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宫词》第94章


“不必的……”他喉头滚了滚,紧得难受,眼眸眯起,眉宇间泛起浓浓的心疼,“你不必如此,我说过,你什么都不用做,交给我,如果这一切是罪,是错,让我一人承受。你只管安心地在我身后,不必理会这些烦恼,你……”
她踮起脚,轻轻掩住他的嘴,“这是我活着的意义。杨进,你是北帝,而我是南国女,我们生来就是死敌。可你要留我在身旁,我就得与你一同面对这些风雨。除非……除非你放我走。你愿不愿意?我注定不是个会在后宫安守本分的嫔妃,我有自己证明价值的方式!”
前生,她将全部感情甚至生命,托付给了梅时雨。
今生,她将自己、家人和故国,都抵押给了这还不知前路如何的感情。
她总是太拼,玩得太大……
一旦钟情,就再也不能轻拿轻放,保留半分。
那一夜的火树银花在心底扎了根,然后疯长成汹涌的狂潮。要么拼尽全力,要么死,是她不曾脱口的承诺。
杨进,你听懂了么?
“还有,等这一切结束,杨进,我会告诉你一个秘密……”弯起嘴角,她用指尖点点他的脸颊,“你别输,别伤,更别死,好好听我说,还要陪着我,跟我一起哄回我爹……”
舌尖在牙关之后打转,半晌,他只轻轻吐出一个字。
“好。”
北帝亲征讨逆,落后于大军数日,以突袭之势现于敌军后方,两面夹击将敌军包围,尽灭之。
闻其淑媛容氏领随军医者,承其伤兵疗养之事,一时引为军中佳话。
北帝亲征凯旋,四海皆惧其威,十数年外族不犯。
回程至晋阳城外,百姓夹道迎其军,北帝携容氏登楼,城下山呼万岁。
晋阳行宫内,住在后园的容渺收到了一份莫名其妙的赏赐。
“这是皇上给我的?”
容渺狐疑地望着来人,——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官家内眷打扮,颇端庄规矩,身旁跟着三五个同样服色的妇人。行宫是早就打点好的,来的这些人却不像婢子。
“臣妾的丈夫便是晋阳城守,这几位都是府衙僚属,奉皇上命,前来替娘娘更衣梳头。”
“陛下?”疑心更重,杨进这是搞什么鬼?眼看前头再走两天就到京都了,宫里一大堆麻烦事等着他们呢,两人这一路除了军情,旁的都没时间说,这突然派来一群妇人打扮她作甚?
木偶般被那些妇人按到水里先洗了个干净,接着绞脸的绞脸,梳头的梳头,衣裳上了身,才发觉行制可疑,不像是宫中样式,更像是民间礼服。
束腰扎得她几乎要断气,怕坏了杨进的事,不敢多言,生怕露了什么马脚。她能想到的可能,一定是杨进又出于什么目的要作场什么样的戏,毕竟那人并不是个有闲工夫胡乱折腾她的大人物。
被打扮成一具浓妆艳抹的人偶,容渺头上被蒙了一层红纱。心里开始打鼓,这太怪异了,身上这身衣裳她曾亲手绣过类似的款式,这是民间成亲才用的嫁衣!头上遮住视线民间叫做盖头,只有她的丈夫才有资格将它掀起。
蓦地,心脏砰砰乱跳,隐隐知道杨进究竟想做什么了。
外头吹吹打打,热闹非常。人声鼎沸,好像涌进许许多多的人围在四周。
帝王命贵,从来不许陌生人接近,出现在民间,需加倍谨慎。可在她听来,那正与老翁说笑自称“杨某”的声音,怎么那么像是杨进本人?
第83章 结局
杨进身穿一身大红,从人群中挤出来,连连向四周民众拱手致谢。
他的新娘已被扶了出来,他快步离开人群,牵住新娘的手,引她往青庐而去。
丝竹之声渐止,众人的声音低沉下去。接着响起高亢的唱礼声,她与他行对拜之礼。
眼眸下望,只看得到他的粉底玄靴的足尖。高亢的唱礼声响彻耳畔,一字一句清晰传来:“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梁燕成双对,白鹭偎山池。夫当敬内婉,妇当奉寝食。子息不知数,绕膝长乐时。至此终有伴,永世结相思。”
“礼成!”
人群再次涌上来,纷纷贺喜。杨进拱手笑言几句,余光目送着容渺被人带进正堂中去。
正式的婚宴在夜晚才开始。行宫大门口来客络绎不绝,官眷们招呼女宾,那些个城守、太尉陪杨进在前厅迎客。
容渺步入正堂,只觉一阵热气袭来。丹桂和红杏就守在内室,见她被扶进来,规规矩矩地磕头请安,“陛下命人将我二人悄悄带出宫来,不想竟到了此处。陛下吩咐,今晚依旧是娘娘和陛下的婚仪,担心娘娘一个人心里不自在,命我俩好生陪着。”
容渺早湿了眼眶。唯隔着红纱,只得拼命点头。
一整天都在眩晕的感觉中度过,此时握住两个侍婢的手,才觉得这梦真实了几分。
他竟给了她一个这样热闹的婚礼,他像一个寻常的新郎官般,来者不拒地与人饮酒,笑着应对每一句贺词。
近二更天时他才迈入内室,怀里抓了一把金叶子打赏门外服侍的人。
丹桂抿嘴一笑,将容渺的裙子理了理,然后起身将门打开。
一阵清风吹进来,夹裹着一丝酒气,接着门被阖上,杨进缓步靠近床前。
容渺的心快要跳出胸口,这一晚竟比宫中那晚合婚更紧张。
手攥住裙子,手心里全是汗意。
红杏奉上托盘,上面放着两杯酒。
杨进眯着眼,伸手将容渺头上的红纱揭去,然后将酒递到她唇边。
眼前陡然一亮,一室喜气的红光,她瞥见杨进顺势坐在她身畔,手臂绕过她的手臂,低哑的嗓音带着几许酒后的颓靡,“娘子,我们喝合卺酒吧!”
这称呼太陌生,他的笑颜太惑人,她脑中一片空白,许久才反应过来。
抬起手,指尖微颤,她不知为何,激动得一直想要落泪。
一杯酒饮尽,他挥退了红杏和丹桂。
屋中只余新婚夫妇二人,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不知说了句什么。
容渺已听不清楚他说的是什么。耳畔嗡嗡乱乱,总是忆起自己许诺的那句“待班师回朝,我与你做对真夫妻”。
而现在,就是她兑现诺言的时刻。
“这场婚礼,是我欠你的,时间匆忙,许多处都来不及好好安置,你若不满意,回宫后我再与你……”他温柔地解释,并不掩饰对她的珍视和在意。他们行过婚仪,盛大无比,也郑重无比,可那是他作为帝王,给后妃的婚礼。此刻,只有他和她,他是杨进,她是容渺,她不是宫妃,他不是帝王,他们要做对平凡的小夫妻,她是他唯一的妻,他是她永远的依靠。他希望她懂他的心意,也希望她能心甘情愿地接受这一新的身份。
容渺掩住他的嘴,染了红霞的面上有泪,“杨进……”
谢谢!
终是说不出口,话到唇边,化成哽咽。
他凑过来,以吻封缄。
初夏的房中有些闷热,汗湿的繁复礼衣终于褪去,两个人影在红云帐中纠缠。他热情而强劲,寸寸攫取。
她不再坚强倔强,在他身下化成一团温软。眼角的水痕不曾干涸,低沉的音线化成破碎的低泣。
疲累中睡去,又被痴痴缠缠的亲吻唤醒。热浪一波波袭来,如漂浮在海面上,起起伏伏,没有尽头。
府衙外,一个四十来岁的粗犷将军来回踱着步子,见另一个人从外头进来,连忙迎上去问道:“怎么样,见到陛下了不曾?”
那人摇摇头:“吴统领说了,陛下忙着理事,这两天不许打扰。迟两天回京,不打紧的!”
粗犷将军瞪眼道:“怎么不打紧?京都早知我们停军在晋阳,如此盘踞不去,还不知朝中那些老头子吓成了什么样。你可是一直跟着陛下打仗的,可记得上回陛下兵围皇城是什么时候?”
“难道你是说……”那人闻言吓白了脸。
上回杨进停兵皇城外,正是逼宫造反前夕……经过那一战,他从晋王,变成了北帝。
与外头将领们的焦急不同,内院坐着的两人颇悠闲地下着棋。
释风执黑子,在棋盘上落下一子,淡淡道:“那昏君如今连江山也不理了,你猜他还能坐那龙座多久?”
执白子的禁卫军统领吴仁嘴角抽了抽,“法师慎言。皇上他……此战费神颇多,休整两天也无可厚非……”他们皇上难得歇两天,这些人怎么一个两个的都看不惯?吴仁心里是偏向于杨进的。
释风撇了撇嘴,不以为然道,“呸!这色胚终于开了荤,这是把持不住。真给老子丢人!一把岁数的人,也不怕人笑话!你不用替他辩白,他大张旗鼓地闹这些幺蛾子,你以为他还怕丑?要我说,你也不用替他挡着人,谁要见他,只管叫他们到后院找去!看那昏君羞不羞!”
“怎么,朕陪伴爱妃,你有意见?”
身后响起一个冷嗖嗖的声音,令吴仁当即一凛,连忙起身行礼。
释风回过头,上下打量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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