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种》第8章


顾隐朝心神俱碎,他将赵芜的手捏住,贴在脸颊旁,试图用自己的体温让赵芜的手不那么冰冷:“阿芜,你别说傻话,我现在带你去找大夫,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你才说的是傻话,咳咳……天底下最厉害的大夫就在你面前,还去哪里找大夫呢?”
顾隐朝的泪一滴滴落在赵芜的脸上,但这点些微的温暖,已经无法挽留赵芜身体快速流逝的热度了。
“小顾哥哥,其实我挺怕黑的,在地下,我一个人会有点怕,所以要拜托你,在封棺前放点蜡烛进来。我不要那种白色的,不好看……你就买些喜烛放进来吧,要最高的那种。”就当是,你亲手买给我的喜烛了。
还不等顾隐朝说话,赵芜就继续说了下去:“我们也有女儿了……你见没见到嫣嫣啊?她是个机灵的孩子,但我却不是个好爹爹……咳,以后你要对她好,她调皮也不要太苛责,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丢下她一个人,听到没有?”
顾隐朝点头,他抱着只剩一副骨架的人,哽咽道:“你要做好爹爹,那就好起来,以后亲自宠着她、陪着她,好不好?”
赵芜想,他哪里还有“以后”?
赵芜眨了眨干涩的眼眶,到底是没能哭出来,“对了,还有最后一件事。我在家里那颗桂花树下,埋了两坛女儿红,等到嫣嫣出嫁的时候,你要挖出来给她,替我祝她新婚大喜。”
他眯着眼睛,望着头顶蓝幽幽的天空,尽情地想象着他的嫣嫣出嫁时的模样。
“阿芜,我求求你,别走,你撑一撑好不好?”
“小顾哥哥,你知不知道我也是人,也会疼啊?”赵芜含着满嘴的血,缓缓地笑了起来,他的声音那么低,却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决绝,“我都这么疼了,你就放我走吧。”
你就,放我走吧。
第十章 
赵芜嘱托完所有的事,就在顾隐朝怀里慢慢合上了眼。顾隐朝亲眼看到,赵芜的呼吸变得越来越微弱,呼出来的都是越来越凉的气,明显已经是快要不行了。
顾隐朝呆呆地看着赵芜,久违地感受到一股从胸膛传来的剧痛,过了很久,他伸出一只颤抖的手,按在自己冰凉的胸口。
他有些茫然地想,什么时候,赵芜就已经住了进去呢?
那个每个清晨都会躺在他怀里,软绵绵叫他“小顾哥哥”的人,真的就要丢下他了。
原来失去赵芜的痛苦,与他而言,不比当日亲眼见到衡剑宗覆灭来得轻。
顾隐朝看着怀里喘气都已费力的人,拧紧的心里只生出一个念头来:他要找人来救赵芜,一定要救活赵芜,无论要他用什么交换,他都愿意。
他颤抖地吻上赵芜的唇,用袖子不断地擦赵芜满是黑血的下巴,只是不论怎么擦,那血总是擦不净的。
赵芜的唇很软,唇珠饱满,经常带着股说不出的甜味——不知道是不是赵芜喜欢喝奶的关系。有时候赵芜喝完奶,上唇还沾着一圈白色的奶渍,就要凑上来讨个吻,简直比孩子还要缠人。
赵芜吻他的时候很投入,常常会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抖得很厉害,睁开的时候,那眼里又常含着一层水雾,只倒映出他的影子。
就好像在那一刹,天地间,只有顾隐朝能入得了赵芜的眼中。
顾隐朝有时候不大好意思承认,这样的赵芜对他来说也是非常吸引力的,他有时不吻赵芜,也是怕自己吻着吻着,自制力就下线了。
而今,赵芜的唇上全是带着铁锈味的血,除了苦与腥,顾隐朝再也尝不出半点其他的味道来。
“阿芜,等我回来。”
顾隐朝将人抱进屋里去,然后拔腿就向外跑,想要去找个大夫来救救他的阿芜。他走得太急,心里又乱麻一样,没注意脚下门槛,右脚绊在里头,狠狠在院子里跌了一跤!
接着,有东西从他脖子上飞了出去,撞在棺材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这一跤摔得着实不轻,顾隐朝的右膝的已经摔出了血,他狼狈地爬起来,一时天地旋转,这让他的余光暼到了在棺材旁碎成两截的玉菩萨。
那是师父传给他的,据说是有位先祖留下来的玉坠,只传给衡剑宗历代的掌门,并留下这样一句话:“若是有难,此玉可保后代宗主性命无虞。”
那时候顾隐朝不明白,或者说历代接到此物的掌门都不明白——这只是一块玉菩萨,就算它用料上佳,雕工精湛,终究也不过就是个玉坠子,难道还指望它能替自己挡上一剑吗?
但是现在,顾隐朝明白了。
他扶着棺材跪下去,从碎玉之中捏出一粒淡红色的丹药,看着那裂开的玉菩萨,朝它行了一个大礼。
从前顾隐朝还不是大师兄的时候,他听过他的师姐给他讲过一个故事,那个故事是关于他们第三十七任掌门的,虽然现在已经不在,但在当年是江湖上以风流出名的头号人物,也是他所有师祖里最不正经的一个。
传闻他面如冠玉、风度翩翩,有不少女子都心甘情愿地与他一夜欢好,他也就这样游戏人间,直到他遇见他的夫人。
有道是浪子回头金不换,风流半生的这位宗主,收了心竟成了痴情种,娶了夫人过门后便再没有招蜂引蝶过。只可惜天公不作美,让这位夫人染上急病,一年之内便起不来床了。
他心急如焚,为爱妻遍访名医,但这病实在古怪,就连当时药王谷都说没有法子治。百般无奈之下,他只好修了药宗的书,自己拿着一鼎金炉整日炼丹。
可惜受宠爱于一身的夫人身子骨实在是弱,还没能等他捣鼓出什么名堂,便溘然长逝了。
自那以后,这位宗主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整日将自己关在房里,除了睡觉便是炼丹,甚至还抽起那种能使人出现幻觉的水烟来,将事物都丢给宗里几位长老去管。
就这样过了十年,他终于出关,世人却不敢再认这位曾经的风流潘安——他形容枯槁,头发白了大半,眼里全是血丝,连一副好嗓子都毁了。
他出来只做了两件事,第一,将掌门之位传给他的大弟子,并将一枚玉菩萨秘传给他;第二,他去了亡妻墓前,一掌断了自己的命脉。
顾隐朝看着地上已然磕碎的几截玉制机关,不由苦笑,他这也算是傻人有傻福吗?
其实那枚玉菩萨另有玄机,若是按正常方法打开,只需要轻轻拨动观音的眼珠,然后向下用力一按,玉坠便会从中打开来,露出里头的丹药。
只是这些年来,所有拿到过这玉菩萨的人都只觉得它就是个传承的信物,从没有人仔细地去端详过。
顾隐朝深吸一口气,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跑回去,将丹药喂给奄奄一息的赵芜,然后掰着他的下巴使药滚进赵芜的喉咙。
他虽然弄不懂这丹药到底是什么,但大致知道应该是救人的,且人在绝望的时候,哪怕只有一点希望也想试试。他抱着赵芜,在心里将天上诸神求了个遍,求他们再给自己一次机会,求他们不要将赵芜带走。
赵芜曾两次将他从黄泉带了回来,而他现在却只能坐在这里祈求神佛。
时隔三年,顾隐朝再一次尝到了那无力到绝望的滋味。
他后悔了,他是真的后悔了。
如果顾隐朝早知道救宁溯的代价是失去赵芜,那他说什么都不会同意的,甚至都不会将宁溯带回家。
失去一个人,太痛太痛了。
赵芜不仅给了他第二次生命,也给了他一个全新的人生——那里虽然只有平淡的柴米油盐酱醋茶,却也有等他回家的爱人和孩子。
而现在,他的家支离破碎。
因为他弄丢了他的道侣,也弄丢了那个只知道一心一意爱着他的傻阿芜。
第十一章 
顾隐朝看着赵芜慢慢止住了咳血,气息也从断断续续变得开始平稳绵长,这才将一颗心落到实处。他帮赵芜换掉了身上沾着一块块黑血的衣服,然后抱着赵芜回家。彼笠山离他们家不算太远,很快,他们就到了。
宁溯出来接他,见到顾隐朝怀里抱着的赵芜,面色一下变得很难看,但还是撑起一个笑来:“回来了?”
顾隐朝应了一声,抱着人进了屋里,将赵芜放在床上,盖上了厚实的被子。
“师兄,你带赵芜回来,是什么意思?”宁溯脸上的笑挂不住了,他走到坐在床沿的顾隐朝身前,“我们好不容易有了重来的机会,师兄,你为什么要去找他,带他回来?”
“宁溯,你好像有些误解。我没有同你重新来过的想法了,有些事过去了就回不来。”顾隐朝抿了抿惨白的唇,他看着宁溯,语气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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