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宫旧影》第195章


田湘一眼也没看他,听他回报完,只淡淡地说了一声:“回去吧”
公子汜便行礼要离开,不等一只脚迈出内殿的大门,田湘睁开了眼说:“嬴汜”
公子汜说:“儿子在”
田湘支着引枕坐起来,说:“母后知道你年少,性子好动,贪玩,不过你君父近来风涎越发的严重,眼睛也看不清了,你作为长子,作为储君,要时时刻刻为秦国想,要为你的君父分忧。”
她忽的想起那时魏女掌权若掀起的风浪,不禁嘱咐起公子汜来,权力才是最重要的,公子汜是她的儿子,他必须从现在开始就手握重权才行。
公子汜诺了一声,恭敬的离开了。
公子汜从蟠殿里出来,瞥了一眼一直候在外殿的老寺人说:“今日我偷跑出去的事,你没同母后的奴婢讲吧。”声音稚嫩,故作威严,听起来倒是有趣。
老寺人说:“没有,老奴一个字都没说。”
公子汜说:“那就好,以后也要继续如此。”
以后?继续?老寺人脸色一变,说:“公子还打算去那旧宫?”
公子汜脑中又模模糊糊的浮现了那被封住了的门窗和华昭殿那三个字,心里有些燥,不耐烦的说:“不肖你多管闲事。”
第117章 一百一十七
公子汜在床榻上辗转反侧了一夜,第二日醒来去泮宫时明显精神不太好,响午一离开泮宫,他就又偷摸的去了咸阳旧宫。
这次他反倒不觉得那个华昭殿那么阴森了,他绕着华昭殿走了一圈,殿四周的杂草生长的非常茂盛,盖过了他的腰,密密麻麻的绿藤爬满了大半个墙壁。
整个华昭殿只留了小半扇窗子。
公子汜凑近了身子,把窗子上的白色粗布撩开,他非常紧张,手底都是汗,他想这里或许真的有鬼,想那些奴婢们说的一样,这鬼能杀人。
公子汜的手底出了一层的汗,紧张的衣领都有些勒,上不来气,但这些都抵不过他的好奇心。
他艰难的吞了下口水,撩开白布,向里面看去,却见黑漆漆的屋里,有一个披头散发的人正坐在里面的一张床榻上,他险些吓的跌坐在杂草地上。
那人的衣裳是白的,洗的发黄,黑色的头发遮住大半张脸,那人听见了声响,缓缓的抬头,公子汜吓得说不出过来,心就像是要蹦出来一样。
然而下一瞬,他又不怕了,他呆住了,他没想到那杂乱的长发下竟是那么美丽的一张脸。
她生的一双凤眸,眼尾微微上挑,她的鼻梁精致高挺,她的皮肤因为终年不见天日而异常的白皙,哪怕是这么破烂的一身衣裳也掩盖不住她的美丽。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女人,他想她如果是鬼,也定是最美的鬼,同时他又觉得亲切,一种没来由的亲切,他的心在跳,就像是遇到了一个阔别多年的亲人。
而她只是看着他,一动也不动,更不说话,眼神呆愣无光。
公子汜下意识的问:“你是人呢?”这话问出来,他又觉得自己蠢,蠢得丢面子。
她张了张嘴,半响才说:“你是什么人?”她的声音有些嘶哑。
公子汜没来由的觉得高兴,笑说:“我是秦公子”
她仍是看着他,目光呆愣,重复着说道:“秦公子”
秦公子,魏姝看着眼前的小孩子,他和嬴渠很像,同时和田湘也很像,他和田湘生得一样的梨涡,她的行动有些迟缓,她的头也想是生了锈,她甚至都想不起他的名字,半响,她说:“你叫什么。”
公子汜说:“嬴汜,公子汜。”
魏姝把眼睛垂下,念了几遍他的名字,然后说:“你是汜儿”
汜儿,这声汜儿实在是太熟悉了,就像是隔着遥远的时空,穿过梦境与现实的隔层缓缓飘来一般。
公子汜的心莫名一酸,点了点头。
魏姝看着他,霎时间她想哭,想落泪,但是她哭不出来,一滴泪都就不出来,这远比痛哭流涕更加痛苦难受,她发抖地说:“你多大了?”
公子汜不明所以地说:“七岁了”
七岁了,七岁了,魏姝把头埋下,六年了,已经过去六年了,她也被关在这里六年了,她记不住时间,这些年来从没有人来看过她,只有每日送水送吃食的老妪,她不知道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公子汜见她把头埋着,不由的担忧道:“你怎么了?你……”他想要靠近那窗子,却被封着窗子的木头长刺扎了一下,他疼的出了声。
魏姝立刻从床榻上下来,趴到窗子旁,像个疯子似的,急声说:“你怎么了?伤到哪里了?”
公子汜看着近在咫尺的魏姝,这才发现她并不年轻,刚刚光线昏暗,他以为她不过十七八的年纪,现下阳光打在她的脸上,他看清了她,才发现她的脸上有些细纹,应该年近三十。
他非但不嫌弃厌恶她,反而因她如此关心他而心生暖意,就像,就像她才是母亲一样,他说:“没关系,就是出了点血。”
魏姝蹙着眉,说:“快回去上药,莫要破伤风了。”
公子汜由着那口子流血,说:“你还没告诉我,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里?”他问完,只见她又把头垂了下去,她是真的美,很难想象已经年近三十女人也能如此美丽,一颦一蹙皆动人心。
魏姝沉默了一会儿,说:“一个罪人,犯了错的罪人。”
公子汜说:“你犯了什么罪”
魏姝仍是低着头,她不愿意回答他这个问题,过了许久,她才开口,沙哑地说:“妄想去杀一个杀不了的人。”
公子汜其实还有许多问题想问,但他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日头,发现时间已经不早了,再不回去就要被母后发现了,于是公子汜说:“时候不早,我得回去了,等明日我再来看你。”他说完扭头就跑了。
魏姝看着他的背影,动了动嘴唇,却一句话也没能说出来。
华昭殿的日子无疑是寂寞的,冰冷的,空气里都是孤独的味道。
魏姝混混沌沌的活了这么多年,如今竟然因公子汜的到来而感到了一丝光明,公子汜他长大了,七岁了,勇敢而又聪慧,虽然他不是她的孩子,虽然他和她的样貌上没有一丝相似之处,虽然他的身体没有她的一滴血,可她还是心生欢喜。
他说他明日还会来看她,公子汜,汜儿,那时她抱在怀里哄的汜儿长大了。
他不记得她,也不讨厌她。
他像是一盏小油灯,在她生命逐渐枯萎的时候带来了温暖,她看着华昭殿腐烂了的房梁,终是微笑了。
次日,公子汜果然又来了华昭殿了,公子汜喜欢和她说话,虽然他连她的姓名都不知道。
他会同她说许多寻常不敢说的话,他会向她抱怨,抱怨课业,抱怨母后,抱怨宗室兄弟。
公子汜靠坐在墙外,看着天上明媚的阳光,说:“虽然我是嫡长子,但君父并不喜欢我。”
魏姝靠坐在墙内,看着昏暗的腐烂的房梁老,淡淡地说:“那他喜欢谁?”
公子汜说:“公子叶,母后喜欢公子叶,因为他比我小,但我们都是母后若出,而君父吗?我觉得他更喜欢公子樗,公子樗是赵良人的儿子,比我小一岁。不过君父更宠爱宋夫人,所以就更喜欢宋夫人的女儿……”公子汜说着,却发现墙内的人久久没有出声,公子汜便停了下来,墙内的人仍是没有说话,公子汜慌了,向窗子里看去,说:“你怎么了?你在听我说嘛?你没事吧?”
她说:“没事”
没事,她能有什么事,她只是想起他以前,她只是觉得公子汜口中的他陌生的让她心生空落。
公子汜松了口气,身子往墙壁上一栽斜斜的坐在了地上。
过了一会儿,魏姝说:“你住在蟠殿?”
公子汜说:“是”
魏姝抿出淡淡的微笑,说:“离这里倒不远。”
公子汜声音一扬,说:“才不呢!离这里远着呢!”他话里有些邀功的意味,那意思大概是他费劲了千辛万苦才能来见她一面,她得好好感谢他才是。
魏姝诧异地说:“怎么会远呢?”蟠殿到华昭殿不过几步路。
公子汜说:“因为这里是旧宫呀!”
魏姝怔了一下,说:“旧宫?”
公子汜惊奇地说:“你不知道吗?你被关的这里是咸阳旧宫,这里除了你便没有人了,你的门窗被带着长刺的粗木干给封住了,不然你可以出来看看,这里荒废的连人烟都没有,吓人的很呢。”
他完全不知道这话对她的冲击与伤害,她被关在这里这么多年,她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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