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歌》第39章


顾旻和尹白岺没有苏夙那么不对付,但也并不算友好。他从善如流地收回视线,作势打量飞机窗外厚重云层,长叹一口气。
慕容恒还在喋喋不休:“苏夙跟我八卦过,曾总估计就觉得要能把尹白岺再次捧红自己有成就感,得让他感激涕零好几年……人家有妻有子的,怎么可能跟一个艺人认真——你说你到底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遇到一个陆总。”
他说的这些放在几天前,顾旻可能还会浮想联翩一大堆,进而又伤春悲秋一阵子。但现在关系不同,他朝慕容无比灿烂地笑笑:“是啊,他特别好。”
话还有大半截全被自己咽了回去,慕容吞了口唾沫,伸手试顾旻的额头温度:“……突然笑得跟个傻子一样,你没发烧吧?”
顾旻拍开他:“我要睡觉了!”
话虽这么说了,他靠在椅背上,从前排座椅间的一点缝隙看见陆言蹊的身影,他个儿高,顶上还能看见一撮头发。顾旻伸手揉了那撮翘起来的头发,陆言蹊扭过头:“怎么?”
“没事,”他在慕容的惊诧中说,“突然想你。”
陆言蹊的眼睛一弯,想摸摸他的头,手却在半途收了回去——飞机上有中国人,他还不想被看见——对顾旻说:“人就在你面前,别想了。”
慕容恒:“……”
他好不容易才忍住没让下巴掉在地上,扶了扶眼镜,心想回头就跟苏夙八卦去。
来时顾旻思绪万千,飞机轰鸣都受不了,一边装鸵鸟一边忐忑他会不会接受捧出去的一片心。回去时天气不比那天晴朗,可顾旻有恃无恐地和他说前言不搭后语的闲话,在小桌板上模拟弹钢琴的动作,口中哼着《饮歌》的调子。
“但我共你黑暗中彼此找寻”,他回忆起写这句的心情。那会儿悬在半空无所适从,此刻终于脚踏实地了。
节气立冬,顾旻下飞机时,上海的雾刚刚散去。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顾旻把他晋升为陆言蹊男朋友的事告诉了苏夙,句末尤其嘚瑟:“以后别把我归为和你一样的单身狗,我谈恋爱了!”
一字一顿,恨不能天上地下所有人都赶紧知道,从此其他桃花他都不要,只专专心心守着一朵过完余生。他很少有这么生动的表情,苏夙虽然早有预感,但也差点瞎了。
他喝了口水压惊,突然记起什么,霎时间又咳了个天昏地暗。
顾旻还没见色忘友,关切问他:“怎么了,有人在你杯子里放黄连吗?”
苏夙苦大仇深地瞪他一眼,然后瑟瑟发抖地拿手机:“得把以前我圈你的那些微博都删了,现在你转正了,我俩的CP趁早别营业吧。待会儿我去看看存款剩多少……我还年轻,陆总可别想不开玩封杀。”
“什么时候跟你营业过?”顾旻翻着手机相册,把蛋糕往自己这边拿,“大家都是被逼无奈,你别说得跟自作多情似的——你那微博也别删了,弄得我俩好像真有那么回事儿一样,就你戏多。”
在各位迷妹的口口相传中,苏夙有个绰号叫圈人狂魔。
他的圈内好友挺多,最初一起参加选秀的红到现在只有两三个,关系都不错,一直有联系。后来他签了光华,师兄师姐照顾他,干什么都带着,苏夙对看得顺眼的后辈也好,微博互关一堆,平时看到什么好玩的事就喜欢@别人,搞得不像大V,像个朋友圈。
顾旻出道后自己微博没发多少,但别人的@他都会回复。因为苏夙本性难移,他就经常活跃在苏夙的评论里,加上秦屹总把他俩往一堆凑,以至于两人无心营业,拉郎配居然还插柳成荫,生机勃勃到至今都没有衰退的气势。
此刻苏夙一边删微博一边念叨:“拒绝拉郎,拒绝营业,我只喜欢过初中同桌,谁要跟你这个小基佬不清不楚……”
顾旻:“……”
他见苏夙一本正经地胡闹,刚要上手打人,目光瞥了眼放在桌面的手机,正好不知道谁转到首页的一条微博中出现了苏夙的名字。顾旻暂且放过了他,转而认真地看完了原微博下的截图。
顾旻:“阿夙,这好像和你有关。”
伺机偷走了顾旻小蛋糕上一颗樱桃的苏夙正得意,闻言毫不在意地拿过他手机看。屏幕在日头下反光,他侧了侧身,才看清内容。
是个知乎帖子,在问“和明星做同学/朋友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苏夙对这个问题嗤之以鼻,转眼去瞧内容。前几张截图都是在说别人,不少还是自己认识的,他差点笑得前仰后合,心不在焉地划到最后一张。
匿名用户:我初中和苏S是同桌,他那时候特别爱欺负人,经常找各种理由借我的墨水笔三角板什么的,还抄我作业。后来有次被他闹得烦了,我就把他桌子踹翻。不过他现在看着比以前顺眼多了,不知道为啥以前这么幼稚。现在一想,和明星坐同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他在我心里就是个小学生。
最后还加了个“呵呵”的颜文字。
而评论一水儿的:“这大概就是青少年的爱情哟答主!”
苏夙,男,25岁,卒于十年前无疾而终的初恋。
顾旻见他笑容全僵在了脸上,明知故问:“这说的不会是你吧,这么凑巧……哎,我冒昧问一句,你同桌是姑娘还是男孩儿啊?”
他的好友把手机还给他,面无表情站起来,骂完一句“顾旻你大爷”后同手同脚地走出了休息室。那天下午,顾旻听说苏夙找夏姿嚎啕了半个小时,最后夏姿被他吵得不行,找到原博主威逼利诱人家□□才算完。
微博删了,梗却源远流长地传承下去,苏夙短时间内估计是过不去这个坎了。
给旬肇宁的礼物顾旻寄去了北京。
那人回了他一封邮件,说自己一切都好,只是最近男朋友出国有点担心异地会滋生小三,愤懑地写了好几首歌,在附件里给他听。
听着旬肇宁新写的歌,好像已经没有念书时那种意气风发和年少轻狂了。他们那些年都不出名,在一座教学楼的屋顶弹琴,写的歌词里灯红酒绿,好像对世界都能不屑一顾。而今回想那段日子,桀骜是真的,空虚也是真的。
顾旻暗想时间到底还是会消磨掉意志,一点一点,潜移默化地把在酒吧里唱摇滚的少年打磨成努力和这个世界妥协的青年。其实他心里有点为旬肇宁可惜,他本可以不这样。
他陷入念书时的回忆里,一时无法自拔,连陆言蹊靠近都不知道。
“喝一杯吗?”陆言蹊把一个桌子放在顾旻手边,他肩膀一抖,茫然地回头,那表情太有意思,陆言蹊便捏着顾旻耳垂揉了把,“在做什么?”
摘下半边耳机,顾旻说:“肇宁发来的曲子,我突然发现有一年多没见他了。”
他在音乐学院的时候离群索居,大二那年,新生旬肇宁偶然路过琴房听见他弹琴,就硬要拉顾旻玩电子琴做键盘手。最终键盘手没做成,阴差阳错地开发了他唱歌的潜力,旬肇宁是他最好的,仅有的朋友之一,一直被分外看重。
陆言蹊拉了把椅子在他身边坐下:“之前北京场肇宁去看了吧,我记得你在朋友圈发过和他的合影——唔,他好像变了不少,头发是不是剪短了?”
他和旬肇宁仅仅见过几次,因为对方不太待见他。旬肇宁总觉得陆言蹊诱拐顾旻,心术不正,顾旻跟他到上海后,他更是莫名有种“人被抢了”的敌意。但陆总比小旬大十岁,不和小孩子计较,何况顾旻人是他的,现在心也是他的了。
“是剪了个寸头,他现在好像替人编曲……我在快递里给他写了个纸条,说我跟你在一起了,他刚才还在邮件里讨伐你。”顾旻把邮箱打开给陆言蹊看,屏幕里一行字上蹿下跳,是标准的娘家人用语:
“他要是对你不好就告诉我,我飞到上海把他堵在小巷子里打!”
陆言蹊失笑:“这么一看也没怎么变……还是不喜欢我。”
顾旻夸张地一耸肩,关掉了邮箱界面,目光落在那杯酒上。杯子用的是他们在小樽买的那一套,和想象中没区别,透明颜色的酒倒进去,杯底那片深蓝更加闪烁了。
他端起来嗅了嗅,一股略刺鼻的酒香,有点奇特。顾旻又晃荡一下,问陆言蹊:“这哪一瓶?上次陈总送你的白葡萄酒吗?”
陆言蹊矜持地靠在座椅后背,故弄玄虚片刻后点点头。
顾旻不太爱喝酒,会影响他嗓子,酒量也理所当然的不好,只是偶尔小酌能放松心情,陆言蹊的酒柜全年都是满的,对他偷喝的行为听之任之。这时他眼见顾旻警惕地再闻了闻那杯酒,不着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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