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花有主》第2章


卫茗耸肩,好奇:“我待在那处也不是一两天了,怎忽然想起要接我出来?”
“上个月我刚升了令侍,淑妃娘娘很喜爱我。我想……大概是时候了吧。”郭品瑶见卫茗面露迟疑,又叉腰强硬道:“小茶,你别想着拖累我之类的事。作为文宫女,你该想的是如何把自己养得美美的,赚足嫁妆,日后出宫了人家问起你做什么的,你也可抬头挺胸骄傲跟人炫耀。”
卫茗揉揉鼻尖,挪眼小声道:“我可以自豪地跟人说:‘宫里的人都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
“卫——小——茶!”对于不争气的朋友,郭品瑶气不打一处来,执起她脏兮兮的手心疼道:“你看看你这双手,入宫的时候青葱白玉,现在都跟什么样了?小茶,你的手是用来泡天下最好喝的茶的,你忘了么?入宫的时候,你说你要让宫里所有人都喝到你泡的茶,你忘了么?”
卫茗抿唇,有一刻沉默。
郭品瑶说的没错,这的确是她曾经的梦想。
她出生于茶叶世家,懂茶爱茶,泡得一手好茶,正因如此才被授为文宫女,早早地便进了六尚任正八品掌饮,前途大好。
但也是这一手绝妙的茶技,害她差点送命。
如今的她,只想安安分分地缩在角落刷夜壶,没志向也好,自甘堕落也罢,平平凡凡才是福。
可惜,从她被郭品瑶拉出净房的一瞬间,她就注定堕落不了。
淑妃娘娘看她的眼神,除了审视,还多了几分别样的算计。
“娘娘,卫茗吃苦耐劳,心眼朴实,绝对能将您服侍得好。”将洗得白白嫩嫩的卫茗推到林淑妃跟前,郭品瑶小心翼翼察言观色。
“不错,模样很俏。”林淑妃夸完,脸随即一垮,“要是命好一点就好了。”
“娘娘……”郭品瑶见她变脸,连忙补救:“可以让卫茗在我这里做事,不劳您费心。”如今最重要的是先把人留下。
“也无不可……”林淑妃沉吟,忽然脸一灿,“暂时留下吧。”
哪知,舒服日子没过两天,天雷滚滚而至。
东宫来人了,据说是淑妃的意思。
“娘娘,”郭品瑶拉着卫茗跪倒淑妃面前询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太子十六岁了,陛下有意让他……”这也是宫中一贯的习俗,太子满十六岁后,老姑姑在圣上授意下会挑一些模样较好稍年长的宫女送进皇子被窝,使太子在婚前熟悉男女之事,以便日后和正妃一起生活时不至于窘迫慌张,闹出笑话。
而这些女子多为文宫女,通常在事后都会拥有名分,成为宫中有身份的女子,拿着俸禄,从此脱离苦海,一步登天。
郭品瑶一听,下意识上前一步,将卫茗护在身后,“娘娘……小茶她在净房多年,还不懂事……”
“该懂事了,十八了吧?”林淑妃弓腰伸出手,用尖锐的指甲轻轻滑过卫茗光润的脸颊,“模样如此俏,就这样出宫多可惜。正好我那侄子景虽口味刁难,已经连续轰出好几批了,碰碰运气也是不错的。”太子乃是已薨的林皇后之子,而林淑妃则是林皇后的庶妹。
卫茗如临大敌,连忙跪下:“淑妃娘娘,奴婢身份低微……”
“文宫女怎么低微了?何况现在你算我瑶华宫的人。”
郭品瑶知道好友一直以来的心愿是出宫嫁人,不想自己一念之差竟害了好友,连忙帮着相劝:“娘娘,小茶她毕竟是净房……”
“谁会介意她从哪里出来的?只要她是文宫女,就有资格。”林淑妃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说起来,各宫都送了人去,也都被轰了出来。眼见着轮到我瑶华宫了,你说说全宫上下,年龄差不多的,除了你,谁能去?”
郭品瑶脸色一白,噤声不语。
太子的女人,听着好听。但自古哪个大权在握的男人,希望那个见过自己青涩第一次的窘态的女人没事就在自己跟前晃的?
所以,即便一朝成为了有身份的女子,终生无忧,伴随而来的,却也是漫漫无期的等待与寂寞,如同冷宫。
“我不也是心疼你么。”林淑妃尖声尖气道,“再说了,太子那口味谁能琢磨得了?送进去还不得送出来?我也算交了差,以表我瑶华宫出了人力,只是无能无力让太子动情。”
卫茗神色阴晴不定,东宫那边既然已经来人,她知道自己已逃不脱,只能歪着脖子上,一心盼着自己身上常年累月积攒的味儿,在这会儿没有被洗掉。
东宫来的老姑姑瞅了一眼卫茗的模样,一脸谄媚说着“淑妃娘娘的人自然是顶好的”之类的话,不由分说收了人,香汤沐浴,一床被子一裹,春卷卫茗就这般被扔到了太子殿下的空床上。
香炉白烟缭绕,在空气中氤氲出一股子暧昧的味道,显然有几分催情的作用。
卫茗把鼻子埋进被子里,闭眼装死,耳朵却竖得高高的,留意屋外的动静。
就在她还没想好一会儿是放屁还是呕吐能够让她快速被轰出去时,屋外忽然传来脚步声,紧接着——门“咯吱——”一声推开了。
“你们先退下吧。”少年的声音不够低沉,还带有一丝孩童的味道。
随着一阵脚步声远离,卫茗知道自己躲不过,本着“横竖都是一刀”的心情,英勇地将一双眸子睁得溜圆,瞪向那头。
门口,少年一袭深碧色的华衣,头戴玉冠,皇族特有的灰眸在烛光下明灭不清,一眼望过去,侧颜竟有一股子介于男子与少年间模模糊糊的风华绝代。
至少卫茗能够断言,这孩子再过两年,一定是个祸水。
少年察觉到这边的动静,抿唇不耐烦地挪过眼来,恰好与卫茗的打量撞上,灰眸中的不满一颤,随即泛出错愕:“怎么……是你?”
☆、第二章 (二)侍寝与太子
卫茗不料他还记得自己,怔了片刻,然后哭笑不得回答:“殿下,我比你更想知道为什么是我啊。”
“你怎么被人送来的难道不知道?”少年……大晏国的太子殿下,百里景虽皱着眉头走过去,居高临下看着她,“她们把你敲晕了?”
“呃……那倒不至于。”卫茗不习惯他的阴影拢上来,下意识缩了缩脖子,“至少,奴婢这点姿色,还不至于让各位姑姑们下如此狠手。”
“也是。”百里景虽十分理所当然地同意她的观点。
“……”卫茗气结。
“……”百里景虽故意望天,不动声色。
屋内瞬间陷入一片尴尬的沉默中。
卫茗小心翼翼察言观色,努力想要从太子殿下那张面瘫的脸上分辨出自己接下来是会被吃还是被轰出去。一时觉察不出,只好咳了两声,干笑着找开场白:“殿下,此情此景,奴婢是否该说一句——‘好久不见’呢?”
“的确好久不见。”百里景虽顺势走到床沿上,悠悠道,“差不多……三年零……三个月吧?”
卫茗连忙拍马屁:“殿下记性真好!”其实连她自己也不记得了,即便百里景虽说错了,她也一力应是。
“不,”百里景虽明显看了她一眼,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一分咬牙的僵笑,“实在是你印象深刻。”
“……”似乎找错开场白了,这走势不妙啊!
百里景虽见她沉默,冷哼了声,“当年抱我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往我身上擦的情景,化成灰也难忘。想不到三年过去了,你倒是变了,知道见好就收了。”
卫茗脸一垮,悲愤道:“殿下,黑历史什么的……求别再戳奴婢幼小脆弱的心灵了好么……您要相信,如果现在奴婢腾得出手,一定也会抱大腿求收留的。”这当然是戏言,想来百里景虽最厌恶的就是趋炎附势之人,她也不妨在这会儿充分焕发她攀龙附凤的光芒,以求他老人家能一怒之下把她轰走。
“哦,你腾不出手啊。”却不想百里景虽一扭身,理所当然来掀她被子,“需要我帮忙吗?”
“……殿下别!”卫茗大声喝止他,情急之下大吼:“奴婢刚刚放了一记闷屁!就让它无声无息融合在奴婢的被窝中就好,千万不能污了殿下的鼻子!”
百里景虽手一僵,眼角抽了抽,果然没有继续动作,“卫茗,你在净房待这么几年,东西倒没白学。”这等污秽之事,也能眼也不眨说出口。
“承蒙殿下夸赞。”见他不再掀自己的被子,卫茗着实松了口气,“如殿下所见,奴婢整天在夜壶的熏陶下,浑身上下受异味的洗礼,早就是个粗俗的人,入不得殿下的眼。”
“卫茗,你三句不离贬低自己,无非想让我把你轰出去不是?”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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