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辰光》第32章


正要迈脚告退的张煚不得不停下,将秦章暂时搁到几案上,拱手道:“陛下且问,倘臣能作答,必不推诿。”
“吾负社稷之重,未敢懈怠,然纵适壮龄,亦常感不力,未知如何方能解此困,早日卸此重担。”谢籍想找个人谈谈这问题挺久了,那会儿王甫在中书省,他不好瞎问,王甫真能当着满朝文武拿鞋底子追着抽他。他这么大个人,也要点脸的,怎么可能当着人面被鞋底追着抽。
张煚简直不敢相信他听到的,不是不敢相信谢籍有这样的想法,而是不敢相信谢籍居然还怀有这样的天真念头。千斤重担,人君之位,他直接给来一句“太累,太辛苦,我不想干了,你看我怎么才能不干”,今日谢籍要是哪朝堂诸公、地方要员说不想干,于是挂冠而去,少不得是一段风流佳话,但他是天子啊!
“如何也不能,江山之重,说卸下容易,但卸下之后如何,陛下可曾想过。谁来接掌,退位之后如何安稳度日,如何有自在地活着,如何让七娘开怀畅快地与陛下相守一生……这些陛下可有答案?”不可能有答案,一日是皇帝,最好到死都当皇帝,不然quán bǐng不在手,什么妖魔鬼怪都可能到跟前来张牙舞爪。
停了停笔,谢籍心想“要是我有答案,还用得着问你,早退位让贤了好么”,叹口气摆摆手:“罢罢罢,张卿便当我没问过罢。”
作为中书令,张煚不能劝一句就算完,得想办法。当皇帝肯定不止有辛苦有操劳,自然还有能以慰辛劳的嘉赏……只是,对于谢籍来说,最好的嘉赏恐怕只有邰山雨,什么百姓安乐,江山稳固,四海升平之类的嘉赏,能使天下人为之动容的,到谢籍那,恐怕也什么都不是。
越是细想,张煚越是一身冷汗:这小混蛋,倘没邰山雨,必会成混世魔王,真正能祸世的那种。
这会儿邰山雨可不知道有人正念叨她,她正在和自己曾经的爱慕者脸对脸尴尬呢,说实话,她的爱慕者必定是画风最与众不同的爱慕者。这会儿爱慕者正跟妻子陪小心,他妻子是巧手何女郎的表姐夏女郎,夏女郎一脸嫌弃:“阿邰都没躲,你躲个什么劲。”
“我这不是避嫌嘛,省得你吃味,你吃味了回头不得找我麻烦啊!”赵二郎可不觉得他这是躲,他这叫懂得避嫌,再者说,是该躲着点,万一叫天子想起邰山雨还有个作死的前爱慕者来……赵二郎认为,凭以往的那混蛋的样子,恐怕能叫齐人揍得他满脸开花。
“阿邰别理他,正好令堂铺子里到了一批胭脂水粉,我们一道去瞧瞧,至于你……别想跑,好好候着拎东西。”夏女郎语毕,挽着邰山手的手臂,亲亲热热往秦女神的铺子去。
邰山雨默默回头看一眼赵二郎,那小媳妇的嘴脸让人没眼看,便扭头同夏女郎说起“秦女神的新妆”。夏女郎一边走一边瞅,越看越觉得邰山雨的妆面无比完美,在冬日阳光下,整个人泛着雪光,真真能让人想起一句“冰肌玉骨,花容雪肤”,偏还显得气色极好,顾盼之间神采迷人。
“我这辈子,没啥好去羡慕旁人的,唯羡慕阿邰有秦姐姐这么一个妈,什么也不用想,成天就等着美得千变万化就好了。”这个洛阳女郎们羡慕得不知凡几,秦女郎是洛阳女郎们做梦都想要的那种亲妈。
迈脚进铺子时听到这句话,邰山雨不禁想起了邰夫人那一长串干闺女和学生名单。这么说吧,邰夫人的干闺女和学生分布情况,曾一度让邰山雨觉得邰夫人不去干谍报就是浪费人才,只要她想,谁家后院都会有她的耳目眼线。
“呐呐呐,不用羡慕,我妈今儿就在铺子里,用的胭脂水粉也都在柜上,你细细学学,学会了回家爱怎么美怎么美,别说千变万化,千亿变化都会有。”把夏女郎推给店里的使女,邰山雨往后边去,邰夫人正在同洛阳女郎们“闲话红妆”。
邰山雨一出现,女郎们立时看她,见她妆面完美无暇,立马转头求教,便是邰山雨相熟的女郎们,也没工夫搭理她,连招呼她都不曾,光紧着邰夫人求赐教了。邰山雨对这样的画面习惯得不得了,自己找个位子坐下,并抱着同样没人搭理的点心吃起来。
吃个半饱时,有侍从不落痕迹地悄摸过来,递给她一封书信,又悄摸退出去,速度快得大多数人都没注意到。邰山雨抓着块杏仁糕一边吃一边打开书信,书信自然是谢籍写来的,在书信里,谢籍用幽怨无比,如同被抛深闺新女妇一般的语句,描写了他在深宫中独自批奏章,独自吃饭睡觉,独自对明月,对清风,对寂然无语殿阁的情况。
用语简单直白,幽怨之气扑面而来,而且画面感相当足,足到邰山雨都快要能从字里看出画面来。书信最后边是一句“山山若不来探我,我便要如枯干花木一般化作黄瘦可怜的枯枝”。
“他倒没写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但是,前天才去宫里探过他,他是想上天吗?”呃,单就“一步登天”这个词来说,谢籍是已经上天好久了。
“好吧好吧,为免你化作黄瘦可怜的枯枝,我去瞧瞧你作的什么妖。”
邰夫人一边同女郎们说着话,一边关注着邰山雨,见邰山雨起身同使女说两句话便走了,不由心里琢磨:这闺女,大概是真留不住了,那混蛋小子,在宫里待着也很会勾人,真让人不省心。
第四十三章 可愿伴我同去
邰山雨进得宫去,还未行至大业殿,老远就听到谢籍在骂人,唔,准确说也不是骂,是声音挺大地跟人争执,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萧量。
新帝登基,总要在重要的位置安排几个信得过的人,萧量考校后可以的没问题的那当然好,可有问题的他会一点也不转弯地指出来。谢籍气个半死,还挺着急,想着小青梅就要来,不能在小青梅面前丢人,哪想到一争一辩,到后边全成了吵吵,还没完没了,没了没完。
邰山雨来,自然有人先报,谢籍听到立马收声,萧量虽然不明所以,但观察力在,自然也住口了,谢籍道:“萧卿且先退下,今日之事押后再议。”
“是,陛下,臣告退。”萧量出了殿阁,看到邰山雨,同邰山雨还招呼了一声。萧量和谁也没什么太多交情,但他是司隶大夫,严格来说管不到天子的后|宫去,所以虽然他觉得邰山雨有点折腾,但也不能当着人面给人脸色瞧。
邰山雨回以一礼,便一脚跨进大业殿,大业殿里,方才散落一地的奏章,这会儿已经收拾妥当。谢籍从里边迎出来,正好在门口接到邰山雨,方才的怒意瞬间一点也不剩下了痕迹,脸上布满看到心上人的开怀笑容:“山山还道来瞧我,却仍是我去了信才来,来了就好,我就怕山山是我去了信也不来理会。”
“是不想来理会的,可是九哥写得好幽怨,几能破纸而出,我是真怕你黄瘦成枯枝。”邰山雨坐下,看了一眼匆匆收拾还有痕迹的殿阁,本想问为什么争执,但现代宫廷戏毒害太深,她以为后|宫干政是大忌——嗯,这时候她是还没察觉到,她已经把自己定义为“后|宫”了的。
小青梅看一眼,谢籍略一寻思,便忍不住吐槽:“山山,萧量那老匹夫,真不是个好东西,我提拔一个,他就参一个,自任司隶大夫以来,这老匹夫是看谁也不顺眼,看谁都像是贪官恶吏。这老匹夫,总有一日,我要弄死他。”
这里的“弄死”,邰山雨默认是开玩笑,毕竟她也时常说要“弄死”她的女郎们,女郎们不还个个活蹦乱跳的么:“虽不知萧大夫为人如何,但总觉亦是怀公心的,只是做事不讲究方式,说话不讲究方法,才总叫九哥生气。九哥不气他,为他气坏自己,多不合算。”
谢籍很想回一句“怀个屁的公心,这老匹夫就是在跟我一较高下,想要彻底把官员任免一事捏在手里”,满朝文武,大多是能臣干吏,越有能力的人,越想捏更多权力在手里。他新登基,面临的很多都是这样的事,所以谢籍最近火气一直比较大:“不提他,眼看天气晴好,郊外古梅盛放,委实宜游,山山可愿伴我同去赏梅?”
古人谈恋爱就是这点不大好,约会的形式花样不够多,因为可选择的选项太少。邰山雨也很爱去郊外赏花的,但那些花她其实年年都要去看,虽然每年都还会觉得美,不过还是觉得和心上人一起,应该浪漫一点,偏偏又想不出什么浪漫的方式。
“也好,啊,对了,我们带上烧烤架子去,梅林畔的溪流里有好多鱼,我们抓来烤了吃。”邰山雨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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