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篆香录》第325章


他得趁这机会去探探情形,若是真有个什么机会,他必须得抓住。
若宣德帝病重,那他就能借口行孝伺病,延迟大婚日期,而他若是病得不重,无法上朝至少病也不轻,那他是不是能趁机动动什么手脚,让他病得更重一些,毕竟人病了,可就得吃药。
他如今人少也受限,手底下的那些布置还不够完备,若能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宋玙,倒是最好不过的法子。
朝会上众人奏议一阵,寒暄一阵,闲聊一阵,聊到朝会时间结束,个个还依依不舍。
宋琰独自沿着殿外长廊往前走着,忽听身后传来喊声:“秦王殿下,皇上召见!”
乾清宫后殿内,宣德帝支起身子,倚着明黄团花迎枕半靠在龙榻上,黑黄的脸色泛着潮红,看起来更加晦暗,微喘着气,半阖着眼休息。
庄青萱手持着美人捶,轻轻给他敲打着双腿,一面柔声道:“皇上,您别急,或许是巧合也说不定,妾身看秦王,平日里再知礼不过的。”
宣德帝微睁开眼,看着清丽秀美的庄青萱,忽开口冷冷道:“你可不要学那些长舌妇人,不该议的事不要提。”
庄青萱一怔,连忙起身跪在宣德帝榻前,臻首低垂,柔柔弱弱道:“妾身该死,一时心忧皇上,竟妄议朝政,还请皇上恕罪。”
宣德帝口中的长舌妇人,自然是周皇后了。
自打周家被除之后,后宫里头更是严下禁令,一律不得妄议朝政,外戚出仕者不能居至三品。
庄青萱明白,宣德帝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宣德帝本心情不好,此时见她可怜惶恐的模样,登时心软下来,命人扶了庄青萱起身,吁出一口气道:“朕语气是重了些,知道你的心意,快些起来吧。”
“臣妾谢过皇上!”庄青萱眼带泪意,盈盈站起身。
宣德帝正要开口,只听外头传道:“皇上,秦王来了。”
庄青萱忙告退,往垂着帷幕的落地罩后走去。
“宣。”宣德帝眼神又重新冷了下来,从这几日查探回的结果来看,这次的事儿,这个儿子还真脱不了干系。
宋琰刚进到殿内,就觉得气氛不太对,见到宣德帝半坐于榻上,忙跪地拜了下去。
还未等他抬头,就听宣德帝的声音比外头的风还森寒:“宋琰,你可知罪?”
宋琰心猛得一紧,眉毛跳了跳,有些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难道宣德帝现在就已经知道他们私底下的动作了吗?
宋琰抬起头来,满是震惊地看向宣德帝:“儿臣不懂,父皇何出此言?”
宣德帝冷哼一声,目色森森打量着他面上神情。
他向来是喜欢且欣赏这个小儿子的,可自周家覆灭以来,他又不得不对他多出几分戒心。
毕竟,如今的宋琰,再不是那个躲在贤妃身后被周家打压的孤僻王爷,是可以和太子宋玙正面叫板的人物。
这些年来,他确实办成了不少事,也替他扳倒了周家,可那也不代表,他的羽翼就能肆无忌惮地丰满下去。
自上次程铨提过秦王与安家的关系以来,宣德帝就有些不安,而这次,果然被他发现了端倪!
宣德帝凛然开口:“你可是在十月初九那日,下朝后,与安怀析在承天门广场上说过金猊玉兔香的事?”
宋琰眉心一跳,浑身有些僵硬,脑中迅速转开念头。
宣德帝一直在监视他,在查他!
他对他已疑心到了这个地步!
十月初九,算来就是他问起安大引魂香的时候。
他们二人说话算是平常,可宣德帝又如何知道他在那日提过香?而又错误地认为是说过金猊玉兔香呢?
宋琰百思不得其解,面上却是委屈与愤懑交加,跪地一揖到地:“父皇究竟是从何处听来的谗言,安大人与儿臣乃姻亲,平日里遇见了都会寒暄上几句,儿臣对香从不感兴趣,也不曾问过他金猊玉兔香的事情。儿臣惶恐,一不知父皇为何提起此事,二不知父皇从何处得来这不实消息。”
宣德帝知道的可不止这样,要不然,他也不会对宋琰气愤至此。
他手撑着床榻,半支起身子坐直,冷冷道:“那你如何解释,在你找他说话第二日,安院使就与燕王妃在一品香包厢内商讨制香事宜?而在那之后,没过两日,朕所用的金猊玉兔香就变了香息!”
宋琰更是听得一肚子问号,满头雾水,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宣德帝朝宁玉凤一招手,“你将那绿萼梅端上来。”
宁玉凤朝外头一喊,只见四个宫人端着两盆绿萼梅盆景进到殿内。
宋琰狐疑地回头看去。
宣德帝新近得了两盆绿萼梅他是知道的。
这绿萼梅乃梅中极品,极为难得,多少年来,他也只见过太极殿偏院那株。
这两盆绿萼梅盆景据说乃京郊一猎人,在山中捕猎,忽见一绿色梅花鹿,在大雪遍野的山中格外夺目,如世外仙灵。
那猎人循鹿而去,到得一山谷梅林中,那鹿倏忽消失不见,梅林深处只见两株绿萼梅,在一片红白之间绿得青翠如玉雕。
这事儿立时就传了开去,大家都知道,当今圣上极喜绿萼梅,不多久就有人将此事报作祥瑞,呈入宫中。
宣德帝大喜,周家刚倒,就又出绿萼梅,当真是上天之意,太平盛世的祥瑞之兆!
当即命人将这两株绿萼梅带回宫来,果真如仙物般清灵,宣德帝喜爱非常,特派两名宫人专职照顾这两株绿萼梅。
宋琰看到这两株绿萼梅时,也颇为纳闷。
前几日还青如翡玉的花树,如今竟是花落叶萎,枝干枯败,显然已死。
难道这就是今日自己遭这冤屈的导火索?
☆、第411章 连珠合璧
可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宋琰愈发不解地回过头来看向宣德帝。
宣德帝不等他相问,就气得指着那两株绿萼梅道:“要不是这两株梅花,怕我还不知你们的把戏,神不知鬼不觉就和这绿萼梅一样枯死!“
宋琰磕头到地:“儿臣惶恐!还请父皇明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宣德帝阴沉着脸看着他,似乎要看透他说的话是否出自真心,朝外一挥手,叫其中一个宫人道:“你来说说,这绿萼梅是怎么死的。”
“是。”那宫人跪到宋琰身侧后方。
“小的名宁时,乃花木院的人,祖上皆为花匠,奉皇命照顾这绿萼梅。四日前,这绿萼梅的花瓣开始不断掉落,小的用尽各种法子,也没能救活此花。”
“这花实在败得蹊跷,绿萼梅虽本就精贵,但宫里头各种给养都是按最好的来,实在不至于这么离奇就枯萎至死,连根须都成死灰色。”
他头也不抬,想是已经跟宣德帝说过这番话,语速略快,娓娓道来:“养植花木,最怕五毒。热毒、虫毒、烟毒、水毒、土毒,小的们日思夜想,查来查去,其他地方均无差错,就是在这烟上。殿中日日熏染金猊玉兔香,不知是否对绿萼梅有所影响,因此便奉命请了几位懂香的行内人与太医院的大夫,共同研算了这金猊玉兔香的成分,直到今日晌午,总算有所发现,原来这香中,有一味能使人慢性中毒的香料,且对花木也有害命之效。”
宋琰越听,脸色越白下去。
待他说完,宣德帝冷哼一声道:“若不是这绿梅,朕此时尚不知朕这病,乃是中毒!起初都以为是风寒,朕自己也未在意,而后来一查才知,朕这头晕、乏力的症状,便是那金猊玉兔香所致!”
宋琰后背开始冒冷汗,仍有一丝不解,倔强地看向宣德帝:“可父皇用这金猊玉兔香由来已久,若真有毒性,怎会等到今日才发作?”
宣德帝目光闪烁打量着他:“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和朕装傻?”
“就是在你与安怀析密探之后,这金猊玉兔香的香息才变了!朕还以为是烧了炭的缘故,那香息变得清浅,却不知原来是有人在那里头动了手脚!”
宋琰这时彻底明白过来,原来是这样!
宣德帝发现绿萼梅枯死,细查原因之下,刚刚好赶上他自个儿身体异样,便扯出了金猊玉兔香,而安二好死不死,又刚刚好在这之前改变过金猊玉兔香的香息,刚刚好又是在他和安大说过引魂香的事情之后!
这一切的刚刚好,便让宣德帝不得不怀疑到这绿萼梅与他同时中毒,与他宋琰有关!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宋琰脑中快速盘算。
宣德帝已怀疑到他身上,对这些事情当不会说谎,难道安家因为制引魂香不成,就想在金猊玉兔香中动手脚,来替他实现目的吗?
他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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