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酌风流,江山谁主》第240章


帝妃和谐,他这个不相干的人自然是多余的。他只需尽一个臣子的忠诚,并不需要面见帝妃;而那两位想来也不会愿意见到他。
中京附近还在魏军掌控之下,且还有不少实力将领正整顿兵马驰援魏帝,可谓危机重重,宋昀等至尊至贵,自然不能前往。
那么,他去吧!
至于能否攻下中京,其实暂时不必想得太多。
归丘、蔡州等地还掌握在魏人手中,东胡人的铁骑则将中京以西以北的地区踩踏得七零八落,便是重兵攻下中京,一时也难以持久。但如果能借此哨探哨探中京附近山形地势和各处兵马分布状况,也是件好事。
但东胡人的步伐显然比预料中还要快捷。
韩天遥所率三千精骑还未赶到中京,斥侯便传来东胡占据中京的消息。
驻扎下兵马,韩天遥便走到天清寺外的高台上,按着龙渊剑向西北方向眺望。
身后,赵池正低声向他禀报:“魏帝御驾亲征,中京百姓都期望他能打几个大胜仗呢,谁知连着大败,如今溃不成军,也不知逃往哪里去了。”
韩天遥低叹道:“算他逃离方位,应该渡过河水,前往归丘去了。归丘自古便是东部重镇,平时商贾云集,战时兵家必争。当日高宗皇帝从魏人追击中逃脱,便是在归丘即位为帝,后来渡过江水,在江南延续了咱们大楚国祚。如今这位楚帝若不曾糊涂到家,应该会先在那里落脚。”
赵池道:“他逃得快,可惜苦了城里那些百姓!噢,似乎皇家那些金枝玉叶更惨。左丞相崔力逼着两宫皇太后降了东胡人,魏国皇宫和诸皇亲权臣的府第金珠财宝被搜罗一空,连崔力自己家都被洗劫得干干净净,娇妻美妾全成了东胡人的胯下玩物。今日得到消息,东胡人已将皇室宗亲和宫中后妃公主们五百余人押往东胡都城。不过……应该有许多人无法活着走到那里了……”
韩天遥鼻中仿若有血战和屠杀后的腐尸气息飘拂,低低一声喟叹,“东胡人的手段,不会比魏人仁慈。”
赵池道:“为安定民心,东胡人没在城里处置他们;但昨天一出城,就把魏国所有皇族男子全部砍杀于路边,而那些尊贵的后妃公主们……成了东胡人的奖赏,在光天化日之下被轮。暴……据说很多女人没能捱到今天早上。想想那些金枝玉叶几时受过这种凌虐?不少公主还没成年呢,着实残忍!估计这一路上日子都不会好过,不知有几个能活到东胡都城。”
韩天遥道:“你可知他们残害魏国宗室的地方是哪里?”
赵池怔了怔,“只听说东胡主帅束循在出城不远的地方候着。”
韩天遥道:“是青城。”
“青城?”赵池猛地想了起来,“当日徽景之变,魏人掳走怀宗皇帝和大楚三千宗亲,也是经由青城,押往魏人当年的都城上京。”
那是一段大楚君臣不肯细细回顾的历史。
三千后妃宗亲,连同怀宗皇帝,一路遭受羞辱凌虐。未嫁的年少公主们不堪摧残,一个接一个夭折在前往上京的路上;侥幸活到上京的,或被发入洗衣局,或辗转于靺鞨王侯之手,多有被活活折磨至死的。
怀宗皇帝连自己都保全不了,自然顾不上妻妾子女。不知他受尽屈辱,写下“家山回首三千里,目断山南无雁飞”这等痛彻心肺的词句时,有没有想起他重用奸臣、搜刮“花石纲”以及每数日必御一处。女的丰功伟绩?
百里风霜空绿树,百年兴废又青城。
回首仿佛并未经历太多年月,当日对楚人施暴的靺鞨人,一转眼也被东胡人如此凌暴。
可远眺着那处漆黑的城池,连赵池都全无大仇得报的快意。
他轻声道:“东胡目前对大楚还算友善,皇上才答应联合他们一起剿灭魏国。也不知他们会不会遵守承诺,在将中京交还给我们。”
韩天遥道:“前门驱狼,后门进虎,中京没那么好收。如今东胡士气正盛,魏帝也不会甘心就此落败,必定在归丘、蔡州等地重整旗鼓。我等孤军深入,不宜轻举妄动,平白惹来杀机。咱们先退,联系孟将军准备合围许州吧!”
行军之道,不可错失良机,亦不能莽撞冒进。若北魏与东胡再有几场激战,耗去双方元气,于楚军着实是有利无弊之事。
赵池随韩天遥行军许多日子,行。事也渐渐稳重,闻言连忙点头,又叹道:“若说青城之事是魏人当年的果报,不知如今东胡人的果报又在哪里?”
韩天遥心头有什么抽了下。
在血与火的煎熬中模糊的一切,似在瞬间被击破开来,--就如每个午夜梦回时的惊痛和孤寂。
距离他和十一最后一次见面已有半年光景。
分别之时,他曾言世间善恶终将有其果报。撇开往事不说,为将者以杀戮为业,纵然一路为国建功,也不是积累福荫之举。唯盼所有果报,只报应于他一身,不会牵涉已在深宫中觅得幸福的那位,不会牵涉他出世即患弱疾的娇儿。
或许,这没有尽头的煎熬,于他已是最残忍的果报。
290 寂,冷月铁骑(一)【实体版】
他转头看向赵池,声音有些哑,“传令后留意陈旷。他似乎对打回中京很是热衷,只怕未必愿意领命。”
赵池忙应道:“是!不过陈大哥虽急于回中京老家,倒也不是鲁莽之人,侯爷待他也好,他断无不领命之理。”
韩天遥待陈旷好得其实已让赵池有些嫉妒撄。
陈旷虽不是郦清远弟子,却也是少年时便被精心培养,是凤卫骨干之一,兼具勇武和谋略,但韩天遥常将他留于自己身侧,极少安排他前往危险之处。几次韩天遥遇险,陈旷不惜性命救护,竟也立了不少功劳,升迁很快。
韩天遥漆黑如夜的眸子凝望远方,好久才低低一叹,说道:“若他在京城,虽不能立战功,却是宫中近侍,未来功名利禄不在话下。特地赶到战场上冒险,必定……有其原因。偿”
陈旷父祖虽是中京人氏,他自己却出生于别处,不该对中京有太深感情。但十一将他送到韩天遥身边时,却明白无误地提到了中京。
或许,还是与中京有关?
赵池早知雁山来历,忍不住问道:“侯爷,你是不是还记挂着朝颜郡主?”
韩天遥眉峰一皱,飞快答道:“没有。我都快忘怀她了。还有,她早已册封为妃,是皇上的柳贵妃!”
赵池狐疑地瞧向他,只觉他墨色衣衫几乎与黑夜融作一处,那清俊面庞比先前清瘦许多,虽日夜奔波,尘霜满面,却透着股异样的白。皙,反将面部轮廓衬得愈发刚硬如刀削。负手而立时,他像一尊披着盔甲的石雕,坚硬得令人生畏,看不出半点额外的情绪。
大楚的将领,的确就该如此铁血无情。
靺鞨人又如何,东胡人又如何,大楚还有忠勇军,还有韩天遥。
------------
泌州,驿馆。
战乱未久的城池依然人心浮动。战死的士卒早已被安葬,空气里却还总浮动着隐隐的腥臭,熏再多的龙涎香也驱不走。不知哪里的一声哭号响起,惊动了半醒不醒间的维儿。他翻了个身,小。嘴扁了扁,“哇”地大哭出声。
宋昀匆匆步入,正见十一已走过去,坐到床榻边静静地看她的小家伙。维儿近月病了两次,圆脸小了一圈,却还虎头虎脑,抬眼瞧见十一,哭声立时低了,手足并用三两下便爬过去,小小的身体向前一扑,便已跌到母亲馨香柔软的怀抱中。
十一将他抱在怀里,捏捏他有些发黄的小。脸,维儿再呜呜两声,便将脑袋靠母亲怀里吃手指,扑闪着水汪汪的眼睛四下张望,立时安静下来。
宋昀走近,取出维儿含在嘴里的手指,轻笑道:“都说我们维儿吵闹,太缠人,可我瞧来瞧去,除了有些黏咱们,哪里吵闹了?上回病得那样,脸都紫了,太医说那疼得大人都未必受得了,也没见他怎么哭闹。”
但凡天下做父母的,自己的孩子缺点再多,瞧在眼里也是瑕不掩瑜。何况维儿虽挑人,却和宋昀极亲近,且娇憨可爱,宋昀禀性温厚,自他出世之日起便亲自养育着,早已视若亲生无异,自然怎么看怎么顺眼。维儿两次心疾发作,病痛之时更不喜宫人服侍,竟是他这个至尊无上的大楚君主打起精神昼夜照顾,比抱病的十一还要辛苦几分,却不曾有半句怨言。
十一早有心结,虽有相府秘室的舍命相护,却已难掩疏离。
她的心结并不比维儿的心疾好医,于是这半年时好时坏,始终无法康复。待见得宋昀辛苦,一时也?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