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锋上的救赎》第73章


“或者梁总出来遛弯儿。”
“那他的等待就要结束了。”袁适严肃地注视着窗外,“可靠消息:梁枭以及六名随行人员正要返回美国。”
我一挑眉毛:“哦?什么时候?”
“明天下午一点四十,美联航空UA5455,直飞洛杉矶。”
“韩彬在庞欣床前的墙上画的就是这个。”袁适从文件夹里抽出两张尺寸超大的照片,比较了一下,递给我其中一张。
我横看竖看,只看见白墙上点了几个黑点儿:“你确定这不是一群苍蝇的尸体?”
大概我的态度在他预料之中,袁适低头继续翻文件:“我找来了海淀区的地图做参照,两者比对,左上那个点,和宋德传的遇害地点吻合。”
我心不在焉地一手拿照片一手拿地图:“啊呵!左下这个呢?”
“车公庄,‘王睿’的住所。”
我把地图拿近了些:“正中间这个是北太平桥?”
“应该就是张明坤的自杀地点。而左中这个点与海淀医院吻合。从彭康到庞欣,他在这里先后杀过五人。”
“右下这个点是……”
“美术馆一带,顾帆的家。中间偏上的是预审大队的看守所。”
“看守所下面那个呢?”
“健翔桥一带吧,也许还有我们不知道的案件……关键是这个。”他指着右上方的一个相对浓重的黑点,“参宿七。”
“温哥华? ”
“不。”袁适盯着我,似乎期待我的重视,“是中德大厦。”
我成心胡扯:“我还以为是在暗示当年移民加拿大的陈娟呢。”
“除了已知的作案地点外,还有三个不知所谓的点。我一直在查,目前还没发现什么。但他的作案路线——”他把我手上的照片顺时针转了九十度,“是Orion,别告诉我你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猎户座。
“就算很像,所以呢?”我竭力挤弄出学生求教的虔诚姿态,肚子里却忙着搜罗冷嘲热讽的枪炮导弹,不料袁适只摇了摇头,无奈,或是遗憾,几近悲伤。
“我仔细考虑过,你说得有道理。韩彬信手点了这么几个点儿,也许只是为了误导我们……画的是什么无所谓,只要能把当时剩余的机动警力引到一个通讯信号不畅的地方就OK了。”他滞重地坐了下来,右手抠着深蓝色衬衫的袖扣,“当我拼出这个图案的时候,自己都在嘲笑自己……我想了很多种可能,还找来国际象棋的经典残局做比对,试图从中解读出有意义的线索。”
他的样子让我很不好受。
“没有意义,没有任何意义。”似乎是为了增加我的负罪感,他继续说,“我不能解释他为什么这样画,也不明白他是否为了完成这个图案刻意选择过谋杀目标或作案地点,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想告诉我们他是猎人——或者他正被其他猎户追杀。”
“不必太介怀。”我放下照片,无目的地扫视着桌上的其他材料,“我和他相识八年,了解的也没比你多哪儿去。”
“他是我唯一无从解读的罪犯。”
“那又如何?”我想拍拍他,手伸一半又缩了回去,“我们还是有机会抓到他的。”
“梁枭明天就离开,这会是他一直等待的机会么?”
“他在以少打多,就算没有警车沿途护卫,光靠梁枭自己的保镖,他成功的几率也还是很低。”
“在车底盘或特定位置安放炸弹呢?”
“他可能有这个技术,但不会选择这种方式。”
“为什么?”
“这不符合他杀人的准则。”
“刺客型人格准则?”
我原地踱了几步,最后坐到袁适对面:“知道他案发后,周围的朋友最常对我说的一句评价是什么么?”
“好像听你提过,是认为他杀人一定事出有因之类的吧。”
“差不多。”
“明白了,安放炸弹存在伤及无辜的可能性,他需要合理化的谋杀。”
“所有人都觉得合理,包括他自己在内。”我又掏出根烟,在拇指上磕打着,“彬不想被归为平庸的嗜杀者。”
“但他只是喜欢杀人,对吧?”袁适把桌上的烟灰缸朝我推了推,“陈娟也好,韩依晨也罢,其实都是借口。”
我机械地磕着烟,感觉手指越来越凉。
“所以他不随意杀无辜者,因为这会让他显得低级,至少如果有一天案发,他不愿和Joseph Vacher或是Peter Sutcliffe归为一类……他肯定不只杀过这么几个人。”
我把烟慢慢地捻碎。烟草在手指间摩擦,吸走了汗水。
“他亲口告诉过你吧?”
撕开过滤嘴上的包装纸,把浅黄色的中心部分放在鼻子边闻了闻,没什么特别的味道,不过我的鼻尖似乎也很凉。“嗯。”
“也好。至少不用担心他会袭击监视据点的警察了。”袁适从我的烟盒里拿了根烟,又塞了回去,“不过这真能骗得了他自己么……我是说,以他在犯罪研究上的水平,应该很清楚自己是哪类罪犯。”
“这个啊。”我从床头拿起手机,“一会儿有机会你问问他吧。”
袁适沉默了几秒钟:“不会说你知道怎么联系他吧?”
“不知道。”我缓慢、坚定地拨号,没有一点迟疑,“但我大概猜到他会怎么进中德大厦了。”
他当即蹿了起来:“怎么进?”
我把电话的免提打开,放到了桌子上,几声等待音之后,没人接;我按下重播键,袁适看到号码,大惊失色:“你疯了!”
这次响了一声电话就通了,对面问道:“喂?”
袁适连大气都不敢出了。
“喂?谁啊?说话!”
我舔舔嘴唇,突然不知该从何说起。
“你个小兔崽子!”
我叹了口气:“头儿……”
“姓袁的跟你在一块儿么?”
袁适看着我,逐渐镇定了下来:“白局长,我在。”他再笨也该反应过来了,能在中德大厦周围布下这么多监视点,梁枭办公室正对面的酒店里都住了什么人会没查?我看破了老白设的局,领导一样掌握着我的行踪——只不过彬大概两样都发现了而已。
“想回家住了?那就跟我去市局把问题交代清楚。”
“我不是韩彬的同谋。”
“你要真是他还能留你活着?赶紧滚回来!别他妈在中德给我捣乱!”
“我这就回去,不过……请您对大厦实施围捕吧,虽说不晓得是不是还来得及……”
“围捕?你看见韩彬进去了?”
“没,但十有八九,他已经在里面了。”
2
路过标致车的时候,我看到副驾位置上曹伐叼着烟卷,一脸迷惑地盯着我俩。袁适对口臭哥相当不屑,却也同样迷惑于老白的决定:“明明外围人手充足;为什么让我们先去探路?”
“因为梁枭的法国身份和崴尔公司的美国背景嘛,人家两大帝国领使馆同时施压,支队民警就这么不管不顾地往里冲,能捉奸在床还好,要没抓到彬,公安部还不得一怒之下取消海淀分局的建制?”
“啊哈,所以让你去先探虚实?”
“我已经被内部协查了,反正是有罪之身,大不了无期变死缓喽。既然掉不了脑袋,我又不在乎,老白肯定也没啥负罪感。皆大欢喜。”
“罪人啊,他可还让我必须和你一起进去呐!”
“唔……好歹你也是市局的来头,估计老白是想万一真触雷的话把上级单位拉来一起殉情。”
“Damn!我可不想为你殉情。”
“别那么决绝好不好。亲爱的,带家伙儿了么?”
“外套里有支钢笔,裤裆里有门大炮,够了么?”
我费解于袁大博士啥时候也开始变得如此粗鄙不堪,而且这时候居然还有心情意淫自己的雄伟。
进了大堂之后,袁适向半睡半醒的保安亮了下证件——其实就算他亮的是火锅店折扣卡我估计保安也不会在意。我们径直走到电梯间。晚间只有一部电梯运行,而且就停在一层。
进了电梯,袁适问我:“你还没告诉我韩彬怎么进来的。”
“最不可能的往往却又是最有可能的,就好比我会跟一个基佬同乘电梯——这孤男寡男的,真的,我好怕。”
袁适每次都得先过滤掉我的嘲讽挖苦,甚至人身攻击再作思考,也算不容易,这大概多耽误了他几秒钟:“你是觉得韩彬会和梁枭找来的那名杀手合作?”
“他最擅长同各色人合作,我甚至相信他有本事同时邀请胡佛跟阿尔?卡彭 一起斗地主。彬总能找到人性的弱点,而且也懂得如何利用这些弱点。”
“但那名杀手是要杀了他……”
“前提是出于私人报复性质,这正是他最大的弱点——他可能跟老白一样,不大在乎梁枭的死活。咱们梁总仗着美法两个后爹牛逼了半天,到头来不过是鱼钩上的蚯蚓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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