,当即一声令下拔去招子,刽子手怀抱鬼头大刀走上前来。庞元庆定睛一看,捧刀的这位不是旁人,正是他过命的朋友、结拜的兄弟,天津卫头一把刀李四海!真可谓造化弄人,要问李四爷这一刀砍是不砍,咱们下文书接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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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老道将这一段书说了个口沫横飞,一众人等听得是目瞪口呆,那真叫说得解恨、听得过瘾,扣子正甩在嗓轴子上。听书的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半熟脸儿,全在兴头上,拽上崔老道不让走,纷纷说道:“崔道爷您今天要是一走,那真是大德祥改祥记——缺了大德了!我回去这一晚上甭想睡踏实了,哪有这么勾人腮帮子的?李四海这一刀砍没砍啊?干脆我们再给您凑点儿,您一口气儿给我们说完得了。”
崔老道心中暗自得意,这个书当然不能说完,明天还得指它吃饭呢!于是按昨天那个山东老赶的样子,对众人说道:“日落西山黑了天,家家户户把门关。喜鹊老鸹奔山林,燕子麻雀上房檐。五爪的金龙归北海,千年王八回沙滩。书说到此为一段,明日咱再续前言。各位都回家歇了吧,欲知后事如何,咱们明天再说。”
人群中有几个昨天听过山东人说书的,对崔老道说:“少来这套,昨天那个山东儿说的就是这套,今天我晌午饭都没吃就过来了,结果连人都没见着,这不是坑人吗?崔道爷您这段也没下文不成?”
崔老道笑道:“诸位,老道我在这南门口连算卦带说书,可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全仰仗各位帮衬,一家老小才有口饭吃。您放心,那山东儿是个过路的把式,挣完钱就走了,这会儿指不定到什么地方了,老道我的家可就在天津卫,跑得了和尚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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