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花有主》第70章


夏装抱出来,叠好的棉衣放进去,两人忙活了一阵,总算整理好一个柜子。品瑶这才直起身,擦了擦汗,拍了拍面前的棉被,有意无意瞄了一眼卫茗的闺床,顿时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将张小柔一推,让她面朝柜子。
“娘娘怎、怎么?”张小柔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
“没、没什么……”品瑶面色抽搐,悠悠地望了一眼卫茗床上恍若幽灵般无声无息存在的太子殿下,默默吞了吞口水,结巴道:“卫、卫茗还没回来,铺了床反而生灰,不如抱进去改日再铺……”话说她们进来的时候太子殿下就已经在那里了么?!这存在感太微弱了吧!
“是。”张小柔不疑有他,乖乖把棉被放进去。
“我……在这里待一会儿,你先出去吧。”
“是。”
关上门,品瑶转过身,深吸了口气,指着床上的人低吼:“太子殿下……您这是要闹哪样?”
景虽施施然起身,一脸自然看着她:“给她添棉被啊?正好,的确有些冷。”
“这不是重点吧!”品瑶按着肚子试图冷静,“敢问您已经来了多久了?”
“也就这几天的样子?”景虽远目,仿佛真的在算日子。
“几天?!”品瑶惊得退了一步,哭笑不得:“请问您是将这里当成寝宫了么?”
景虽眨了眨眼,挠挠头,舒展了一下身子:“就过来睡个午觉而已。”只有这里,才有卫茗的气息。
才能感觉到,她在自己身边。
“……您这是在用独特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思念么……”品瑶总结。
景虽扭头,倒下去继续躺着,不回答。
“她为何……没有与您一起回来?”品瑶终于问出了多日的疑问,见他神色暗沉,不由得心头一紧,“难道说小茶……?!”
“没有……”景虽闷闷答道,“她跟叶之夜一起的,林家的船会把她送回来。”
品瑶如释重负抚了抚心口,“那就好。”安然无事就好,晚一点回来也没关系。
“一点都不好。”景虽盯着里侧的墙壁喃道。
叶泊带着他一路抄近道走小路,像是算准了所有刺客的行动一样,掐着时机,利用天时地利民风,不可思议地避过了所有人的追捕,顺利地将他送返京城。
不得不说,天才之名,名副其实。
但是,即便他们已经绕了那么多的远路,却还是赶在了卫茗一行人的前头。
听果姨说,叶之夜用自残的方式救了卫茗一命,也让所有的刺客都停止了攻击。也正是因为他的伤,才拖慢了回京的进度。
再听说,卫茗这一路,都在照顾他。
卫茗是在感恩,景虽知道。
但他却吃不准这恩,会不会一如六年前,燃起什么别样的感情。
在卫茗的事上,他平生第一次,生出了不确定和不自信。
“您对卫茗没信心么?”品瑶捂嘴一笑,当场戳破他的烦恼。
“我、只是不放心叶之夜罢了!”景虽的辩驳更像是心虚的掩饰,手足无措地指了指她的肚子,“你什么时候临盆?”
这转换话题的方式的确不太高明。
品瑶斜了他一眼,如实答道:“月底吧。”
“希望她能赶上。”
品瑶摸肚子的手一僵,“呵呵”一笑:“您别说得好像小茶是我孩儿亲爹一样好么……”
“那不同。”景虽如实道,“如果她能赶上你临盆,在你身边陪着你,她会安心,跟你一起分享孩儿诞生,她也会开心不是么?”
听他这一席话,品瑶张了张嘴,愣在原地,半晌眼底一暖,感动得鼻子泛酸:“您果然是最爱她的人。”能如此了解卫茗,为她思虑周全,即便是与卫茗一同长大的她,也自愧不如。
语罢品瑶好似想起什么,看向窗外又浅浅笑道:“从前,小茶跟我说起过叶太医的事。”
景虽神色一紧,连忙道:“她跟你说什么?”
“也不算跟我坦白,只是我问了许多。她那时告诉我,她曾经十分仰慕那个人,因为冰天雪地给过她一生难忘的温暖,她很依赖这种温暖。”
景虽眼眸一黯,知道她的冰冷和温暖都是他一手造成的,将叶之夜带去她身边的,也是他。
“可是,”品瑶注意到景虽脸色的黯淡,转折道:“她说完这些事情之后,告诉我,她已经不再喜欢那个人了。”
“嗯?为什么?”这神转折让景虽脸色一扬,诧异间带着心花怒放。
“她说,她不懂那个人,会喜爱他可能真的是因为一时的温暖,错把那个当成爱情。”品瑶摊手,“而那个人也不懂她,所做的不过是职责之内的事,对她并无特别之处,甚至为了利益让她去做她这一生绝不愿意做的事。”
景虽眉头一紧,连忙问道:“叶之夜强迫她做什么了?”
“我不知,”品瑶摇摇头,“仅仅在这件事上,她到最后也不肯告诉我。但我知道,她是真的真的对这个人死心了。女孩子的情窦初开就这么容易,一时的温暖可能让她迷了双眼,也可能在刹那间消失殆尽。当她清醒时,回过头她会发现自己真正的心意。”
“你的意思是……”景虽眸色一点一点亮起来。
“停!”品瑶抬手打住,“我只是在陈述事实,不包含任何意思。”
☆、第五十八章 (五十八)复命与交代
御书房中,安帝唤来了景虽。
景虽进门时,一眼便望见自己的父亲抬着朱笔,枕着头,面容憔悴。他回宫时,安帝恰好抱恙,足足在寝宫里关了半个月才出来见他,可见这回“病”得不轻。
安帝见他来了,掀起眼眸一笑:“这一趟,还顺利吧?”
念及叶泊的嘱托,景虽刻意隐瞒了他的存在,从简答道:“遇到一点小麻烦,还好后面都解决了……”
“最初目的达到了么?人怎么没跟着你一起回来?”安帝直捣关键问题。
“唔……”景虽微微抽了抽眉头,别扭地扭过头看向别处,闷闷道:“这一路太危险,没带上她一起回来。”末了怕自家父亲误会,又重重补充了一句:“但她一定会回来的!”
“是么……”安帝暧昧不清地笑了笑,“回来之后,准备安插在东宫吗?”
“不,”出乎安帝意料的是,景虽摇了摇头,“儿臣想,她更加愿意陪伴郭娘娘吧。”
儿子既然说到这份上,安帝自然不好插手,只好同情地瞥了景虽一眼,垂眸继续批折子,沉默了许久才悠悠问道:“那这次去,还有别的收获吗?”
“嗯……”景虽迟疑了一下,直直望向父亲,“儿臣见到了那个人……”
“那个人”三字一出,安帝握笔的手猛地一抖,整个人刹那间绷紧,痛苦地皱眉闭眼颤抖,许久过后才平复下来,轻声问道:“她走的时候……你在身边吗?”
“嗯。”景虽点点头,回忆起当日那幕,“儿臣恰好赶上了……”
“她走得安详么……”安帝问得极轻,好似这一个简单的问题抽光了他所有的精力。
“嗯。”
“那……就好。”明明是宽慰的语气,细听却像是极不想承认那人已经过世。
“她临终的时候,拜托我再辛苦一下。”景虽见父亲仿佛撑不下去一般,连忙道:“她把卫茗托给了儿臣……”想起杜茶薇执意把他与卫茗的手叠在一起,嘴上虽未明说,大致便是托付终生的意思了吧。
“是吗……”安帝苦涩一笑,“你怎么想?”
“其实,在去之前,儿臣这些年多少还是因为母亲的关系,有那么一点点怨恨那个人的。”也许是幼时母亲林皇后孤单的背影太过记忆深刻,在她过世后,他从闻香姑姑口中得知了杜茶薇不多的事迹,潜意识地将其妖魔化。景虽低着头,不敢去看父亲的表情,“但去了之后,真的见到了,又被她老人家托付。不知为何,这些年来的梗烟消云散,反而感到欣慰。这次去见了她,真是太好了……”心结已解,那个人将不再是怨恨的人,而是自己心上人最尊敬的长辈。
“那便不虚此行了。”安帝的感慨中竟有一丝羡慕。
“父皇的身体还好吧?”见他气色越来越虚弱,景虽不由得担心,一时也吃不准父亲究竟是心病,还是真的病了。
“还好,缓过神来了。”安帝无奈地笑着摆摆手,“其实原本早就知道她时日不长了,只是真的收到消息时,还是没能扛住。”
听着父亲说着对另一位女子的哀思,景虽心知逝者已矣,不便再说什么,只正色嘱咐:“父皇龙体要紧。”
他话音刚落,书房的门“扣扣”响了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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