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深不知处》第124章


傅清宁摇了摇头,“早两年的话,你对我这么说我会很高兴,不过现在已经太迟了。”她深吸了一口气,“卫昀,你走吧,除非你想送我回京,要不然,咱们就不要再见面了。”
卫昀失魂落魄地走了。
看他那个样子,傅清产心底也有些不忍,只是,现在不是同情别人的时候,同情了他,谁来同情她和温荣呢。再长的路也有走完的时候,再深的感情也有磨光的时候。何况,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他那疯狂的母亲。
澄湖走进屋来,说道:“天黑了,昀儿你怎么也不让人掌灯?”
卫昀并没有说话,黑暗中他整个人静止如同雕塑一般。
澄湖一双手搭上他的肩,“昀儿,你有什么心事,可以和为娘说。”
与往常不同的是,卫昀并没有推开她。
良久,他才开口,声音充满了疲惫,“我真的很累了。”他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从小生活在你的控制下,我真的很累了。娘,恕孩儿以后不能再陪伴你了。”
从六岁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叫过娘了,这时候忽然改了称呼,便是澄湖也感到一丝诡异。她见卫昀抬脚向门外走去,便道:“站住,你要去哪?”
“去我想去的地方。”
“昀儿,你忘了你说过的话吗?你说过要搬回来,这里才是你应该在的地方。”
卫昀脚下不停,“是吗?我忘了,就当我没说过吧。”
澄湖不禁有些气急败坏了,厉声道:“你要敢走出房门一步,我就去把她给杀了。”
“随便你吧。”卫昀淡淡地笑了一下,“天欲使人灭亡,必先使人疯狂。你要做什么都随便你吧,和我都没有关系了。”
近些日子清云观附近鬼鬼崇崇的人越来越多了,便是赖道长这样懒散的人都得时刻警惕。
他瞅着傅清宁叹道:“昀小子这是给我找了什么麻烦?”
终于在又一次击退了暗杀的人后,他和傅清宁道:“老道的命是拿来喝酒的,不是跟人拼命的。卫昀那死小子,打架的时候知道来帮忙,打完就跑了,这是搞什么鬼,下次见到,我一定要抓住他。”
“抓他干什么?”
“干什么,把你还给他。”
“他才不会收呢。”
“不收?那不是赖上老道我了?”
“没办法,道长,谁叫你姓赖呢。”
正说着,忽听头顶上一声哧笑,“原来木老怪的徒弟都是这么贪生怕死吗?”
只见一个瘦小干枯的老头蹲在道观的围墙上,正一脸不屑地看他们,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来么。
赖道长本来要发脾气的,一见他便气短了几分,“原来是藜老前辈?您老怎么来了?”
不尊重不行啊,和木师兄齐名的一代宗师,他可不敢得罪了。
傅清宁瞧着他也很眼熟,竟是曾经见过的棋痴藜老先生。
藜老先生给她带来了京域的消息,“圣上驾崩了,温荣抽不开身,特地求了我来照顾看你。”
傅清宁吃了一惊,驾崩,这才多久,局势原来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吗。
“藜前辈,还有什么消息你再给我多讲讲吧。”
再多藜老先生也讲不出来了:“我出发时圣上刚驾崩,京城已经戒严,别的情况我也不清楚了。”
“总还有吧?”
“还有什么?”
他见傅清宁红着脸,总算明白过来了,“你问温荣那小子吗?你失踪后,他快急疯啦,幸亏你通过莺花楼传了消息来…”
“那我们还等什么,快回去啊。”
藜老头没好气地道:“回去送死吗?好好在这里呆着吧。等京城局势稳定了再回去,我答应过荣小子,一定要保你平安,有我在,看哪个敢动你。”
有藜老这样的大山罩着,傅清宁也安心了。最开心的当属赖道长,总算把这个烫手山芋转手了,又可以享受他的美酒人生。
傅清宁现在的日常呢,就是陪她藜老下棋。
她的棋艺虽臭,和藜老下起来倒是半斤八两,老少两个斗得不亦乐乎。
一次她连胜两局,藜老感叹道:“小丫头棋艺不错,比温荣那小子强多了,他陪我下了三天三夜,总算赢了一局,我才答应他来一趟。”

三天三夜,那要遭多大的罪啊。
傅清宁头次为温荣掬一把同情之泪。
秋风吹起了落叶,天气渐渐转凉了。
很快,路上便铺满了霜雪。
明国公府内,叶襄拥着裘衣歪在暖阁内,透过镶了雪亮水晶的窗子,看着院内几个年少的姬妾玩雪,笑语欢声不断。
温荣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慵懒的景像。
似乎是被他进来时的冷气冻着了。他打了个冷颤,“你去火盆边站站,别冷着我了。”
温荣没空听他废话,进来便道:“我要你安排一下,我要离京。”
“什么时候,越快越好。”
“这大雪封路行走不便,想去也得等雪化了再走吧。”
“不。”
他简直一刻都不能等了。
“你现在去干什么?藜师叔不是去了吗?有他老人家在,别担心你的宝贝会受伤害。”
“我意己决,不用废话。”
他这么坚决,叶襄也没有办法,“好吧,我给你安排,要不,你也吃不好睡不香,总算现在大局已定。”
天霜城这边,路上的积雪已经没膝,没有要紧的事,大伙儿都不愿出门了。
在这种情况下,傅清宁的棋艺突飞猛进,毕竟这种天气,围炉对弈不失为一个很合适的消遣方式。
这日连输三局之后,她将棋盘一推,“不下了,我要去做饭了。”
藜老赢了棋,心下甚是高兴,顺口道:“不用做饭了,你做得那么难吃,还是去外头酒楼里吃吧。”
于是老少俩便去酒楼打牙祭了,刚坐下便听周遭酒客议论纷纷。
听清他们谈论的内容,傅清宁大吃了一惊。
“什么?护国夫人死了!”
“是啊,听说和一个小白脸一起死在床上,啧啧。”
不是说恶人遗害千年吗,澄湖怎么突然就死了呢?
她突然想起卫昀来,不知道这会儿他是什么感受呢,或许对他还是件好事,他终于能解脱了吧。
吃完饭,一直到回到道观,傅清宁还在思量这件事情。
然后她的身子突然地被人凌空抱了起来。
她惊叫一声,“藜前辈,救命。”
对方却抱着她转了一圈,在她脸上狠狠亲了一口,“宝贝,你可想死我了。”
藜老头道:“荣小子,你来得正好,陪我下两局,让我看看你棋艺进步了没有?”
“没空。”
温荣抱着自家媳妇进屋,咚地踢上了门。
大雪掩盖了院里的足印,门前的积雪已有一尺多高。
藜老头己经忍不住在屋前来回经过两趟了,可是那扇门一直没有打开的迹象。到最后他终于忍不住了,抬手敲了两个,“喂,你们两个有完没完,好出来了。”
傅清宁从炕上爬起来正要去开门。
温荣重又将她拉回怀中,“别理他。”
他声音虽然压得低,藜老何等样人,耳力灵敏,勃然大怒:“岂有此理,死小子,以后别求我办事。”
他吹着胡子气呼呼地走了。
傅清宁一笑,“刚才说到哪了?你说新君是肖澄?怎么可能?”
这比澄湖的死亡消息更令她吃惊。
“先帝没有皇子,肖澄是前四皇子与肖氏生的。”
“他能平安而退吗?”
“如果他够聪明,应该可以。”
想到那个倔强高傲的少年,傅清宁也有些叹息。
她又问道:“澄湖是你下的手?她的武功很高,又有一帮得力手下,你是怎么做到的?”
温荣微微笑道:“其实不是我下的手,是银杉公主的功劳,我只是推了她一把而已。”
“银杉公主?你们做了什么交易?”
“我答应事成后借她兵马,助她大哥上位。”
原来如此,北凉的老王年纪大了,儿子一大堆,个个都想争位。
“卫昀呢,银杉杀了他老娘,他都没做什么吗?”
“应该没有吧,不然,就是银杉公主的身份也不可能这么顺利,不过,这次卫昀帮了我一个大忙。”
“他做了什么?”
“你知道和澄湖一起被杀的那个人,叫凤生。”
傅清宁微微一怔,温荣低声道:“他是凤氏的儿子,当初他为了向我报仇到晋阳铁家学习炼器术,后来又怕身份暴露,炸掉了铸坊,害死了龙师父,拿着图纸投奔澄湖。便是绑架你这件事,也是他给澄湖出的点子。”他停了一下,“是卫昀杀了他。”
这个确实是帮了大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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