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画师》第202章


“不不不,殿下和王妃误会了,我不过是偶尔途径此地,与两位一样,都是看热闹的”木袅袅笑道,从身旁又推出个高个子的女将领来,“这位朱将军才是咱江都护卫署分管这一块的正经头儿啊”
梓烟上下打量着朱将军,越看越眼熟,朱将军倒是先惊呼起来,“苏姑娘,崔公子,是你们?!”
还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没想到这位朱将军正是多年前苏梓烟和苏翎辰二人在陌云山偶遇的朱家村族长朱九儿,经历战乱后,陌云山众人也各散西东,只有朱家村等几个老部族坚持留了下来,朱九儿又凭借着自己的本事在官场打滚,几年间便混得了江都护卫署的高位。
几人寒暄了一阵,梓烟方才问道:“哎,你们在这里是做什么?”
朱九儿愤愤道:“这不,有伙江洋大盗在这块地盘上闹腾个把年了,官府费了好大劲才拿下他们!满船的奴隶和金银财宝啊!啧啧啧,也不知道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
梓烟朝她们身后往去,果真看到对面一艘大船上跪着几十个黑头土脸的奴隶,男女老幼个个骨瘦如柴,穿着破烂,手脚还带着镣铐,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哎,所谓江洋大盗,也不过是因着这乱世战争,不得已而为之罢了,只希望他们能痛改前非吧……倒是这些奴隶,官府打算如何处置?”
难民向来是一个很大的难题。木袅袅抢先道:“不知王妃可还记得永乐年间咱们木府在北燕实行的粮票政策?这次我父亲也想故技重施。”
“确实不错。”木氏粮票是永乐十二年左右开始实施的,那时她刚刚重生,对这事印象特别深刻。
“不过,”木袅袅狡黠的眨眨眼,笑着道,“这政策还是有些弊端需要改正的,为的就是防备你这种妙笔丹青的家伙啊!”
一席话将众人逗得捧腹大笑。
不远处,奴隶堆里人头攒动,一双幽深的目光死死盯着苏梓烟的身影。
身旁传来女子颤颤低语,带着哽咽,“宫、宫少爷,蕙香她、她撑不住了……那边已经将她抬了下去,说是今晚便要焚化,避免滋生疫病。”
那人缓缓扭过头,眼神木讷。
正是尉迟宫。他身旁的女子则是穆青娴曾经的婢女兰香,只不过她容貌已毁,且头发灰白,活像个七八十岁的老妪。
“让她去吧。人,总是要死的。死了,也算个解脱。”
尉迟宫的声音极为沙哑,甚至有些骇人,再加上他空荡的右臂,几乎残废的双腿,显然是受到了某种惨无人道的迫害。
他只说了这一句话,又扭过头去。兰香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到了对方画舫上的人,略略诧异。
“那是梓烟?!这、这怎么可能?”
她不是早该死了吗?为什么又会活生生的出现在这里,华冠丽服,明艳动人,一如十年前般?!
不,比十年前更加美若天仙。
她没有看清梓烟身旁男子的容貌,只觉得他有些面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但单看他与梓烟琴瑟和鸣的模样,也能猜出他们的关系。
而且,他们与木袅袅、朱九儿相谈如此融洽,又乘着这样一艘华贵的画舫,可见身份尊贵至极。
“喂喂,那两个人是谁啊?”兰香拉着旁边一个奴隶问道。
那奴隶斜了她一眼,“刚才听旁边侍卫说,是西晋的三皇子殿下和他的皇妃,一路游玩途径此地。”
闻言,兰香更是惊愕不已,尉迟宫眼里目光微闪,很快又消失不见了。
看来,苏梓烟并没有如他们所愿死在永乐末年的春天,而是逃到了西晋,还有幸嫁入了西晋皇室,从此富贵一生。
“她没死,”尉迟宫突然咧嘴笑了起来,大吼道,“我就知道她没死,我就知道!”
“宫少爷,你、你没事吧?”
兰香吓坏了,然而尉迟宫还在不停的扬天长啸,又哭又笑又叫,癫狂至极。
这一吼引来了不少人注目,自然也惊动了梓烟。她循声往那艘大船上望去,却只看到几个侍卫蜂拥而上殴打一个奴隶,场面残忍血腥,那奴隶临死前嘴里还在嘟嘟囔囔着什么,手舞足蹈像个疯子。旁边还有个女奴隶,或许是他的亲人,嚎啕大哭着求饶,也被几个侍卫拖下去了。
木袅袅见状,皱了皱眉头,觉得在皇子皇妃面前显露军队的残暴有些不合礼数,索性几句话将梓烟几人支开到另一边去设宴叙旧了。
在洛水待了半月,画舫船才重新出发,别了南阳,顺着汉江一路南下而去,不日便来到了洛水。
此处位于燕北州的中部,曾为北燕国的旧皇都羌城,现更名为羌,而燕北州的州郡也迁到了宛城。
如今,昔日的繁华已经不复存在,这里不过是个贫瘠的小县罢了,因着一片北燕旧皇宫遗址而受人津津乐道。
静夜沉沉,浮光霭霭,冷浸溶溶月。人间天上,烂银霞照通彻。正逢寒食,凉风习习,洛水江畔一排玉树琼葩,香花漫天。
孤月当空,几叶小小乌篷船在江上飘荡,途径一座座千年古桥,不知要飘向何方。茫茫江水浸润皎洁无瑕的明月,伴着渔火晚钟,显得颇为寂寥。
两条船迎面相遇,船头摆渡的渔夫带着斗笠,朝对面招手。
“嘿,张哥,今日收成如何啊?”
“甭提了,真真见鬼!明明到了三月天,还是这么冷!鱼儿都到南边取暖去啦”
“我听说你新讨了个媳妇,她爹是个南方人?”
张哥腼腆地挠挠后脑勺,“嘿嘿,你小子消息倒是挺灵通的!这不,过几日打算跟老丈人南下宛城,学学做点小本生意”
那人怅然叹道:“前月里下村的李四王五走了,现在连你也要走了,这羌县的人呐,是越来越少咯”
“可不是嘛!要放在十年前,谁不钦羡咱们羌人,谁不往这儿跑?现在日子愈发难过咯”
又突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我曾听个颇有门道的老神婆说,这地方阴气重,冲犯鬼煞,得罪了老天爷!这才导致大旱大雪四季不分的!”
不等对方回答,又朗声道,“老兄弟,你也趁早寻个法子离开这个鬼地方吧!”
船只相过,南辕北辙,只留下江面上泛着的圈圈涟漪。
然而,在天尽头,茫茫烟雾中,驶出一条双层画舫船,燃着明火花烛,通身糊着精美绝伦的画绸,檐下垂着各色八面玲珑玻璃走马灯,在轻风中旋转,船头围着几个艺伎,正乐舞笙歌,欢笑声为寂静的江畔添了生气。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必然是个贵人的船只。
梓烟立在船头,静静凝望着远方的孤月。一袭青衣,外披着华美的锦帽貂裘,上绣满俏丽娇艳的海棠花,夹着满头青丝在清风中肆意飞舞,浑身萦绕着温和的枫香。
这一路北上,她看了太多或美轮美奂或壮观磅礴的景致,然而只有当船行在这片水域的时候,方才能感受到一丝故乡的味道。
说来真真可笑,她明明是西晋人,却总忍不住将旧北燕国当成自己的家乡,尽管这个地方留给她的大多是悲恸的回忆,但她仍然忘不了这里。
“繁华事散逐香尘,流水无情草自春。”
她低声吟着,下半身却突然被一双小手揽住。
“娘亲,你在念什么诗哇?”一只胖嘟嘟的小手扯着她的裙摆,声音奶里奶气的让她忍不住想疼爱。
她蹲下身,捏了捏苏明玉的脸蛋,光滑细腻手感很不错。她耐心的重复了一遍那句诗,明玉竟也咿咿呀呀的学了起来。她不禁欢喜,怜道:“我的阿玉真聪明”
明玉被夸的洋洋得意,又瞪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嗲嗲问道:“娘亲,这是什么意思哇?”
“这句诗的意思是说,昔日的繁荣华丽终会像香尘一样消散无踪,如过眼云烟。世事变迁,只有这江水依旧径自流淌,春草依旧碧绿盈盈。”
明玉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下一秒就被一只大手拎了起来。
“小小年纪学这种伤春悲秋的词曲作甚?你娘亲也真是的,好的不教,尽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看着苏翎辰故作嗔怒的神情,苏梓烟笑着吐吐舌头,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个将近三十的有了孩子的妇人,反而像个十八岁的少女。
“好,爹爹比娘亲会教,以后就让爹爹教你好吧?”梓烟无奈的摇摇头。
苏翎辰看出她眼角布满愁思,心知她又思及往事了,便将苏明玉交托给了奶娘和下人,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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