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善围》第431章


杨荣是效仿当年汉武帝废生下一子三女的卫子夫,用巫蛊的借口。
宣德帝将纸条撕碎,连连摇头,“不行不行,胡皇后清清白白,她并非嫉妒之人。朕只是要废她,并非要置她于死地。巫蛊之乱,是要抄家灭族的。彼偈尝有此,宫庙岂无神灵乎?”
意思是说,为了废后而罗织罪名,会遭遇天谴,我于心不忍。
杨荣说道:“若非如此,胡皇后不当废而废,天下人都不会心服口服,认为皇上背信负义,无故休掉原配嫡妻,古云,糟糠之妻不下堂,这将是皇上一生的污点,载入史册,千秋万代,被人唾骂。”
杨士奇也说道:“皇上乃一代圣主,从皇太孙时就得太宗皇帝的赞扬,从皇太孙到太子、到皇帝,皇上一直受万民景仰,是明君啊。皇上只在处理汉王一事上手段过于残忍,但汉王谋反在先,其罪本应当诛,且扣在铜缸之中还负隅顽抗,实在忍无可忍。但是胡皇后无辜被废,皇上本性善良,为何独独对胡皇后绝情如是?非大丈夫所为!”
杨士奇耿直,竭力说服宣德帝莫要废后,还举了历朝历代无辜废后的例子,“汉光武帝刘秀,无故废原配嫡妻郭圣通,诏书曰:‘异常之事,非国休福。’当年宋仁宗废郭皇后,后来甚悔。无论光武帝还是仁宗,都是明君表率,然而皆因无故废后而留下污点,到老时都甚是悔恨。于国于家,甚至风序良俗也都不利,这是宠妾灭妻。”
杨荣说道:“如果要废,就要以巫蛊之名,这是废后的理由,错在皇后。如果无故而废后,那么错在皇上,有损皇上名声。”
宣德帝心想,我都愿意为了朱瞻壑背负杀皇叔的名声,为了阿雷,背负宠妾灭妻的名声又如何?
宣德帝说道:“朕意已决,废胡皇后,效仿当年宋仁宗废郭皇后,封她为静慈仙师,退居长安宫修道,为大明祈福。”
史载,胡皇后无过而废,天下闻而怜之。宣宗后来提起胡皇后,曾悔称是“少年事”。
别人都以为“少年事”是指年少轻狂,被贵妃孙氏所迷惑,而废了无辜原配嫡妻,其实不是这样的。
少年事,是十六岁那年立下容许阿雷当一个七分妻子的誓言。不求天长地久,但求爱过,无怨无悔。
这句话恐怕只有当事两人才会懂。
阿雷出宫,相貌神似她的替身成了静慈仙师,洗净铅华,改为道姑打扮,在长安宫清修,闭门不出。
只在重大节庆时,静慈仙师才走出长安宫,张太后每一次都要静慈仙师坐在上席,孙皇后屈居人下。
不仅如此,由于张太后只当了九个月的皇后,还没当过瘾呢,丈夫就被糖给吃死了。
现在阿雷退了,只有五十岁的张太后权力欲望重启,借口不放心孙皇后会善待顺德公主和永清公主为由,干脆把六局一司笼在自己手里,孙皇后空有皇后之名,其实并无后宫之权,遇到各种盛大礼仪时,位置还要排在静慈仙师之后,真是憋屈啊。
孙皇后空有皇后之名,并无皇后之实。
不过,宣德帝站在亲娘这边,默认张太后执掌后宫,孙皇后没有办法,只得把所有精力投在太子朱祁镇身上,希望将来借着太子翻身做主人。
随后,吴贤妃生下皇宫第二个儿子朱祁钰,孙皇后感觉到了危机,越发顾不得其他,全心全力笼络小太子。
毕竟,孙皇后只是小太子名义上的母亲,而吴贤妃是朱祁钰的生母。
有了两个儿子之后,宣德帝后宫就没有新人了。
宣德帝对两个儿子教育颇为严格,太子朱祁镇到了三岁,就出阁读书,搬到东宫居住,由翰林院教导,司礼监掌印太监王振照顾太子,孙皇后反而退到一射之地。
眼瞅着太子越发依赖王振,孙皇后干着急,但也没得办法。
次子朱祁钰三岁就开蒙,为了培养兄弟两个的感情,宣德帝要两人一起学习,教他们兄弟齐心。看着两个儿子学习骑射的认真模样,宣德帝想起小时候和朱瞻壑训练幼军时的样子,不禁露出笑容:他们两个要是能像我和朱瞻壑一样互相帮助,互相信任就好了。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宣德四年,宣德帝力排众议,宣布郑和再下西洋!
满朝皆惊,因为宣德帝自登基以来,一直都延续仁宗皇帝的国策,休养生息为主,停止下西洋。皇上怎么突然改变了国策?
奇怪的是,宣德帝对此事的回应极其霸道不讲道理,不听劝谏,极其强硬:
“这件事不需要讨论,听朕的,朕一个人说了算。”
“朕不觉得郑和太监的年纪是个问题。”
“要不,你别当官了,朕看你的年纪比郑和太监都大。”
“船年久失修?买,什么都可以买。”
经过一年的筹备,宣德五年,郑和太监终于如愿以偿,第七次下西洋,带着两万多人离去。
阿雷以译官的身份登上了大海船。
十一年了,上一次,她选择了爱情,这一次,她选择了自由和梦想。
搁浅了十一年的梦想再次!
沐春和胡善围在泉州目送郑和船队出发,正因有这种强悍、深爱女儿的父母,才能庇护阿雷每一次都能按照自己的心做出人生选择。
胡善围感叹:“阿雷真是好命啊,什么都能得到,也有勇气放下。”
沐春大言不惭,说道:“她最大的幸运,就是有我这样的父亲。我童年缺失的东西,全都给了她。”
宣德六年,船队返航,郑和死在返航途中,由副手王景弘接任。
宣德七年,七十五岁的尚宫黄惟德乞骸骨归乡,自从胡皇后被废,六局一司皆报于张太后,孙皇后早就被架空,空有皇后之名。所以陪着张太后渡过洪熙朝最艰难一段时光的黄惟德和张太后关系亲密,结下君臣之谊。
黄惟德年迈退休,张太后特作诗送她送行:
“皇明列圣御寰宇,伟烈宏谟冠千古。重惟仁化本家邦,内庭百职需贤良。咨尔惟德女中士,自少从容知礼义。一从应召入皇宫,夙夜孜孜勤乃事。昔时黑发今如霜,岁月悠悠老将至。九重圣主天地仁,欲使万物同阳春。体兹德意赐归去,乃心感激情忻忻。岭海迢迢千万里,潞河官棹春风里。赐农宫锦生光辉,亲戚相迎人总喜。喜尔富贵归故乡,我心念尔恒不忘。彩笔题诗意难尽,目极天南去燕翔。”
黄惟德回到广东顺德老家,和唯一的亲人——侄女团聚。
宣德八年,永清公主出水痘,极其凶险。公主烧得糊涂的时候,看到一个道姑打扮的人坐在床边,眼泪滴在她的小脸上。
阿雷衣不解带的陪着女儿,直至康复。永清公主夜里不肯睡,睁大眼睛缩在母亲怀里,“不许再去长安宫修道了,我要你陪我。不准乘着我睡觉偷偷跑了!你要是走了,我就去长安宫外头一直哭一直哭!哭到你出来陪我!”
阿雷左右为难,宣德帝说道:“带她走吧。我有顺德,你有永清,我们一人一个,就都不会寂寞了。就像当年我守孝吃素,你把肉分给我,我吃你一半肉,你吃我一半素。虽然不能在一起了,我们都要好好的过一生。顺德性格安静,她适合在宫里,永清跳脱,她适合自由。”
宣德八年,永清公主“夭折”,一应记录也神奇的“失载”。
宣德九年,王景弘下西洋,阿雷带着小女儿永清公主登上了大海船,为小女儿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年末,王景弘收到消息,还没到目的地便匆匆返航,年底抵达泉州,马不停蹄的赶到北京时,已经是正月初三了。
司礼监掌印太监王振在西安门外等候,远远看到一辆马车,马车上的车夫头戴斗笠,遮住大半张脸,但是下巴的轮廓是那么的熟悉!
是朱瞻壑,像极了太宗皇帝。
王振连忙迎过去,低声道:“世子殿下接到人了?”
话音刚落,一只素手拨开车帘,“王公公,我和永清都到了。”
路途劳累,永琴公主睡在阿雷膝盖上。王振落泪,“皇后娘娘快进去吧,皇上一口气撑到现在,就是等你们三人。”
进宫要换宫里的马车,阿雷先上车,朱瞻壑抱起熟睡的永清公主跟着上车,王振在前面带路。
乾清宫。
张太后清场,独自守着儿子,默默流泪,长子从小就瘦,登基以来,勤政爱民,从无一天懈怠,身体不好,去岁一场风寒就病倒了,精神一日不如一日,腊月卧床不起,每天都问朱瞻壑、阿雷还有永清回来了没有。
“来了来了!太后,都来了!”
三人围着昏迷的朱瞻基,轻轻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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