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东宫_陆小凰》第89章


凉玉觉得自己根本不会有那个机会了,却还是松了眉头:“承安姐姐吉言,凉玉希望能在长安有自己的府邸,并能常住于府中。”身为公主,又有多少事能遂自己的心愿呢,若是皇帝真要下旨让她和亲,怕是等不到自己的府邸了,她心有不甘,远远看着喻潇举樽的样子,恨不得能将他溶到自己的眼中,不多时竟觉得眼前有些雾影,竟是眼泪要溢出来了,忙用袖口去掖,并掩饰道,“烛光有些晃眼。”
凉玉手边放了只走马灯,是朝遇宣从宫外夜市买来给她玩的,灯沿六角垂着朱红流苏,玻璃灯罩上用琉璃点绘了副荷塘夜色图,内底则剪了各式各样的蝴蝶,一打开顶上的风轮就会自传。
红绣不懂凉玉的心思,以为她只是因为不能出宫而伤感,便给她一个念想:“下次我们乔装一番再出宫,由左银台门走,定能成事。”左银台门全是朝遇安的人,想她当初和他同骑入宫都没事,更何况是出宫,她更像是打了包票,“包在我身上。”
凉玉这才莞尔一笑:“谢过姐姐。”她的眼底隐着烛火的微芒,轻轻跳跃着,一晃眼,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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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弦月斜挂在城门之上,夜空中一丝游云都没有,只撒下漫天的星子,夜浓的如一汪青潭,清冷的风吹过,走马灯与角铃遥相呼应,极为灵动悦耳。忽而一阵疾风袭过,吹灭了盛在碟盘中的蜡烛,整个楼台只有楼檐下的宫灯和凉玉那一处亮光。
朝遇安握着酒樽走到红绣与凉玉之间,对着残月道:“天街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他深深地看着红绣,目光灼灼仿若要探到她的心底。
朝遇宣笑着接道:“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也跟着走了过去,而后回头看向喻潇,等着他的诗词。
喻潇站在暗处,许是喝多了没有动弹,只能看到他融于黑夜中模糊的轮廓,半晌幽幽地传来一句:“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朝遇安若有所思,问:“你将才的那曲《汉宫秋》很是特别,可否再歌颂一遍?”
喻潇缓缓走出阴暗,留下身后一道颀长的影子:“本就是即兴所唱,早已不记得曲调。”他樽中的酒已是空了,只自顾提着樽脚玩,朝遇安下意识地往红绣那边靠,给他与凉玉之间腾出来一个空地,没成想待喻潇走到凭栏处,抬手用力一掷竟将酒樽丢的老远,“噗通”一声落入太液池中。
众人缄默不语。
忽而朝遇宣玩性大起:“咱们去飞来桥正中往楼顶丢酒樽,要丢到瓦片之上不能落下来,输的人挨罚,怎样?”不等别人有拒绝,自己已先行走出楼台。
宫中总会有人变着花样的祈福,丢宝牒也是祈愿的法子之一。
朝遇宣今日最大自然他先,他拿着酒樽似是诚心祈祷些什么,而后奋力一掷,青铜樽落在琉璃瓦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而后却“哗啦啦”作响滚落了下来,他略有些失望。
朝遇安将手中的酒樽递给红绣,示意她投掷。
红绣抬手接了过来,稍作踌躇,而后也许下什么心愿,往郁仪楼的楼顶由下往上微微使力一抛,竟卡在垂兽那处没有落下来,她咯咯直笑很是得意。
“倒是生了双巧手。”喻潇瞟她一眼,似笑非笑地说,“看来你在后宫多年,手上功夫做的真不少。”
红绣总觉得他在冷嘲自己,便道:“我手上的功夫哪及侯爷嘴上功夫好。”说着往后退了两步,站在朝遇安身侧,有种仰仗的意味。
喻潇的嘴角立即沉了下来,紧抿着双唇,心中有些难以言喻的滋味,旋即从茶盘上取了只酒樽,几乎是用砸的,竟是将楼檐挑角砸出个豁口来,那种刺耳的声响,仿若下一刻就能飞溅到自己身上,红绣下意识地往后躲,朝遇安在她身边,悄悄伸过手来与她的手相扣,红绣微微一挣,他却握的更紧。
因着黑夜掩护,靠站在一起手牵着谁也看不见。
楼下却传来一些异响,一队侍卫由扶梯疾步而上,以为是有刺客,待他们见到飞来桥上的几人,立即跪于地上请安。大昭除了皇帝,最尊贵的五个人都在这,难得能凑到一起。
朝遇宣终是没了兴致,说了声:“散了吧,传肩舆,各回各宫。”
喻潇觉得自己方才很是失礼,于是自嘲道:“酒吃多了,竟耍了性子。”而后独自一人往结邻楼那边走去,边走边阴阳怪气道,“说什么留下舞衣裳,被西风吹散旧时香。我委实怕宫车再过青苔巷,猛到椒房,那一会想菱花镜里妆,风流相,兜的又横心上。看今日昭君出塞,几时似苏武还乡……”与方才的唱曲简直是天壤之别。
凉玉忽而喃喃道:“草已添黄,兔早迎霜。犬褪得毛苍,人搠起缨枪,马负着行装,车运着糇粮,打猎起围场。他、他、他,伤心辞汉主;我、我、我,携手上河梁。他部从入穷荒;我銮舆返咸阳。返咸阳,过宫墙;过宫墙,绕回廊;绕回廊,近椒房;近椒房,月昏黄;月昏黄,夜生凉;夜生凉,泣寒蜇;泣寒蜇,绿纱窗;绿纱窗,不思量!”
第七十六章 ·寒风
红绣低估了气候的影响,暴雪接连下了三日,即便风雪停了,恐怕路也不好走。
好在古麟似乎已经放弃挣扎,短短四夜过后,开始接受自己准靖王妃的头衔,不再说要回终南山,表面上看来她算是妥协,内心怎样已经无关紧要。
汝阳长公主患了病,过年时并未来长安恭贺新禧,喻潇便在天放晴后与红绣话别,驱车赶往安徽。
新年后的第一次早朝,有人拿明王为议——饶是亲王,即便府邸建在帝都,总要有正儿八经的藩地。无非是说朝遇安的王府在长安,以藩地久居,而朝遇宣的府邸却在洛阳。
红绣捧着象牙笏端正地打量底下请奏的三朝元老,又悄悄觑了一眼皇帝的神情,从没有比此刻更为淡然的,她忽而觉得事情不是想象中那么普通。
原本府邸之事已经是不争的事实,现遭拿出来说事,不禁让旁人怀疑启奏者的居心,更或者是时候表明立场了么。朝遇安自然有支持他的官员,有他身后近二十万的将士,还有陆佩君。
他一点都不担心。
故而听到朝堂上的谏言,他不甚在意,只轻描淡写地请奏,打算去西部守边关。
皇帝沉默许久,并没有当朝表态,红绣都觉得皇帝是拒绝的,无非是不同意,只是没有合理的理由,唯有押后再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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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国长公主已经没有耐心,唯恐事情有变,在明王还未离开长安时,想找钦天监的人查算吉日,为了早日让朝遇安和古麟大婚也算费尽心思。
陆佩君却早她一步,将朝遇安的大婚日期安排在二月十六,跟着定了三月十六纳王珺进王府。
红绣将正式的赐婚圣旨拟完,礼部那边又开始忙碌起来,该来的总会来的。
楚国长公主总觉得陆佩君不怀好意,找了个机会去到郡主府,既然有把柄在自己手上,底气也足,直接问其是何居心。
“婚事是你求来的,日期也算遂了你的心愿,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陆佩君觉得有些好笑,更是随口道,“难道怕皇上反悔不成?”
朝玥眉头一紧,她的年纪比陆佩君小,虽然两人都已是四十出头的妇人,可站在一起,倒会觉得朝玥要年长些,只见她将信将疑道:“以表姐的手段我自然要防备些。”
“要我说实话么?”陆佩君自顾看着楼阁上的积雪,没有去看朝玥的表情,“古麟虽然不是最好的靖王妃人选,但不失为是最合适的。”她呵气成霜,白雾聚又散,双目清澈毫无波澜,看不清她的真心假意。说到底,即便朝玥不拿她的身份来威胁皇帝,反而堂堂正正地求圣上赐婚,皇帝未必会拒绝。事已至此,总会心生芥蒂,陆佩君当然不会同朝玥再去仔细分析,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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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靖王大婚的缘由,朝遇宣可以等观礼结束后再回洛阳封地。
住所依然是在长信宫,冬日里万物萧条,不及盛夏时节的朝气蓬勃,不过他想去哪,自然都是随他所想。此刻他在皇宫的钟楼上极目远眺,冷风呼啸而过,他像是在看什么,却又什么都没有入他的眼。
贺蓉蓉捧着手炉往钟楼上走,两个宫女让她仔细脚下当心踩空。
还有七级楼梯,她已经看到朝遇宣的背影,她抚了抚发髻略有踌躇,微微低头间后退了一步,却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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